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上座的皇帝,皇帝正在和虞淑妃說笑,楚岫回過頭,臉上顯出苦笑,別人不敢抽他出來表演多半原因是他的名聲在那裏,看來別人都知道他和皇帝關係不簡單,怕一個不好讓他表演了皇帝忌諱的東西,得罪了皇帝就吃力不討好了。楚岫正低頭撥弄著手中的手爐,就聽到了虞淑妃的聲音,“隻剩下一對了,嗯,吃到銅錢的中書侍郎易大人,還有,討到彩頭的安樂侯。”虞淑妃說完又笑著說道,“現在看來,吃到銅錢的才是討了好彩頭,畢竟皇上都給了打賞呀!”剛剛表演的,即使是講葷段子的孫大人,皇帝也都給了打賞,虞淑妃一說,大家就甚是同意地笑起來。安樂侯是原錦國皇帝,沒想到皇帝將他也請來了,楚岫剛剛一直沒有注意。原來如此,最後剩下的隻有可能是他們兩個人,一個畢竟是亡國之君,不敢起來,隻會剩到最後,他是別人都不好在皇帝麵前叫他起來,也會剩到最後。楚岫將手爐放到椅子上,起身走到中央,向周圍看了掃了一眼,這才有在他原來位置對麵更下方普通臣子位置上的一位三十多歲神情憔悴卻雍容的男子站起身,他身後還跟著兩位看管著他的侍衛。楚岫向他拱手行了一禮,道,“不知侯爺想讓下官表演什麽?”第九章 調戲安樂侯被俘後一直被囚禁關押在梅花台上,對於承國朝廷裏的這些事肯定是一點不知道。作為亡國之君被俘之臣,他吃到了金豆子,正感覺不安,剛才別人的節目他甚至都沒有看進去,一心忐忑,正想著上麵的皇帝後妃最後最好就忘了他吃了一顆金豆子的事,當他不存在,沒想到就被點到名了,想著一定是皇帝為了讓他難堪或是試探他,故意讓他吃到了金豆子。這一年多的囚禁生活讓他對這個承國皇帝打心眼裏害怕,他身體有些僵硬,戰戰兢兢地起身,他知道這裏的所有人定是都想看他的笑話,而這些人裏麵,有幾位甚至還是他原來的臣子。安樂侯聽到楚岫的話,抬起頭向他看去,楚岫的聲音溫柔細膩,其中沒有絲毫調笑之意。楚岫臉上掛著淺笑,麵如冠玉,眼睛裏仿佛盈著一層月光,柔和清亮,一身赭紅的收腰官服,修身玉立,整個人暈在淺紅色宮燈的光下,風流俊朗。安樂侯看到楚岫,一下子就愣住了,他不知道這個易大人是容貌這般出眾的人物,他一時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愣愣地站著直勾勾地把楚岫盯著。在場的眾人也都停下了說話,一時之間,這個梅花苑裏仿佛花開的聲音也能聽聞,靜謐太過,詭異異常。楚岫掃了眾人一眼,笑著說道,“侯爺,不知你想看下官表演什麽,書畫,彈奏,或幹脆敬侯爺一杯酒?虞妃娘娘說吃到銅錢的交了好運,下官也想從皇上那裏討賞呢。”楚岫的話打破了在場的靜謐,大家又開始說笑起來,安樂侯也來了膽子,從桌上拿了自己的杯子斟滿酒,別人看著這個情形都盯著他想看他到底要做什麽。“原來想著南方才出美男子,沒想到易大人是這麽一位如玉美人,隻恨玉和你相見如此之晚,竟然將你錯過了,若是易大人不嫌棄,就和玉喝杯交杯酒如何,也讓玉不為錯過你惋惜。”安樂侯執著杯子向楚岫敬酒,笑著看向楚岫,語氣裏帶著輕佻,卻因為他的貴氣和有禮讓人覺得他溫雅,絲毫不顯得猥瑣。他這一要求完全是占楚岫的便宜,侮辱他是他原來後宮的那些男寵,太過無禮放肆了,一提出來,場上又靜了下來,大家或看向楚岫,想知道他如何做,或悄悄看向皇帝,想知道他的反應。不過,出人意料的,楚岫臉上笑容絲毫不減,看著安樂侯,道,“恕下官不能答應侯爺的要求了,下官身受之父母,學識受之老師,官位受之吾皇,侯爺讚下官容貌,下官代父母感謝你的厚愛,卻不能因此敢與侯爺有交杯之情,此情隻能受之天地,予之吾妻。”“侯爺還是自己喝了那杯酒吧,重新出個要求如何?”楚岫看了一眼上座,皇帝正冷冷地看著這邊,他身邊的虞淑妃端坐著,端莊優美。安樂侯愛好男色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他做皇帝期間,後宮除了皇後和幾個品位高的妃子是位高權重的臣子的女兒,其餘全是俊朗的少年或清秀美麗的男童,他經常不上朝就在後宮和男寵們廝混,寫些淫詞豔曲。