客廳內,每一件家具上都遮著繡花布或蓋布;牆上掛著一張放大的照片,上麵是個又高又瘦的男孩,膝蓋內翻,身穿第一次領聖餐的禮服,臉上露出一副不愉快的表情。


    鋼琴上擺著一張小一些的男人照片,他的頭髮很硬,灰鬍子,穿著一件裁剪得很整齊的禮服。


    他長著一張橢圓形的長臉,跟那男孩一樣。臉上有某種古怪的神情,梅格雷一時還講不清楚:他那張嘴的嘴唇異乎尋常地薄,而且寬得出奇,好像幾乎把臉一分為二了。


    “你丈夫?”


    “對,我丈夫。不過,我想知道你這位警察上門來有何公幹……”


    在隨後的談話中,梅格雷的眼睛不時地瞟向照片,事實上,這是他第一次被介紹認識這個死者。


    “我給你帶來了壞消息,太太, 你丈夫出們了,是嗎?”


    “是啊,告訴我……他出事了……?”


    “是的,發生了一件意外事故……不完全是事故……你一定要堅強……”


    她筆直地站在他麵前,一隻手擱在一張擺設著一件廉價青銅飾物的小桌上。她的臉色陰沉、疑惑,不過胖嘟嘟的手指在顫抖。是什麽使梅格雷想到她年輕時一定是個身材苗條、也許甚至是瘦削的女人,現在年紀老了才發福的呢?


    “你丈夫於25至26日夜間在桑塞爾被害。我負責這樁傷腦筋的案子……”探長轉過身,指著男孩的照片問,“你有個兒子?”


    一時間,加萊太太幾乎好像失去了冷冰冰的鎮靜,她顯然認為這對她的尊嚴是至關重要的。她從緊閉的嘴裏吐出了這樣幾個字:“對……個兒子……”然後,用得意揚揚的聲音說:“你剛才說是桑塞爾,對嗎?……今天是27日……這樣看來你是搞錯了……等一下……”


    她走進餐廳,梅格雷瞥見女傭趴在地板上幹活。加萊太太回出來時,遞給梅格雷一張明信片。


    “這是我丈夫寫來的明信片……是26日,也就是說昨天寄出的,上麵蓋的是魯昂的郵戳……”她忍不住露出一絲愉快的微笑,為自己羞辱了這個無禮地來打擾她的警察感到高興,“這一定是另一個加萊,盡管我不認識……”她早就巴望著把他送出家門了,她一直朝門看。


    “你丈夫的教名是叫埃米爾嗎?根據身份證件,他是個旅行推銷員。”


    “他是尼埃爾公司在諾曼第的代理人。”


    “太太,恐怕你沒有理由高興,我必須請你和我一起去桑塞爾……既為了你,也為了我……”


    “但是要……”


    她放下明信片,那上麵印著魯昂的老市場。餐廳的門仍然開著,看得見女傭的雙腳和身體後部,不時還能瞥見她的頭和遮住她臉的頭髮。可以聽見打蠟的布在地板上的摩擦聲。


    “真的,我真心希望是搞錯了。但是在死者口袋裏找到的身份證件肯定是你丈夫的。”


    “別人可以偷到的……”盡管如此,她的話音中還是有一種擔憂的語氣,她隨著梅格雷的眼光看著照片,說道,“那張照片是他已經開始吃規定的飲食後照的……”


    “……如果你要吃午飯,”探長說,“我過一小時再來……”


    “當然不……如果你認為……我必須……歐仁妮……給我把那件黑絲綢外套拿來,還有手提包和手套。”


    梅格雷對這個案子沒有興趣,因為一切跡象表明,這是個極不愉快的案子。盡管他腦子裏已經對這個蓄著山羊鬍子的男人——他在吃規定的飲食——有了個印象,但對那個穿著第一次領聖餐禮服的男孩,他卻幾乎一無所知e


    他不得不做的似乎都是討厭而單調的工作。先是走過這條有名的中心街,天氣比先前更加悶熱了,而且這回還不能脫下外套,再是在默倫的火車站等上三十五分鍾,他在車站裏買了一包三明治、一些水果和一瓶波爾多葡萄酒。


    到下午三點鍾,他坐在沿穆蘭幹線行駛、途經桑塞爾的火車的頭等車廂裏,加萊太太坐在他對麵。


    百葉窗拉開著,車窗已放到最低,即使這樣,也偶爾才有一絲風。


    梅格雷從口袋裏掏出菸鬥,盯著他的同伴看看,終於放棄了當著她的麵抽菸的念頭。


    火車行駛了足足一個小時後,她用比較溫和的口吻問道:“你怎麽解釋這件事呢?”


    “眼下,我什麽也無法解釋,太太。我一無所知。我告訴過你,兇殺案發生在25至26日夜間,在羅亞爾旅館。現在正是休假時節……不管怎樣,地方官們辦事老是慢條斯理……司法警察局是今天早晨得到報告的。你丈夫通常都給你寄明信片嗎?”


    “出門在外時,他總是寫明信片的。”


    “他經常出門嗎?”


    “每個月大約三個星期在外麵。他總是去魯昂,在那兒,他住在驛站飯店裏,這種情況持續到現在已經二十年了……他從那兒去整個諾曼第地區照管工作,但他總是千方百計趕回魯昂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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