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以珍的怒斥聲響徹在這院中,輕盈潔白的雪花打著轉輕輕落在她身上,未幾時她頭上肩上便覆上了一層白白的雪霜。


    她睫毛輕顫,雙眸中有亮光在閃爍,單薄的身形在凜冽北風中被吹的微微打晃。


    郭以珍母親齊婉兒已是哭的肝腸寸斷,辱母林氏站在一旁又是著急又是憤怒,時不時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淚。


    任是誰看了,都會以為這是被趕盡殺絕逼到絕路的一家子。


    隻有紅玉知道,這一家子誰都不值得同情。


    她冷冷地笑了,眸中譏諷之色毫不遮掩。


    “我們想怎麽樣?女公子這話說的可真好笑。


    不該是你們的偏要覬覦,這份貪婪嘴臉本就夠難看了。


    何況,為了這個你們造下了什麽罪孽難道都忘了嗎?


    夜裏睡的真就那麽安心嗎?


    怎麽能在這裝楚楚可憐呢?


    難道是記性不好,不是自己的東西拿得久了就以為真是自己的了?”


    紅玉說到這輕笑了下,似是恍然大悟地扶額道:“我忘了,有些人的心腸從頭到尾都是黑的,怎麽能指望這樣的人知曉是非黑白呢?”


    說完這番話,她雙手攏在暖袖裏背過身去,似是對郭以珍母女厭惡至極,再看她們一眼都是髒了她們的眼睛。


    郭以珍站在原地,望著紅玉筆直的身影氣得哆嗦。


    當年的事情自父親死後,郭以珍從母親的哭訴中斷斷續續地知道了一些。


    可是,那又怎麽樣?


    既然是大伯父自己寫下的遺囑指明了給父親的,那便就是父親的。


    父親的,就是她的。


    至於是怎麽得到的,關她什麽事?


    她又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她想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怎麽了?


    倒是那個劉旻,大伯父在時不言不語。


    等著大伯父去後,也不知怎麽地忽地就出爾反爾了,先是使人做局害得父親虧光了大半家財。


    就這樣還不罷手,父親沒法隻得帶著全家倉皇出逃。


    不成想,他們逃到哪都會有人不屈不撓地找來。


    郭以珍先是以為劉旻是想要回大伯父當年贈與的財產,父親受傷後才發現她還想要父親的命。


    父親身邊從前也有許多勇猛武士護衛,但是等他們發現父親已經養不起他們了,而且招惹的還是真定翁主後,一個個都不告而別。


    父親最終還是死了,劉旻也終於收手。


    她和母親搬了幾回家,最終因為付不起昂貴的房租而搬到了城郊。


    隻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郭以珍覺得每一天都是煎熬,而更為重要的是,父親從前為她訂下的親事也黃了。


    沒有豐厚的嫁妝,那些好人家會要她嗎?


    不會。


    郭以珍勸母親回外祖家,外祖是蜀中巨富。


    母親雖兄弟姊妹眾多,未出閣時也不受寵愛,但到底血濃於水,郭以珍相信她們隻要去了外祖還是會妥善安置她們的。


    可是,母親不肯去,說什麽都不肯去。


    郭以珍逼問她原因,她就哭。


    郭以珍總不能一個人去外祖家吧?那些刻薄的表姊妹會在背後笑話死她的。


    何況,他們家出事這麽久了,外祖和幾個舅舅難道真就一無所知嗎?


    她和母親真去了,多半還是過著看人眼色的生活。


    想到這節,郭以珍便也不再勉強母親。


    隻是,自己怎麽辦呢?


    去報官?


    漢室雖然亡了,但劉旻兄長卻還是擁兵一方的真定王,誰會為了她們去開罪劉旻?


    郭以珍很不甘心,難道她這輩子就這樣了?


    將來嫁個破落小戶,成日裏為了孩子的束脩費心,還要麵對挑剔的公婆和醉醺醺的夫君?


    她非常肯定,她絕不要過這樣的生活。


    可是,她能怎麽辦呢?


    就在她快要絕望的時候,她又看到了劉旻,還有跟在劉旻身邊的那個女孩子。


    那應該是她的堂妹——郭聖通。


    郭以珍已經認不得她了,她們堂姊妹從小就很疏遠,基本上沒怎麽見過麵。


    她想,郭聖通也對她沒什麽印象。


    她心中忽然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她想利用郭聖通來拿回她失去的一切。


    她想,郭聖通肯定又驕縱又自負。


    所以,她故意露出些破綻讓郭聖通留心。


    她想,等著她賣身為奴後,再讓郭聖通指出她的故意為之。


    她有一個編造好的身世等著她去哭訴。


    這樣滿足小女孩子的自信心後,會讓她更信任她。


    等到完全掌控郭聖通後,她會主動站到劉旻麵前去。


    她相信劉旻不會想讓兒女知道他們的母親殺死了他們的叔叔。


    隻是,怎麽還隻剛剛開始就——


    劉旻怎麽會知道她們住在這?又是怎麽知道她在接近郭聖通?


    很顯然,她一直在暗地裏監控著她們。


    那是不是殺了她們也是易如反掌?


    想明白此節,郭以珍大為驚恐,手腳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母親顯然也想到了,她哭著爬到紅玉跟前求她:“都是梁郎一人做下的——都是他——”


    郭以珍的父親叫郭梁。


    紅玉冷冷地道:“您有沒有在其中出力,您心中有數,何必在這自欺欺人?”


    她叫人縛住了郭以珍母女及林氏的手腳扔上馬車。


    郭以珍聽見她對人說:“不要出什麽差錯,早去早回。”


    死定了。


    郭以珍想。


    她被堵住了嘴,隻能絕望地嗚咽。


    母親也哭,林氏也哭。


    出城時,她們很想求救。


    可是,車夫一句家裏死了人就遮掩過去了。


    哭是沒用了,現在就是我為魚肉人為刀俎的情勢。


    沒用人能來救她們了。


    母親忽地揚起臉來,惡狠狠地瞪郭以珍。


    那目光冰冷的很,宛如一枝冷箭射在郭以珍胸口。


    她明白過來,原來自己想做什麽母親也是知道個大概的。


    隻是,她既不幫忙也不勸阻。


    一來是為了萬一出事好讓她撇清幹係,二來是為了坐享其成。


    ☆、第九十八章 嫉妒


    母親怎麽會如此天真又如此絕情?


    郭以珍這一刻懂得了什麽叫心寒。


    她雖然嫌棄母親,卻也沒有想過放棄母親自己一個人過活。


    而現在在母親毫不遮掩的責怪和嘲諷中,郭以珍猛然意識到就算劉旻沒有發現,她也是成功不了的。


    女兒身邊新進侍女,劉旻必定會要看看,不會問也不問就引進來路不明的人。


    劉旻是認得她的,隻要見到她就會明白她是想來幹什麽。


    她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母親早就意識到了,但是她沒有半句提醒。


    她是不是想萬一僥倖成功了呢?


    當年大伯父去世時,母親又在父親麵前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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