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無礙最好。”靳旬冷哼一聲,看向我,說,“你的鼻子聞不到氣味,這朝露宮這麽多人鼻子都是擺設嗎?”


    我看著他,他動作有些大,頭髮被牽動,撩開漏出白色的衣領,一點絳紅色格外紮眼。想到剛才他和歡兒一道離開,再看那紅色的形狀和位置,我明白了,他這無名火的來由。心中一痛,別過臉去。


    這時,宇文澤大喇喇的走了進來,琥珀趕緊抓起一旁的毯子,蓋在我隻搭了一層薄紗的身上,毯子觸碰銀針,銀針在穴位之間活動,一陣酸麻脹痛,讓我不禁低吟一聲。


    靳旬眼神冷冷的掃了過來,我咬著牙,不再出聲。


    宇文澤手裏拿著一個銀質的盒子,另一首拿著一個藥瓶,說:“皇上,在下看過了,這香粉中被人摻了罡芋粉,是一種成癮的麻藥,常用在戰場上,吸一口,可以讓士兵感覺不到疼,而且還有這東西的氣味又化瘀消腫的功效,隻需要取一點點放入燒來,就能治療嗓子腫痛。”


    “這東西宮裏可有?”靳旬看向杜來得,杜來得一臉茫然,蘭霜想了想,眼中一亮,剛要開口,宇文澤搶先一步。


    “這東西宮裏原先應該沒有,不過聽說最近來了一位竹燕國的郡主,那就不好說了。”他說完,把手中的藥瓶遞給蘭霜,蘭霜對他使了一個感激的眼色,宇文澤好像沒有看到,淡淡的說,“這藥一顆分開兩半,劃開了,服用。半個時辰之後,拔針,針頭若是黑的,就換了再紮上。每隔三刻鍾檢查一次,直到徹底沒了顏色為止。然後把另一半藥燒掉,生成的煙吸進去。剩下的藥丸兒,每天吸上半顆就行了。”


    蘭霜點點頭,有些心疼的說:“這麽頻繁的反覆刺激穴位,隻怕娘娘要受苦了。”


    她這話是自然是說給靳旬聽得,可是他臉上依然冰冷,轉身坐在一旁,對杜來得說:“你去查查,前些日子竹燕國送來的嫁妝了,都有些什麽。”


    杜來得領命出去,宇文澤咳嗽了一聲,說:“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在下告退。”


    靳旬看著他躬身作揖,卻沒有急著讓他起身,反而淡淡的冷笑一聲,說:“多虧了宇文公子,急匆匆從北國趕來,若是晚上一日,不知道皇貴妃會如何。世間的事情,還真是巧的很。”


    宇文澤嘴角微揚,慢慢的抬起頭來,看著靳旬,一字一頓的說:“也許,這就是命中注定吧。”


    靳旬手中剛剛端起的茶杯還未送到唇邊,隔著杯沿挑起眼睛,看著宇文澤。宇文澤眉毛一動,拱了拱手,轉身走了出去。


    蘭霜打開宇文澤給她的那個藥瓶,倒出一顆藥遞給琥珀。琥珀忙取了小刀,將不大的一顆藥丸切開,放入剛倒好的溫水之中。蘭霜疑惑的看了一眼瓶子的底部,又聞了聞那藥丸,遲疑的念到:“這不是皇上那日才得的仙靈絳珠嗎?”


    靳旬不知為何有些尷尬,他把茶杯往桌子上一墩,站起身來,看也不看我一眼,說:“既然已經沒事兒了,就按宇文澤的法子用就是了。朕前麵還有事兒,先走了。”


    說完,竟然快步的走了。


    我看著他頭也不回,毫無留戀的背影,心中有些低落。不管我和他之間多深的仇恨,他的冷漠,還是讓我有些失魂。


    蘭霜反覆看著手中的瓶子,琥珀餵我喝下化好的藥水。


    “宇文澤究竟是什麽意思,這種事情,本想瞞著,他竟然直接去找了靳旬。”我心情複雜,語氣有些煩躁,“壞了人家的好事,讓人家橫眉豎眼一通。”


