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她長嘆一聲,心裏湧起濃重的悲哀,又抓起一把魚食灑向湖塘。突然,她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正要回頭,就有一雙手拚力推在她的後背上。她站立不穩,身體向湖塘倒去,一條黑影淩空躍下,將她提起,放到湖岸上。


    敏純怒視明玨,臉上的陰鷙、眼底的刻毒與他的年齡極度不符。他突然跑過來,想把明玨推下湖塘,危急時刻,提前埋伏下的暗衛救了明玨。


    這小崽子真是欠收拾,聽蕭懷逸說現在的敏純和當年的蕭懷遠一模一樣,都陰險狠毒,蕭懷逸小時候可沒少吃蕭懷遠的虧。若敏純老老實實,做為叔叔,蕭懷逸不會虧待他,可他居然癡心妄想襲侯爵,還生出殺人害命的歹毒心思。


    不能留他了,讓他活著,將來不知道會生出什麽事端。父債子還,蕭懷遠做下那麽多壞事,死得太容易了,也該讓他兒子變本加厲償還了。


    明玨差點落水,她的丫頭婆子全上前詢問情況,貼身伺候。可蕭老太幾人照常喝茶閑聊,好像沒事一樣,黃氏還把敏純叫到身邊,不停誇讚。


    “老太太叫我來,就是想用這種方式要我的命?”明玨滿臉微笑掃了蕭老太等人,眼底卻隱含著刀鋒劍刃一樣的寒光。


    “要你的命又怎麽樣?你現在死了多痛快,總比以後生不如死強。”徐氏拋給明玨一個陰冷的笑容,沒等蕭老太開口,她就跳出來了。


    徐氏守寡多年,性情陰鬱沉悶,除了蕭老太和敏純,她跟誰話都很少。聽說蕭懷遠死時,她懷了七八個月的身孕,孩子沒保住,她也受了刺激。後來把通房丫頭所出的敏純養在名下,一直悄無聲息過活,也沒掀起過什麽風浪。


    可今天,徐氏明顯與以往不同,不再象以前那樣沉默不語,急著跟明玨爭峰對峙,似乎也有些按捺不住了。蕭懷逸被削爵,蕭懷達和敏純都想襲爵,有蕭老太和蕭貴妃支持,敏純的把握更大,徐氏也就不必象以前那麽隱忍沉默了。


    明玨重哼一聲,臉上的微笑慢慢變冷,說:“別說現在侯爺安然無恙,就是侯爺被削爵流放,皇上沒下旨掠去我的封號,我仍是一品淑儀夫人,平北侯府的女眷還是我的封誥最高,你們要我的命?想得也太簡單了吧?”


    蕭老太沉著臉,問:“你男人的爵位都保不住了,皇上還會保留你的封誥嗎?”


    現在,蕭老太連蕭懷逸的名字都不叫,直接稱他為明玨的男人,可見她有多麽恨蕭懷逸,事情鬧到這種地步,也確實為她出了一口惡氣。


    黃氏嘬了口茶,很不屑地掃了明玨一眼,滿臉緊張,對蕭老太說:“聽炳哥兒說皇上嫌蕭侯爺居功自傲,早就對他不滿了,還好他鬧出這檔子事,隻削他的爵,流放他一個人,要是再嚴重了,說不定會牽連平北侯府。”


    徐文炳是第一次遞奏摺彈劾蕭懷逸的人,明玨沒見過他的人,看黃氏這副小家子的德行,她的兒子又能好到哪去呢?估計他們母子是一路貨色。


    蕭老太點頭嘆氣,滿臉虔誠感激,沖皇宮的方向行禮,說:“皇上英明。”


    黃氏率先開口,討論蕭懷逸功高震主遭猜忌的事,邊說邊替蕭老太念佛。徐老太太和另外兩個老婦人很快就加入進來,一起對蕭老太又恭賀又勸慰。


    蕭懷逸功高震主,遭皇上猜忌,這樣的話題連長舌婦都隨便議論,可見早已傳遍京城。事情鬧到這種地步,蕭懷逸能保住命就不錯,被削爵流放已是皇恩浩蕩。這些人之所以敢這麽鬧騰,都認為蕭懷逸得罪了皇上,一定會被治罪。


    黃氏等人對明玨一臉蔑視嘲弄,說話似無顧忌,好像蕭懷逸已被拉上斷頭台一樣。沒有蕭懷逸,明玨還有什麽資本騰達?早已被某些人攥到手心裏了。


    徐氏和敏純並肩而站,母子二人滿臉挑釁看著明玨。徐氏一直認為是蕭懷逸害死了蕭懷遠,老侯爺死後,爵位應該由敏純承襲,不管那時候敏純多大。


    這些年,就象是蕭懷逸奪走他們母子的東西一樣,迫於壓力,他們母子一直敢怒不敢言,現在,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爵位要物歸原主了。他們母子計劃隻要蕭懷逸被流放,他們就找人殺了蕭懷逸及明玨等人,替蕭懷遠報仇雪恨。


    蕭老太掃了明玨一眼,說:“你男人被流放,我會讓蕭氏族中的長老把他逐出家族,以後就與蕭家無關了,你就帶著你房裏的姑娘姨娘們削髮出家吧!”


