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客至少懂得做表麵功夫,會用政治是妥協的藝術這種話來美化自己的行為,哪怕是幹著出賣國家利益的行徑也會將自己打扮成最純情的女表子。可你們連這種表麵文章都不願意做。這才是最可悲的吧?”付友光懶懶散散地係好扣子,提拉著鞋子往床邊走。


    “如果這兒的平民也能拿把手弩就可以射殺一名騎士,集結成群就能沖得進市政廳或防衛所,那肯定會有人願意站出來爭取平民的支持……喂!混蛋!把鞋子穿好!把頭髮整理一下!你到底是為的什麽連個女僕都不肯帶啊,這副樣子走出去不怕丟人嗎!”


    “囉囉嗦嗦……”付友光不耐煩地嘀咕著,抓過髮帶隨便綁了綁頭髮,而後抱起枕頭邊上昨天換下來的衣服,揉著眼睛打著哈欠走向浴室。身體裏的西格·弗蘭迪再次提高聲音叫了起來,“清洗衣服這種事交給別人來做啊!一位伯爵自己洗東西,還有比這更可笑的嗎!快住手啊!”


    “我們那十歲的小孩都知道洗自己的襪子啊,說到丟人,你自己就沒感覺的嗎?”付友光瞪著死魚眼,不理會本體版伯爵大人的哀嚎,把髒衣服丟進盆子裏後熟練地挽起了袖子。


    沒有選擇權地共處一“室”半個多月,兩個靈魂再不甘再憋屈,也隻能強迫自己接受現實了。畢竟付友光是沒有輕生念頭的,而西格·弗蘭迪,雖然五感樣樣不缺,但惟獨缺了身體的主要控製權,想發中二病自己作死都沒辦法。


    “最近總是混雜著做夢啊,你的夢境和我的攪在一起,有時候醒來那瞬間我都忘記了是我在做夢還是你在做夢。你就那麽羨慕我那個世界嗎?”搓洗著衣服的付友光跟西格閑聊著,能夠真正意義上地跟“自己”對話,也就是穿越到異界的另一個自己身上才能發生這麽玄幻的事兒了。


    西格沉默著不出聲,很明顯他不想談這個話題。付友光也沒等他回答,自顧自地說著:“我倒是能理解啦,用你的視角你的觀感去看你的人生經歷,真有種是我的話情願自我了斷後重新投胎的想法。那個魔法學徒流著眼淚匍匐在你腳邊的時候你心裏居然一點內疚都沒有,反而是想著怎麽利用他來殺雞儆猴和獲取更大利益,簡直妥妥兒的反派模板啊。說起來那小夥兒也不算得罪你啊,原本多精神的小夥啊……如果他是主角模板,這會兒早該搖身一變成了大魔法師來找你復仇了……”


    “都說了不要用你的世界觀來審判我啊!以那件事為起點,最後我可是意外的跟鍊金房搭上關係啊!在這種收益麵前,那點兒根本不可能存在的風險算什麽!”西格·弗蘭迪的自尊心迫使他吼了出來。


    付友光無神的眼睛裏眼白越翻越多:“是、是,不庸碌就殺戮,是吧?可是拜託你考慮下我這個旁觀者的感受吧,你這種把身邊所有人都物化、都當做消耗品的態度,最後給了你什麽?除了愛西絲那個精神寄託,你還剩下什麽?放高利貸弄了那麽多錢堆在房子底下,睡覺的時候你安穩了嗎?”


    西格·弗蘭迪的靈魂扭曲著,顫抖著,他沒法兒用言語欺騙付友光,因為兩個靈魂對彼此的情緒波動感受是如此的細微。可是他的驕傲並不容許他像個失敗者一樣顧影自憐:“……得了吧,不要用這種高高在上的立場來跟我說話。我沒有對我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過,也永遠不會後悔。因為我所選擇的都是當時在我的立場上所能選擇的最好的處理方式,就像你的世界的箴言,兩害相權取其輕。沒有經歷和我一樣的人生歷程的你,沒有這種資格來評判我。”


    付友光停止了手上的動作,認真地、緩緩地說:“你沒有後悔過嗎?這的確像是你會說的話。可是我呢,經常因為很多事情沒有做到最好而後悔。就像這一次,如果真的絞死了妮娜,那麽我一定會後悔。就算我的改革計劃將來大獲成功,新農場模式鋪設開來幫助到千千萬萬的人,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也會想起那個因為我的無能而被絞死的無辜女人,夜夜難眠。”


    “嗬、嗬。”西格冷笑著,聲音極度冰冷,“如果我們換一個世界生存,你一定活不到我這麽大。有這種天真想法的你,或許連家族內部傾碾都熬不過來。”


    “是吧,畢竟我沒有你那麽聰明,也做不到剝別人帶著血的皮來暖自己。當然,或者也有可能,我會變成和你一樣的人。”付友光垂下眼簾,用粘著泡沫的手背擦過鼻子,“可是我知道我應該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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