    蘭霜聽我這麽說,眼睛轉了轉,走到我身邊,坐下來,看著我,把手中的藥瓶遞給琥珀,她手指搭在我的脈上,說:“他可能也是沒有辦法。這藥,恐怕隻能去求皇上。仙靈絳珠是世間罕見的解百毒,極其難煉製。單是配齊著七十二味罕見珍貴的藥材,你的命恐怕就丟了。我想,宇文澤沒有辦法才會這麽做的。”


    “他怎麽知道靳旬會有?”我看著蘭霜,她的眼神堅定,不像是在哄我。


    蘭霜無奈的看了我一眼,說:“自從前朝開始,著仙靈絳珠便是皇家珍藏,太醫院有人專門煉製此藥,各種藥材也是舉國專供。”說著,她把藥丸倒入手中,數了數,說,“這裏麵大概是宮中十年的珍藏。皇上為了你,也真是捨得。”


    十年?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靳旬為何如此大方。過往種種,我不相信靳旬會為了彭語夢做出如此犧牲。可是一想到肚子裏的孩子,似乎一切明了了,看來靳旬對這個孩子還是看中的。


    想到這裏,我突然想起蘭霜之前的提醒,她似乎也想到了這個,眼中滿是心疼,狠狠心咬了咬牙,她才開口,壓低了聲音,在我耳邊說:“皇上若是這麽看重,你這孩子,怕是必須得生,而且必須得生出個皇子才行。”


    “你說的什麽糊塗話,莫非這仙靈絳珠還能把女孩兒變成男孩兒不成?”看著蘭霜低眉無語,我淡淡的笑了一聲,“一切若是天意,我們怎能強求?”


    “天意是,讓我們比太醫早一步發現是個女孩兒。這才是老天爺給我們提的醒。再過幾個月,太醫也能診出男女,到那時,我們才是措手不及。”蘭霜不甘心的說著,站起身來,她走到一旁,對著我擺在那兒的玉觀音,雙手合十拜了拜,嘴裏喃喃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身上紮針的地方有些脹痛,不過四月天氣,我已經是滿頭的汗,隻是著汗因為疼痛,格外的冰冷。琥珀用帕子擦著我的額頭,我閉上眼睛,想要想些旁的事情,好忽略掉渾身的痛。


    可是眼睛剛閉上,眼前便是靳旬冷漠的臉,和他領邊那抹紮眼的紅。忍不住的心痛,眼前全是靳旬滿眼隻有歡兒的場景。酸,我發現,自己竟然在吃醋,我有些慌神,這麽久以來,我一直用仇恨提醒著自己,可是今天,我才發現,當靳旬真正的眼中滿是別人的時候,我心底那股被理智強行壓抑太久的情緒,終於徹底爆發出來。原來,我還是如此在意的!


    罵著自己沒有出息,可是卻怎麽也控製不住那股委屈的感覺。眼淚從緊閉著的眼角擠出,我感覺到它劃過我的皮膚。冰涼的有些刺痛。


    突然,蘭霜誦經的聲音傳入我耳中,那聲音有力的攪動著我的思緒,我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漩渦,一切消失不見,周圍慢慢的出現一個一個灰白色的人影。


    哭聲喊聲叫聲,慢慢清晰,一把鋼刀,從天而降,朝著他們揮去,一刀刀劈散一個個的人形,煙一樣在我眼前散去,可是那尖利的慘叫聲,卻久久難平。感覺身後好冷,我回過頭去,父親滿臉愁苦,站在那裏。


    “父親……”我驚叫一聲,他麻木的抬起頭,眼中布滿怨恨。


    我知道,自己在做夢,可是周圍的冰冷,卻如此真實。父親嘴唇似乎在動,可是我卻聽不到他的聲音,隻是他眼中的怨念,讓我並不敢在直視他的眼睛。


    我感覺到,他在怨我,怨我把沒有照顧好歡兒,把她也推進了這個火坑。更是怨我,怨我竟然還對靳旬心存情感,怨我竟然為了一己私情忘記了血海的家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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