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近了,心中有個聲音在高叫。但臨到最後關頭,他又頓住了,愣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這個人,看那緊閉的眼,挺秀的鼻梁,似乎還沾著酒液的唇……原來不知何時,這個名叫田易的古代人,在自己心中已然重到了這般地步。便是連偷偷吻上去,都不禁會嚐到惶恐。遠在白雲間的酒氣越發濃重,借著夜色的催化似乎要蒸騰起來,隨著兩人愈加靠近,酒氣也愈加濃鬱芬芳。你到底在猶豫什麽,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嚴君閉了閉眼,一不做二不休地上前一步,果斷的親了下去。可哪怕此時沒有另外的任何人在,眼前的這個人也人事不曉,他依然沒有敢再深入一些。隻是輕輕的接觸,就足已叫他激動得無法自已。柔軟、濕潤又溫熱的唇瓣,沒有絲毫障礙就與自己的挨在一起,心頭瞬時充滿不為人知的甜蜜歡喜,迫使得全身都無法鎮定,好一會他才顫抖著挪開。抿了抿唇,他還是把那聲喜歡咽進肚裏。不說,不能說,不敢說。這樣便已經很好,能夠這麽近地看著這人,能夠……在今晚這般天時地利人和的時候接觸到這人……就已經足夠了,他想。悄然歎了口氣,嚴君慢慢退開一步,隔得遠些,燈花閃爍,田易的臉容愈加清楚。還好沒醒……他強壓下劇烈的心跳,剛要轉身。手上忽然一緊,他猛地一呆,他發現……自己似乎被拽住了。第六三章 步步為營冷汗唰一下就冒了出來,心跳得徹底失去控製,難道……田易醒了?可當嚴君驚恐萬分地看過去時,卻見這人的眼分明還閉著,並無醒來的跡象。可袖子又的確是被拽住了,嚐試著扯了一把也沒能扯動,想了想,他估摸著大約是方才離得太近,不知怎麽的被抓到了。他便加了些力道,可還是沒抽出來。難道是喝醉了酒力氣會更大?看向被抓在田易手裏的袖子,嚴君十分苦惱。總不成、總不成就任由他這樣直到酒醒啊,再說現下雖說天氣炎熱,到了夜間在外麵吹了風仍可能著涼。他便退回去,伸手從田易腋下穿過去,試圖架他起來。……沒架動。嚴君深深皺起眉,很不想承認自個力氣沒田易大。事實上他們兩人個頭相差無幾,隻是相對來說,田易的身板更壯實一些。但也很有限!為什麽他會架不動!於是重新來時他使了更大的氣力,甚至不再顧及會不會弄醒田易。這回總算奏效了!嚴君便一手舉燈另一手拖著偌大個人一路進到房裏,一把把他扔到床上,砸出老大一聲撲咚。隻是與此同時,被拽著的袖子依然未能脫困,反倒將他帶得一個踉蹌,差點倒在了田易身上。忙不迭地穩住身體,嚴君隻覺心髒再一次瘋狂的跳動,全身的血液似乎一股腦湧到頭頂上。隻差一丁點兒,就能比方才那如蜻蜓點水般的輕吻更為貼近。酒氣仿佛被帶到來房間裏頭,揮之不去,帶著某種未可知的蠱惑的能力。好容易才叫心緒勉強平靜,下一刻,嚴君卻發現,若是將把袖子抽回,還非得再次靠近田易。猶豫片刻,他慢慢將身體前傾,半趴在床邊,一點一點扯出袖子。很好,很順利,可誰知他才鬆了口氣,床上田易卻往外動了動。這一次,兩隻袖子加上衣襟全給壓了個正著,再也動彈不得。越是往外抽,也不知怎的,最後動不了的地方越多。“……”嚴君無奈地看向田易,真是沒料到這人醉酒後會變成這樣。或許隻有叫醒他才行,他便使勁推著田易,大聲叫:“阿易!阿易!快醒醒!”睡在床上的這人渾然未覺,隻咂了下嘴巴,嘟囔著發出含混的聲音。嚴君如遭雷擊,徹底僵住了。好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意識,總算能活動起僵硬的身體。可內心的震動化成凶猛的波浪,一下一下似是仍在撞擊著耳膜,叫他無論如何也回複不了之前的鎮定自若。方才田易雖然說的再含糊不過,可他又怎會聽不出,他叫的那一聲,分明就是……“阿君”。是、是自己想多了吧,對,鐵定是的!嚴君有些無所適從地找著理由時,卻又一次聽到了田易在叫阿君。他想用人喝醉了不清醒來說服自己,可一個人在酒醉時喚的名字,他總感到不可能是毫無關係的誰誰誰,而帶著一絲曖昧。