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這邊心裏正愁著,不知道想個什麽妥當的法子,隔開承安和他親娘,這會兒聽老太太的話,便知道,定是老太太瞧出了她的心思,有意相助,到底是自己親生的娘,與別人不同。


    遂忙過來道:


    “我這裏先謝過老太太了,若是這事兒成了,再讓承安給您老好好磕幾個頭。”


    邊上嶽氏掩著嘴笑了起來:


    “姑奶奶這話說的在理兒,咱們家老太太呀!最是入得太後老佛爺的眼的,老太太美言幾句,可不比什麽都強。”


    宛若側頭去瞧承安,卻見雖臉上顏色未變,那眼裏卻有些暗淡,不禁大為訝異,宛若聽說那太學裏天下名師大儒匯集,進了那裏,這輩子的仕途便順了一半了,加上又是皇子伴讀,將來至不濟,也能熬個體麵的官兒當,可是連那仕宦之族的子弟們,都削尖腦袋鑽營的好差事呢,怎麽瞧承安這眼色反而不大樂意呢。


    花廳擺飯,陪著老太太吃了晌午飯,又說了會兒子話,便要告辭回去,王氏這邊一起身,那邊老太太又抹起了眼淚,王氏心裏酸澀難言,嶽氏忙著勸:


    “如今都在京裏頭了,也隔得不遠,說到頭,也不過一刻鍾的腳程,這隔三差五的,還不是常來常往的容易,便是姑奶奶那邊事忙,脫不開身子,您遣了我去拘也能把她拘來的”


    老太太撲哧一聲笑了,伸手攬過宛若在懷裏:


    “你這去便去了,橫豎出了門子便是人家的人,我也攔不住,我這外孫女兒可要留下來,好好陪我些日子。”


    王氏掃了眼宛若,想來是這丫頭勾起了老太太的念想,本來也打算尋個因由,把宛若放到這邊來,這下倒正如意,側頭卻見承安微微皺起眉,不禁暗暗失笑,這兩個小兒女,這一年來日夜都在一處,這時候紮一分開,想來必然不適。


    念頭剛至此,就聽宛若清脆的聲音道:


    “外祖母,您不是說要讓承安去當什麽伴讀嗎?遲早要進宮去,不若現在也留他在這裏,也不用再費心安置,我在哪兒,便讓他也跟著就是了”


    承安眼裏閃過一絲晶亮,老太太倒是笑了,伸手摸摸她的小臉蛋:


    “瞧瞧我們宛若丫頭這張小嘴,說出來的話兒透著那麽股子可人勁兒,得了,把你那小心肝兒好好放進肚子裏吧,外祖母這裏別的沒有,房子有的是,別說承安,就是再來十個八個也住得下,何必和你擠在一處,這些日子,你便跟著我安置吧,也給外祖母說說你們冀州的稀罕故事兒,我這裏也有幾個比你大些的姐妹,日常一起讀書繡花,比在你家裏孤清的呆著強。”


    說到這裏,吩咐那邊上的婆子:


    “福潤家的,承安就安置在西廂房裏頭吧!多點上幾個炭盆子,好好熏熏那屋子,倒是有些日子沒人住了,恐夜了冷的慌”


    邊衝著王氏揮手:


    “既是宛若留下,你就快回去吧,知道你惦記你府裏頭的事兒呢,回頭閑了,便過來和我說話兒,別等著我巴巴的找人去叫,那時候即便來了,也是一頓捶”


    邊上丫頭婆子都笑了起來。宛若放在這邊遠比在那邊府裏令王是放心,便笑著蹲身行禮,告辭回去了。


    不大會兒功夫,婆子過來回話,說西廂房已然收拾妥當,宛若見外祖母精神有些乏困起來,想來是到了歇晌兒的時辰,便忙蹲身道:


    “外孫女兒和承安過去他屋裏坐會兒,待老太太歇了晌午覺兒,外孫女再來陪著說話兒。”


    老太太笑了:


    “你這小人立了這半天規矩,難道不困?”


    宛若搖搖頭:


    “想是昨日睡得多了,這時候精神還好。”


    老太太憐愛的摸摸她的頭,讓跟著的丫頭婆子們精心著點,便進裏屋歇午覺去了。


    承安牽起宛若的手,沿著抄手遊廊進了西廂,一明兩暗,兩邊各垮了一個小耳房,收拾的幹淨規整,想來原是誰的書房,書架案幾一應俱全,頗有幾分書香氣。


    進了裏屋,撲臉兒的熱,正中間的地上放著一個琺琅彩的熏爐,上麵蓋著黃銅籠蓋子,籠蓋子上熏著一床簇新的錦被,想來是新拿出來,怕有潮氣。


    炕上放著一個紫檀雕花炕幾,對麵翹頭案上置著一個鎏金香爐,角落的紫檀花幾上,擺著一盆玉石盆景,白玉枝幹翡翠葉子瑪瑙花,頗為富貴稀罕。


    兩人坐在炕上,下麵丫頭捧了熱茶上來,春梅接過來,親手遞給兩個小主子,一邊小聲道:


