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大驚失色,連夜使人送信給狐偃。


    趙同見夫人一聲不響地就走了,哪還有不明白的?


    當下破罐子破摔,待在家裏等著嶽丈發落。


    卻不想在六月初六這天,狐偃若無其事地親自登門來請。


    趙同卻不過,隻得硬著頭皮隨嶽丈去了壽宴。


    路上,狐偃見女婿如芒刺在背便寬慰他說女婿謀害嶽丈固然不該,但他細細思來也深覺事出有因,這些年不該如此胡作非為,視百姓疾苦如不見,當真心悔過才是。


    至此,翁婿重歸於好,狐偃亦真心改過。


    為了銘記教訓,狐偃以後每年都要在六月六接女兒一家回家團聚。


    年長日久,相沿成習,六月六便成了出嫁女回娘家的節日,是以被稱為“姑姑節”。


    郭況耐著性子聽郭聖通說完了這個故事,立即便嗤之以鼻挑出了一大堆毛病來。


    “《東周列國誌》、《春秋左氏傳》、《春秋穀梁傳》我都沒看著有寫狐偃得勢後胡作非為的記載,何況在隨晉文公流浪的十九年中狐偃所經諸國,待他們君臣禮遇尊敬的實在不多。


    大部分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好似他們君臣是在乞食一般。


    狐偃為助外甥復國,忍辱負重,吃盡了苦頭,不是胸懷大誌、心性堅韌之人如何能忍受十九年這樣的苦難折磨?


    這樣的人,所思所慮俱是為了實現心中更遠大的目標,怎麽會是一副一朝得誌的小人模樣?


    再說了,倘若真是這樣,狐偃該對趙同暴怒殺之才是,怎麽又會如此輕易地就猛然醒悟?”


    郭聖通莞爾,拿了一塊點心堵住弟弟的嘴後道:“照你這麽說,母親這姑姑節是不用過了唄?”


    郭況小嘴被塞的鼓鼓地,聞言搖頭:“我隻是覺得這事不對嘛……它……說不通啊……”


    郭聖通哭笑不得,取了錦帕細心地擦拭了郭況嘴角後方才柔聲道:“對,是說不通。況兒近來念書真是越來越認真了——”


    郭況高興起來,“我一向很認真的。”


    郭聖通道:“依著我想,沒準就是三人成虎,不必太過較真。


    隻要想著今天我們能回外祖家,你能痛痛快快地玩上幾天就行了。”


    “這倒是——”說起玩,郭況立馬就放下了那點小糾結,撩起窗紗興奮地朝外張望去。


    沒一會,他就轉過頭來告訴郭聖通真定王宮到了。


    大舅母領著人迎到了重華殿外邊。


    用過午膳後,母親和大舅母去遊園賞花。


    郭聖通姐弟自然而然地便和表哥劉得玩到了一處去。


    似那兒女眾多的人家,在姑姑節這天鑼鼓喧天、熱鬧非凡,跑來跑去的小孩子歡笑聲幾乎能衝破九霄。


    但真定劉氏子嗣單薄,郭氏稍微好一點,卻也好不到哪去。


    兩姓加起來才有三個孩子,幹什麽都得把家人子的孩子帶上玩才夠數。


    可家人子的孩子被父母叮囑再三,縱然是再淘氣的,也不敢真撒開了放肆玩耍。


    一來二去地,郭況便嫌沒意思,嚷嚷著還不如回家去念書呢。


    “桐兒也覺得沒意思嗎?”表哥劉得看向郭聖通,想了想,建議道:“不如叫李思柔來吧?”


    ☆、第三十五章 噁心


    郭聖通想也沒想地就答道:“不要。”


    李思柔比郭聖通大一歲,今年九歲。


    她父親同大舅母同族,七彎八繞的也有些親戚關係。


    李思柔性格嫻雅文靜,逢著郭聖通來時,大舅母怕郭聖通無聊便總愛喚她過來給郭聖通作伴。


    隻是,郭聖通並不怎麽喜歡李思柔。


    一來二去地,大舅母也明白過來這兩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子玩不到一處去,就不怎麽請她過來了。


    劉得哦了一聲,反應了過來:“桐兒你不喜歡她啊?”


    何止是不喜歡啊,簡直就是討厭好嗎?


    郭聖通含糊地唔了一聲,並不準備就此深談。


    劉得卻好奇起來,有些刨根問底起來:“你為什麽不喜歡她啊?你們年紀相仿,李思柔性格又溫柔大方,我見她處處還順著你,怎麽會處不來呢?”


    郭聖通忍不住瞪他一眼,就是因為什麽都順著她才討厭好不好。


    她心下煩躁起來,懶得和劉得分說,霍然站起身來:“我困了,回去歇著了。”


    這些女孩子間的事和他說,他也明白不了,白白浪費口舌。


    劉得望著她的背影,楞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同郭況道:“你姊姊脾氣不是說好多了嗎?”


    這話說得郭況不高興了,“我姊姊脾氣怎麽了?我姊姊脾氣最好最溫柔了。”


    劉得失笑,無奈地附和道:“嗯,你姊姊脾氣最好。”


    天朗氣清的六月,清風無力屠得熱。


    湛藍深邃的天穹上,烈日高懸,曬的郭聖通在太陽底下沒走多大一會就被逼進了迴廊中。


    別院深深夏風清,石榴開遍透簾明。


    沿途的景致叫郭聖通的心情漸漸舒暢起來,她心下又好笑起來:表哥不過就是問問,有什麽好不高興的。


    旁人看來的確都會不解,李思柔脾氣何止是溫柔啊,簡直就是沒脾氣,跟她一塊玩時,無論幹什麽都隻會笑盈盈地說好。


    這樣的女孩子怎麽就和她相處不來呢?


    可郭聖通就是不喜歡她,不喜歡她明明抗拒親近她,卻非要在人前對她做出一副親熱模樣。


    李思柔以為她看不出來,但是她那一低頭間眸中一閃而過的委屈早就出賣了她。


    偏偏揚起臉來時,卻又是那副親熱不已的模樣,一口一個桐兒妹妹。


    郭聖通隻覺得一隻死蒼蠅噎在喉間,吞吐不出,叫她噁心的不行。


    既然不喜歡她,別和她來往就是,有什麽好委屈的?


    大舅母又沒有強按著她的頭逼她,從來都是叮囑她不要欺負思柔姊姊。


    思柔姊姊……


    一想到她被迫叫一個不喜歡的人姊姊,郭聖通心裏就禁不住窩火起來。


    偏生這股火還是無法對人言說的,旁人聽來隻會麵上笑著,心裏卻在想真定翁主的這個女公子果然不好相處。


    郭聖通心氣不順地回到了聽玉軒,裹著氣倒頭睡下。


    直睡到傍晚時分才被常夏喚起,她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坐起身來。


    碎金般的陽光斜照進來,滿室通亮,漆木紅案上紫金釉花瓶中純白的茉莉花馥鬱逼人。


    一切都是剛剛好的模樣。


    郭聖通心底那點莫名的憤懣早就彌散了,她心情愉悅地起身更了衣去到前殿用晚膳。


    郭聖通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下午。


    彼時她母親已經回家去了,大舅母留她和弟弟郭況在王宮玩一陣子。


    她們姐弟每年總會在這住上一段時日,母親放心的很,不過叮囑了幾句要聽話就登車而去。


    文講席和梁辱醫在母親到家後便被送了過來,好叫她不至於耽擱了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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