安樂侯一向以淫樂出名,被俘後為了讓皇帝對他放心,即使被囚禁在梅花台也總是和他帶來的那些男寵玩樂,現在才三十多歲,酒色都已經快掏空了他的身體。在這樣的酒宴上,他為了讓皇上放心,一定會盡量展示自己的無能好享樂,他此般說出這樣的話,完全是在意料之中。楚岫真懷疑這樣的安排是那位虞妃娘娘故意的,畢竟每個宮女端著的湯圓對應一位大臣,控製銅錢和金豆子給誰實在太過容易了。皇帝冷冷的目光讓安樂侯如芒在背,覺得手上的酒就是皇帝要賜給他的那杯毒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他四處看了看,在座的大臣,或低下頭在喝自己的酒,或者就在看著別處,即使是看著他和麵前這位易大人的,也都是沒多少表情。氣氛太詭異了,居然沒有任何人笑話他的好色無能,也沒有任何人開這位長相漂亮的年輕大臣的玩笑,安樂侯身體有些顫抖地看向皇帝,皇帝倚靠在龍椅上看著這邊,漆黑的眼眸,冰冷的眼光,安樂侯有一瞬覺得大承的皇帝是想在這裏殺了他。他又看了一眼楚岫,想到之前九個人都不抽他,把他留到自己這裏來,這才有些明白,難道這位漂亮的大臣是這位皇帝的幸臣,並不能隨便開玩笑或者做要求,自己那樣說豈不是犯了大忌諱。自己明明隻是想活著,隻是想活著而已啊!安樂侯手上一個不穩,酒杯就掉到地上了。啪地一聲,酒杯碎裂,酒液四濺,濺在石板地上的酒液在紅色的宮燈映照下就像撒開的血液,那些在他麵前死的宮人的血都是這般濺開的,他被這情形嚇得倒退了一步,站不穩差點就要摔到地上。“侯爺?”楚岫禮貌地問了一句。安樂侯馬上又退了一步,嗬嗬地笑了笑,喃喃說道,“酒杯碎了,不喝了,不喝了。”之後抬起頭來,調整了一下麵部表情,又說道,“那大人作一首詩吧!作一首詩!”剛有一位大人在紙上寫詩,此時文房四寶和書案都還沒搬下去,楚岫向皇帝做了請示,就鋪開紙書寫起來。楚岫寫好之後拿到安樂侯麵前,說道,“這是給侯爺的,還希望你能滿意。”安樂侯也不敢再看楚岫,接過紙張,好好看了一遍,輕念出聲:春去春來春複春,寒暑來頻。月生月盡月還新,又被老摧人。隻見庭前千歲月,長在長存。不見堂上百年人,盡總化微塵。楚岫字寫得極好,他看後麵露讚賞,隻是那內容卻讓他驚心,喃喃道,“果真還不如死了麽?”“下官隻是想說,人生苦短,要好好活著才是。”楚岫看著這個亡國之君,還是勸了一句。這一場遊戲下來,唯有楚岫沒有得到皇帝的賞賜,不過,大家也不會在宮宴上,在楚岫和皇帝麵前說這些話。隻是,當大家回去後,楚岫被安樂侯調戲了一次的事隻會添油加醋的傳一番。之後宮宴散了,楚岫和一些大人拱手讓禮地客套了一番,然後和鳳毓告別,走小路和皇帝身邊的太監去了秋風院。安樂侯被侍衛押回梅花台囚禁,邊走邊忍不住回望,覺得當過皇帝這麽多年,自認為閱盡天下美男,沒想到在他最自信的這一點上,最後還是輸給了承國皇帝。當晚回去,他便掉進花園摔斷了腿,在床上養了幾個月的傷才好,每次太醫去給他治腿都讓他疼得死去活來,之後,他再不敢想那晚宮宴上見到的美男子,甚至不想再去參加任何宴會,讓他在梅花台有吃有喝就好。楚岫寫了一幅字,梳洗好了,剛坐在床上翻一本書,外麵就傳來侍女們跪拜皇帝的聲音。第十章 合歡酒皇帝在宮女的伺候下脫了外麵的厚披風,將宴會上穿的禮服換成室內常服,將靴子脫了換成室內軟鞋。楚岫看皇帝一通忙活,眼光很是柔和,道,“皇上還是先去泡個熱水浴吧,這樣暖和些。”皇帝已經收拾好了,走到床邊坐下,道,“不忙!朕剛剛沒吃多少東西,讓這裏小膳房做了一些清粥小菜,正好吃一些。看你也沒怎麽吃,你也吃一些吧!”“我已經洗漱過了。不想再吃了。”“再洗漱一次又怎麽了!陪朕吃些吧!”楚岫看皇帝居然好言好語相勸,便點頭答應了。楚岫的頭發隻是用一根簪子輕輕綰了,有些頭發散落下來覆在麵上,皇帝手指撫過楚岫的臉頰,將頭發拂到耳後去,由於他剛從外麵進來,手指帶著寒氣有些冷,楚岫被冰地躲了一下,皇帝隻好把手拿開放下。楚岫輕輕笑了,把書放到一邊,伸手將皇帝的手握到手裏,拿到被子裏去暖著,“皇上,即使是清粥小菜,做好也還有段時間,要不先到床上來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