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肯定慫恿了。


    可是,現在卻可以坦蕩蕩地說一句都是父親一個人做下的和她無關。


    郭以珍忽地心如冷灰,她低垂下眼簾極力把眼淚咽回去。


    她以為劉旻的人會把她們帶到荒無人煙的地方處死。


    結果沒有。


    馬車一直走,一直走。


    走了整整兩個月才停下來。


    她們到了廣陵郡,新朝的最東邊,已是臨海。


    護送她們來的護衛回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留著看守她們不許她們逃走。


    母親手裏還有錢,她們買了一個小院子,日子勉強過得下去。


    在那樣的環境中,她竟然還趁亂把全部的貴重細軟貼身帶著了。


    郭以珍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好。


    她的母親看著軟弱,其實也就是看著罷了。


    母親為她找了門親事,是個瘸子。


    可是,家裏很有錢。


    母親拚命勸她,讓她答應。“這樣的人家,你嫁進去一輩子就是吃喝不愁了。何況,那公子腿雖然是瘸了,但卻肯定會一輩子都聽你的話,這麽好的親事,你還哪不樂意?”


    郭以珍冷冷地看著她母親,“人家隻是腿瘸了,而你是心瞎了。”


    母親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眸子中滿是震驚和委屈。


    “你是為了我嗎?你是為了你自己。”


    郭以珍問母親,可她還是嫁了。


    她又過回了從前呼奴喚婢的富貴生活。


    母親也如願了,成日裏都是吃喝享樂。


    她的夫君很是寵愛她,果真不曾納妾。


    可是,在婆母、妯娌和親戚麵前,作為一個一分錢嫁妝都沒有就進門的媳婦來說,她到底是沒有底氣的。


    許多時候,她們明明當著她麵嘲笑她,她卻隻能裝作聽不懂敷衍一笑了事。


    她的夫君也為她出不了頭,他一不是長子二不是受寵幼子,家中為他娶妻隻是為了開枝散葉。


    她的肚皮不爭氣,進門幾年了還是一無所出。


    能不納妾,已經是夫君所能盡到的最大反抗。


    郭以珍不知道這樣的日子算不算得是好的,但她肯定她不想再過那種連買根寶石簪子都買不起的日子了。


    這都是後話了。


    *****


    郭聖通今天在平府門口下車時見著了故人——孔曼和甄璿母女。


    她們正好在上車。


    郭聖通有些意外,不過想想也是三年了,甄邯國相的任期滿了,他們一家自然還是回到常安城中來。


    至於為什麽到平府來拜訪,也很好理解。


    平家和甄家都是天子的心腹。


    郭聖通笑著和孔曼問了聲好,她對孔曼的印象倒還不算差,晚輩當盡的禮儀盡盡也是應當的。


    孔曼回眸見是她,也笑著和她說了幾句話。


    郭聖通笑著回答了。


    甄璿沒有說話,她隻是和郭聖通笑了笑就當作打招呼了。


    她在人前還是一如既往的大方優雅,看上去真是像極了她溫柔和氣的母親。


    郭聖通無端有些想笑。


    她把笑忍了回去,和孔曼點頭作別。


    可是那笑意還是微不可覺地從她眸子中散了開來。


    甄璿始終注意著郭聖通,她看到了郭聖通轉過身去眼角的笑意。


    她心中立時就躥起怒火來。


    郭聖通在笑自己。


    她在笑自己愛慕真定王太子不成嗎?


    郭聖通有什麽好得意的?


    不過是訂下了婚約而已!


    甄璿咬著下唇,將雙手縮回袍袖中攥成拳頭,才勉強克製住想要跳下車去罵郭聖通的衝動。


    母親孔曼似是察覺到了她的異常,回過頭來看她。


    甄璿忙低下頭。


    孔曼隻當她又難過起來,輕嘆了口氣,沒有說什麽。


    她的眉間有些內疚。


    甄璿不怪母親,母親一早察覺出來她對劉得有了心思後就說多半劉郭兩家是要結親的。


    甄璿不肯就這樣退縮,她和母親說他們要結親早就結親了,怎麽會等到王太子都已經到了能婚娶的年紀還沒動靜呢?


    母親被她說動了,轉天便去試探了真定王後。


    誰知道真定王後就像聽不懂言外之意似的,反而問母親郭聖通怎麽樣?


    這是委婉的拒絕了。


    母親回來後勸她算了罷,依照他們家的權勢什麽人家嫁不得?


    可是甄璿沒法忘記那雙溫潤如玉的眸子。


    她從沒在旁人身上看到過那樣的眸子。


    她還是去真定王宮,尋著一切可能的機會和劉得說話。


    越是和他接觸,她沉淪的便更深。


    甚至,在郭聖通和劉得定親的消息傳來後,她甚至想衝過去問劉得一句喜不喜歡她?


    隻要他說喜歡,她便是為良娣也是肯的。


    她到底沒有說。


    因為她聽見王宮裏的侍女竊竊私語,她們在背後笑她。


    她們笑她作為女子向男方提親不成,竟然還這樣千方百計地往上貼。


    這些賤人!


    甄璿氣的渾身顫抖,恨不得衝上前去撕爛她們的嘴。


    可是,她不能!


    她是貴女,和這些卑賤的宮人爭吵跌了她的顏麵。


    她轉頭去了真定王後跟前,甜甜笑著說府中伺候的人不中意,想向王後討些使喚人。


    真定王後雖然有些奇怪,但看在她父母的麵子上還是應了。


    那些宮人被她折磨的很慘。


    母親知道,卻也隻是嘆了口氣並不曾說什麽。


    倒是父親,來罵了她幾句,叫她徹底忘了劉得。


    他不會容忍自己的女兒去做妾。


    甄璿被罵了一頓,哭了好幾天。


    是啊,她怎麽能做妾呢?


    她怎麽能屈居人下呢?


    父親的任期一到,她們就回常安城中來了。


    父親說要求陛下給她禦賜一門好親事,她會風風光光地出嫁。


    她哭了許久後,也對自己說她要好好地活下去,她要讓劉得後悔,她要讓郭聖通仰望她。


    可是,在今天看到郭聖通的那一刻,沉寂在心底的嫉妒怨恨重新又湧了上來。


    她得不到的東西,憑什麽就這麽白送給郭聖通?


    她心中怒火熊熊。


    ☆、第九十九章 進學


    郭聖通自然不知道這些,她的心情始終很好。


    甄璿對她來說不過就是一個認識的人罷了,她甚至都懶得向平又薇問起甄璿的近況。


    反倒是平又薇聽說甄璿父親之前在真定國任國相,以為郭聖通和甄璿私交不淺,和她說起甄璿來。


    等見著郭聖通一問三不知,才知道她們不過是泛泛之交,也就不再就此多說了。


    下午時分雪勢漸大,郭聖通怕路上難走便早早告辭回家去。


    她想著那個乞女,一路上幾次支開車窗向外望去,然而除了清寒凜冽的空氣卷著雪花撲麵而來,她什麽也沒看到。


    郭聖通很有些意外。


    她肯定那個乞女是在故意接近她,必定有什麽為難的事想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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