於是他忍不住往自己期待的方向想,仿佛從來都不敢奢求的東西這時離自己隻有一線。“……阿易……阿易……”像是回應一般,嚴君喃喃地低聲叫起田易來,每叫一次,心中生出的更多是患得患失。田易定是還醉著,跟小孩子似的,總往他身邊挨挨擦擦。眼神漸漸地越來越柔軟,嚴君不由地抬起手,朝這人撫過去。將要落到臉上又及時止住,隔了點距離,手指慢慢隨著這人的輪廓遊移。不知過了多久,嚴君收回手,定定看著田易。燈火隨著窗子間吹進來的風跳動,他再也忍不住,想要輕聲吐出心底最大的秘密。“阿易……我……”然而還是泄了氣,歎息一聲,嚴君沒敢說完。他剛要把被壓扯住的衣服全拉回來,忽地感到了一絲不對勁。脖子後邊的汗毛都不自覺豎了起來,滿身的不自在。緩緩抬起頭,他就見麵前的那雙眼睛此時已睜開來,裏麵一片清明,哪裏看得出一絲一毫醉酒的痕跡。*就是再遲鈍,這時嚴君也意識到有什麽被自己忽略了,而在田易的下一聲問句傳入耳中後,今夜的種種怪異,便再明白不過。“阿君,為何不繼續說了?”倒沒產生被欺瞞的不悅,或許因覺著在內心懷有對這人最是不該的情感,嚴君壓根顧不上責備田易為什麽要假裝醉酒,是否打算捉弄自己……下意識的,他選擇了裝傻,“繼續說什麽?”“說什麽?”田易微微眯起眼,燈光明明能映到那裏,卻也隻有一片暗沉,“你想說的話,莫非還要問我?”“……我沒想說什麽啊。”那目光仿佛能灼傷人,嚴君有些招架不住地偏開眼。田易並未在意他的回避,而是微微一笑,滿是胸有成竹。接著,他猛地將嚴君手腕往懷裏一拽,兩人之間的距離再度被拉近到了極致。他凝神看著麵前這人,看他因局促而顫抖的睫毛垂下,遮去了眼眸間的全部光彩,鼻尖上隱隱冒汗,大約是被自己嚇到了,嘴唇倔強地抿緊,死活不肯開口的模樣,心裏有些好笑,又有些憐惜。“你這人啊……嘴巴這般硬有什麽好處?你莫非沒聽過,死鴨子嘴殼才硬?”田易輕聲道,邊抬手在嚴君的發尾摸了摸,感受著那一分順滑,唇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猛然朝前逼近,“不過今日管你嘴巴多硬,我都要撬開。”“你……”愣怔地看著田易,嚴君已經不知心中到底是什麽感受。他隱隱約約覺著田易的一舉一動並非無的放矢,而是含了某種深意在其中。可眼下二人鼻子對鼻子、眼睛對眼睛,呼出的氣息徑直撲麵而來,腦袋裏早已是一團混亂,他根本顧不上也沒法思考出個究竟來。“說吧阿君,你我二人之間還有什麽不能說?你方才到底打算說什麽?嗯?真不說?真不說那可要受懲罰……不說?唉……你這又是何必……”幾次三番,他始終沒能逼出嚴君的那一句話,便是田易也不禁有些挫敗,轉念一想自己大可不必這樣,既然嚴君不肯開口,那麽自然……“就由我幫你說好了。阿君,你傾慕我,是也不是?”“……”嚴君的眼睛猛地張大了,裏麵未加遮掩寫滿了不敢相信。他從來都不曾將自己的感情表露出來,也不敢表露出來,田易怎麽會曉得?“你傻啊。”田易似是聽到了他內心的問題,好笑地搖一搖頭道,“不論什麽人,若真心的喜愛一個人,言行舉止乃至神態,總能瞧出些蛛絲馬跡。”“……你就這麽肯定我喜歡你?”嚴君不服氣地道。“這是自然。”嚴君哼了一聲,雖是如此,眼中波光流轉間卻添了些了然。也是,若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心存愛慕,不論再怎樣遮掩偽飾,總有些情意會悄然泄露。更何況田易為人處事有多細致入微,他也不是不清楚。田易此時卻又是一笑,說出另一句話,“再說你也知道,若這另一個人對前一個人也格外在意上心的話,那份蛛絲馬跡自然越發清晰,你說……是也不是?”“……”盡管以問句作結,這話中透露出的含義,卻讓嚴君大為震驚,幾乎沒辦法做出任何反應來。田易這話的意思、這話莫非是說……說的同他所想的是一個意思?瞧出他的猶疑不定,田易終於還是漸漸放柔了眼神,慢慢將身體俯了過去,在嚴君耳邊一字一句地道:“阿君,你沒想錯,我就是這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