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還以為你睡著了,怎麽瞪著眼睛睡覺?”靳旬照例來看我。我正想著琥珀的事情發呆,他一開口,嚇了我一跳。


    “皇上可是來興師問罪的?”我沒好氣兒的說。


    靳旬一臉莫名,問:“你做了什麽?朕為何要問罪?”


    “瑛貴嬪以下犯上,對臣妾不敬,臣妾今兒早上,依宮規,打了她十杖。皇上不知道?”我故意一字一頓的向靳旬坦白。


    他哈哈一笑,說:“既然夢兒說,她以下犯上,又是依照宮規行事。朕怎會怪罪。夢兒是馬上要做皇後的人,責罰個把宮妃,還用如此小心嗎?”


    他的態度,全然不似昨晚,好像一夜之間,他全忘了。我心中不快,臉上也沒有笑容,冷冷的說:“皇上聖明。臣妾還以為瑛貴嬪動不得呢。”


    “宮妃不尊上位,就是天大的錯。夢兒這是替朕整頓後宮,也是你職責所在。朕不會拎不清的。”靳旬說這,好像根本看不出我不高興,慢慢的坐在我身邊,拉著我的手,說,“太後加蓋印璽的封後摺子,應該就在路上了。不日,夢兒就是朕的皇後了。以後後宮,還得夢兒來掌管,你隻管放手去做,朕絕不怪你。”


    我側臉看著靳旬,他神情坦然,精神似乎也不錯。我想問他北境的事兒,可是話到嘴邊,卻沒有勇氣開口。畢竟,此事上,彭家又一次壓過了他,若是我現在提起,隻怕又要擔一個居心叵測的罪名了。


    靳旬見我欲言又止,卻意外的主動提起:“你可聽說了,六弟陣前負了傷。朕已經下旨,你哥哥趕了過去。六弟的傷稍好一些,就會回京,到時候,北境安穩,還是要依靠你哥哥。”


    我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問:“列王向來功夫了得,何人竟能夠傷的了他?”


    “最強的矛遇上最強的盾,總是兩敗俱傷的。傷他的人也被他傷的不輕。最新的軍報,也不知道對方的情形。”靳旬隱去了哥哥的名字,我不知道他是何用意。隻是那句傷的不輕,讓我心驚肉跳。靳奕的功夫我是知道的,哥哥的功夫和他幾乎旗鼓相當。兩敗俱傷,聽說的靳奕的傷情,對哥哥的情況,我也大概能夠猜到。


    靳旬見我臉上陰晴不定,忙說:“你放心,對方最強的將軍已經負傷,一時不敢妄動。加上你哥哥的威名,聽說他已啟程,北國那不安分的大汗就退了。可見,彭家軍威名不是虛得的。”


    他顯然誤會了我的心意,不過做為彭語夢,我也不好反駁。


    看著靳旬如此委曲求全的樣子,我一時竟不知道要說什麽。隻得岔開話題,說:“皇上昨兒把皇兒抱走之後,他可曾哭鬧?臣妾出不了屋子,也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


    靳旬點點頭,說:“你放心,他很好。對了,朕這次過來,是要跟你商量一下,皇兒的名字。畢竟,他是朕的長子,名字不能含糊。”


    “取名不是需要天鑒司算一下嗎?算出來,皇上覺得好的,隻管用便是。”我說著,靳旬把一張紙遞到我手裏,我撐著身子做起來,他讓我靠在他胸前。


    那張紙上,寫滿了名字,我一個個看去,都是極好的字。隻是每個名字,都是回字打頭,一個回字,讓我想起了那個總是不時闖入我腦子裏的孩子。如果說起皇長子,那個叫回圓孩子才是靳旬的長子吧,可是靳旬卻像所有人隱瞞了他的存在。想到那孩子看著我時候的笑臉,我心中總是暖暖的。


    我曾經想過要向靳旬提議,把綠苑和回圓接回宮裏,可是每次話到嘴邊,我又猶豫了。我喜歡那個孩子,可是,皇宮畢竟兇險,也許留在外麵,才是對他最好的安排。由他,我又想起了我的女兒,心頭針紮一樣痛,不知道,那孩子,可取了名字沒有?


    “回言這個名字不錯。讀起來,也好聽。”我沉默太久,靳旬有些奇怪的看著我,我忙隨手指著,說,“皇上覺得如何?”


    靳旬看了一眼,說:“夢兒喜歡就好。回言,就這個了。”


    “這個名字,男孩兒女孩兒都可用。”我心中想著,嘴上竟說了出來。


    靳旬聽見我這麽說,笑道:“那要不要換一個,把這個,留給咱們以後的女兒?”


    我一愣,低下眼睛,女兒的哭聲又開始折磨我。靳旬誤會了我的意思,他把我擁在懷裏,說:“這次生產,夢兒的犧牲,朕知道。太醫雖然說你的身子不宜再生,可是日此還長,你也還年輕,朕相信,會有奇蹟的。”


    我抬起頭,看著他,他眼中竟然毫無破綻,好像都是真心的似的。我識趣的沒有戳穿他,靠在他胸口,說:“皇上金口玉言,臣妾先謝過了。”


    “夢兒要做皇後了,怎麽對朕也客氣起來了?”靳旬笑著在我耳邊說。


    他再次提到封後,我想起他昨夜和此時判若兩人的態度,心裏總有些不安。昨晚他提到過,彭語夢覬覦皇後之位,早在半年多以前。那時候他堅持著自己的立場,沒有讓她得逞。可是如今,竟然如此痛快的答應了太後的意見。其中,除了彭家如今在北國的威懾之外,是不是還有些別的什麽原因呢?我知道,在他這裏,我永遠不可能得到答案。這麽想著,我又有些沮喪無力起來。


    靳旬總是能夠敏感的察覺到我的情緒,他看著我的臉,關切的問我:“你可是累了?”


    我順勢點點頭,說:“今天一大早起來,就被瑛貴嬪鬧了一通,剛說睡會兒覺,皇上就來了。此時,臣妾確實有些乏了。還望皇上贖罪。”


    靳旬溫柔的貼著我耳邊,說:“既然累了,就好好休息便是。朕也要去幹平殿看看奏摺。外麵還不知道朕封後的消息,今天早朝,一些大臣,還替你請命呢。”


    他說著,慢慢地扶著我躺好,貼心的為我蓋好被子,溫柔的說:“你好好休息,朕晚些時候再來看你。對了,怎麽不見你貼身的琥珀?”


    “想來是趁著臣妾休息,她去朝露宮取東西了。不礙的,外麵還有比心她們守著。”我忙替琥珀解釋。


    靳旬點點頭,說:“你安心的坐月子。封後大典,朕就安排在一個月之後。到時候,真希望你健健康康的和朕站在一起。讓天下人都知道,朕為他們選擇了一位最好的皇後。”


    看著靳旬離開的背影,我嘴角的弧線慢慢收起。


    如果沒有這場戰亂,如果不是彭宇森和彭家軍對敵國的威懾,他可還會選擇彭語夢做他的皇後呢?


    女人,在他看來不過是維持至高無上權力的工具,真不知道,有朝一日,若是彭家沒有了利用的價值,我又將麵臨什麽樣的結局?


    不過,我還有一點不明白,連海藍都知道,與靳奕對陣的是範經臣,他為何還要隱去哥哥的姓名?範家,對他究竟有什麽意義?明明已經絕情到屠滅滿門,為何又總是不時露出不舍的情誼?如今,彭宇森已經到了北境,他完全可以授命與他,攻打北國,剿滅範氏餘孽。對於一個事實權衡的皇帝,這件事情,我真的看不透他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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