    “那也要等皇上下了聖旨再說,我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希望你們也一樣。”


    “哼哼!明天你就落淚了。”


    明玨想狠狠挖苦她們,警告她們別癡心妄想,徹底擊碎她們的美夢,但她咬牙忍住了。蕭懷逸的案子明天開審,先讓她們自以為詭計得逞,得意忘形。等到最關鍵的時候再掐住他們的喉嚨,讓她們體會前功盡棄、生不如死的滋味。


    敏純仍陰冷森寒注視明玨,好像要把通天的仇恨都發泄到明玨身上。明玨不記得怎麽得罪過敏純,可能她隻是被遷怒了,敏純恨的是蕭懷逸。


    明玨滿臉笑容回敬敏純,她很想把這個小崽子推進湖塘,最好在他身上綁上幾塊石頭。這種事還是交給暗衛去做,免得髒了她的手,壞了她的名聲。


    “老太太既然沒什麽事,我就不奉陪了,回去等削爵流放的聖旨。”


    走出崇禧堂的大門,明玨緩了一口氣,臉上密布寒霜。蕭老太叫她來,是要給她下最後的通牒,告訴她蕭懷逸的處境和結果,讓她做好削髮出家的準備,並沒有難為她,大概覺得她已經淪落底層,不值得再跟她浪費精力了。


    若明天的情景完全出乎她們意料之外,又會是什麽情景呢?明玨決定今晚還去看蕭懷逸,把府裏的笑話告訴他,這麽有趣的事一定要跟他分享。


    明玨沖空中招了招手,兩條黑影飄然落下,與明玨低語幾句,就離開了。她本不想跟一個孩子計較,可敏純不一樣,這孩子太陰險,讓他活著就是隱患。敏純的死活留給蕭懷逸決定,明玨隻想給他一個教訓,讓他嚐嚐掉下湖塘的滋味。


    遠遠看到蕭懷遷迎麵走來,沖他抱拳施禮,明玨忙加快腳步迎上去。蕭懷逸被囚禁這幾天,平北侯府對外的事都是蕭懷遷打理,他也幫了明玨很大的忙。


    “二嫂,禮部派人來傳話,說侯爺的案子明天開審,讓府裏派人去。”


    “我是肯定要去的,你去告訴老太太,估計她也會去,想看熱鬧的人可不少。”


    蕭懷遷沖明玨躬身施禮,媚眼含笑,“我去稟報老太太。”


    明玨點點頭,沒多說什麽,轉身帶丫頭回沐雪齋。聽到丫頭喊蕭懷遷掉東西了,她回頭看到蕭懷遷經過的地方有一包東西,而蕭懷遷快步如飛,沒聽到丫頭的喊聲,早走遠了。明玨讓丫頭去拿那包東西,回頭再給蕭懷遷送去。


    那包東西用手帕包著,小丫頭揀起來,手帕就鬆開了,露出裏麵的東西。小丫頭一看,頓時驚叫一聲,羞紅了臉,忙歪著頭拿過來給明玨。


    裏麵的東西是八張暴力黃圖,四男四女赤身裸體,女的兩辱之間畫著一把刀,男人兩腿根之間畫了一把刀,每張圖上都寫著一個“溫”字。


    丫頭們羞紅了臉,都避開了,婆子們訕罵幾句,也不好意思看。明玨想裝純情小女人,又覺得與她潑辣的氣質不符,很大方地翻一遍,包起來遞給婆子。


    她微微皺眉,這八張暴力黃圖不是她的傑作嗎?那晚,她召集金翎衛時不慎遺落。金翎衛的兄弟以為這些圖是任務,就把溫家八口光溜溜掛到了旗杆上。


    這些圖應該在金翎衛的隱衛手裏,怎麽會從蕭懷遷身上掉下來?還掉到了她能看到的地方,是無意掉落,還是蕭懷遷有意為之,在試探她?


    明玨很快給了自己答覆,蕭懷遷是金翎衛的隱衛,故意掉落這些圖,就是想試探她。明玨感覺不可思議,聽說金翎衛的隱衛藏得很深,沒想到就在她身邊。


    小喬接手金翎衛,花費了很多心思,一直在找日月令。日月令在她手裏,除了多多,沒有人知道。事關重大,她不敢泄露絲毫,隻能跟蕭懷遷裝傻。反正日月令埋到土裏,是不會被查到的,除非她或多多無意之間泄密。


    “夫人,這些圖畫怎麽處理?”


    明玨狡黠一笑,說:“還用手帕包好,馬上給三奶奶送去,就說是三爺丟的,請三奶奶收藏轉交。這些東西是你們揀到的,我沒看到,知道該怎麽說嗎?”


    “是,夫人,老奴知道該怎麽說。”


    回到沐雪齋,紫竹迎上來,告訴明玨說二公主從漠北沒帶回僕人來,這四個丫頭、兩個婆子都是蕭貴妃和蕭老太替她安排,也是她們埋下的眼線。明玨讓紫竹再給二公主安排幾個丫頭婆子,把她原有的僕人監視起來,慢慢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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