    “前些年,跟著咱們太太回來過一次的,不過隻待了三兩日光景,那時姑娘還小呢,才兩歲多一點大,我也是個不成氣候的小丫頭,就記著咱們王府裏哪個大啊!走來走去竟是連園子都沒走出,惹的太太屋裏的王嬤嬤,點著我的額頭數落我,白長了個聰明機靈相,實際卻是個半傻子”


    她這話說的宛若和承安都笑了起來,那邊奶娘過來點點她的額頭:


    “你當你現在就精了,什麽咱們王府,說到底兒,這是咱們姑娘的外家,根兒還是蘇府,你這話可不糊塗了”


    春梅咯咯笑了兩聲:


    “您老才糊塗呢,誰不知道咱們家太太是這府裏頭正經姑奶奶,便是剛頭老太太那樣子,您老也瞧見了,說咱們姑娘是親孫女也不為過的”


    說著把那點心盒子放在炕幾上,宛若抿嘴笑了笑,打開,尋了快玫瑰糕遞給承安:


    “先吃些點心,午飯瞧見你總愣神了,倒沒進多少,恐現在肚裏頭早空了”


    春梅幾個瞧她姐倆這意思,便知道有體己私密話要說,便識趣的退了出去,宛若這才湊近承安低聲道:


    “你是不樂意去太學念書嗎?還是不想當哪個什麽十一爺的伴讀?”


    承安手裏剩下的小塊玫瑰糕,抬手塞進她嘴裏,小臉沉了沉,好半天才有些悶悶的說:


    “太學裏不收女學生的,若若去不了,我一人去了有什麽意思?”


    宛若不禁笑了:


    “你可不也半傻了,聽娘說,以後我便常待在外租母這裏的,我兩個表哥都進了太學,以後你跟著他們過來,咋們難道還能見不著麵兒,隻是像現在這樣,整日在一起便不能了”


    忽然想起一事,忙著拽著他的袖子搖了搖:


    “便是你去了那太學,我的功課你也要幫著做的,回頭我讓春梅悄悄交給跟著你的小六兒,讓他給你送去,等你做完了,再神不知鬼不覺的傳回來,就好了”


    承安不禁被她逗笑了,覺得積壓滿腹的愁悶心事,瞬間散去不少,撐著下巴看著她,促狹的道:


    “那你可要想好給我什麽好處才行,你說過的,天下沒有白吃的飯。”


    宛若瞪了他一眼,又想了想,打著商量的口氣道:


    “那回頭我給你繡個荷包如何?”


    承安眼睛一亮,轉而刁鑽的道:


    “我也不要那些尋常俗氣花樣的,也要和你這個一樣的”


    說著把宛若腰上掛的荷包扯下來,上麵是宛若畫的兩隻卡通小貓,追著線球打鬧,雖簡單卻頗為生動。


    宛若沒轍的點點頭,心裏忽而有些感觸,承安這小子越來越難糊弄了。


    晚上見了大舅和兩位表哥,兩位表哥和大舅很有幾分像,大表哥長的端方俊美,卻嚴肅穩重,二表哥倒是有些活潑,在大舅麵前卻也十分規矩,大氣兒都不敢出一聲,可見平日裏管束極嚴的。


    另外還有三個姐妹,卻都不是本家的,一個大舅母娘家哥哥的閨女,和宛如年紀一樣大,過了年就十一了,聽說是親娘死了,娶了繼母回來,卻有些慢待,嶽氏憐惜侄女便接來王府,生的不俗,且溫順可親,得了外祖母的意,養在身邊。


    宛若偷偷聽見王嬤嬤和自己奶娘說過這位嶽姐姐,說是打算著將來定給大表哥的,這一來,親上做親也分外妥當,另外兩個卻是外祖母娘家的侄孫女兒,比宛若大上兩歲,過年就十歲了,家裏頭有點亂七八糟的齷齪事兒,便也接了來,卻都是好性子的大家閨秀。


    外祖母家聽說也是北辰的大族,若認真論起來,太後和外祖母還沾著拐彎的表親呢,也因這個緣故,太後待外祖母比別人更親熱幾分,這些都是奶娘悄悄說與她聽得,總之牽七扯八,這些權貴大族,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宛若也搞不太明白。


    到了第二日,便是臘月二十,一早起來便又飄起了雪花,宮裏忽然來了人,說娘娘等不及要見嫡親的外甥女兒,這便讓送進宮去。


    來的是賢妃身邊的管事嬤嬤和兩個大宮女,瞧架勢立時便要接著去,皇家自有皇家的規矩,老太太便是不放心,也隻來得及悄悄叮囑宛若幾句,便讓她跟著宮裏的馬車去了。


    老太太立在儀門外,攏了攏身上的灰鼠披肩,不禁悄聲埋怨:


    “娘娘可也是,怎的就這麽急了,便是這些年沒見著,可宮裏畢竟規矩大,又不讓大人跟著,宛若丫頭小小的人兒,回頭唬著,可怎生好?”


    邊上福潤家的忙道:


    “老太太這可真是多慮了,咱們這姑娘我做個端詳了一天,那行動坐臥,處處都和著規矩,大氣著呢,便是那宮裏規矩大,想來也不妨事。”


    這邊是這麽說,宛若也是做夢都沒想到,這初一進宮就惹上了平生的冤家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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