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撚動手中佛珠,低聲的念了幾句佛號,睜開眼睛,慈悲的神色,無奈的嘆了口氣說:“罪過罪過,冤冤相報,必有一了。月娘這丫頭也是可憐,就讓她自己選擇把。”


    我看著她偽善的樣子,起身說:“這孩子鬧得夢兒不適,夢兒先去更衣。”


    太後揚手,讓琥珀跟著我出去。到了一旁側殿,琥珀扶著我,吐了好一會兒,擦著我頭上的薄汗,我們兩個相顧無言,我知道,她明白我心中的感受。


    回到正殿,太後正拉著月娘低低的說話,月娘不是用手帕擦著兩腮落下的淚,乍一看,兩人之間倒是透著一股子和諧。


    太後見我進來,伸手招我過去,月娘規規矩矩的跪在地上,說:“那日冒犯了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那日琥珀告訴了太後派來的人全部真相。畢竟,若是宮中旁的事情,胡謅幾句還可隱瞞,涉及到彭家,還是實話實說來的保險。


    我笑了笑,把她扶了起來,滿是讚許的說:“你何罪之有?為了自己的親娘,我不覺得是冒犯。不過是手段太過衝動。若是當日你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本宮在後宮之中惹人詬病隻是一時,你平白丟了性命,不是更加得不償失?哪裏還能等到今日真相大白呢?”


    “好了,夢兒,哀家已經說過她了。今後在宮中,你們兩個要相互扶持,那日初見皇上唐突已經形成。不顧月娘,你也不用放在心上。這種事兒,自有哀家打算。既然你選擇留在宮裏,都是彭家的人,哀家自然不會虧待了你。”


    我隱藏著心中一份驚訝,難道彭家真的沒有人了?不過看月娘如此低眉順眼,顯然,已經被太後收服了的模樣。


    讓比心帶著月娘想離開,太後拉著我的手,說:“再過三天便是秀女大選之日。哀家昨日才聽說,列王不知道從哪兒用弄了一個跟範靜莊相像的女人。我看他還真是有心,最後一刻才把畫像送來,聽說還送了一份給了皇上。”


    我當然知道她說的是歡兒,早已準備好了的應對,笑著說:“夢兒也有所耳聞,列王何其有心。這世上,列王最懂皇上的心。之前的憶美人不也是他送來的?”


    太後點點頭,說:“好在皇上還算以大局為重,女人,對於帝王,不過如此。不過,皇上三番五次的表露出對範靜莊的不舍,你也需要警惕。哀家擔心,你當日的所作所為,若哪日被皇上知曉,他對範靜莊越是懷念,到時,你到時就會有越大的麻煩。”


    說是提點,不如說是威脅。相處久了,我越發明白,太後用人,手中握著把柄,才能安心。這可能也是她願意為彭語夢遮擋隱瞞的另一層原因吧。


    我故作心虛的點點頭,說:“謝謝姑母指點。夢兒一定小心。”


    太後拉著我的手,我手腕上被月娘扯傷的地方已經好了,她心疼的摸了摸,說:“此前你一直多災多難,過些日子,宮中女人多了,恐怕還要生出不少事端。哀家這次為你留住月娘,並不指望她能抓住皇上的心。隻是多個幫手。今天看她處事如此決絕,哀家覺得,她心中自有幹坤。如今她無依無靠,隻能儀仗你。這種人,用著才能安心。不過你也要注意她的動向,若是傷了彭家根本,你隻管告訴哀家。”


    “隻怕經過那日,皇上已然對她有了不滿,這次選秀即使入宮,恐怕恩寵上麵也會艱難。”我猶豫著試探太後的口風。


    太後笑了笑,說:“雖都是彭家,她那一支畢竟是旁係。你不用操心,到時候,哀家自有打算。”


    從景靈宮出來,我選擇了坐轎。如今肚子已經顯懷,如綠蘿所言,我是宮中眾人矚目的焦點,為保一時平安,我還是少招搖過市的好。


    坐在轎子裏,琥珀隔著轎簾說:“剛才聽果兒說,皇上對列王送來的畫像不置可否,不知道是存了什麽心思。”


    “列王可告訴了皇上歡兒的身份?”想到歡兒如今和我異常相似的那張臉,就覺得滿心不安。過猶不及,隻怕他們弄巧成拙。若是歡兒成了第二個憶美人,等待她的境遇何止是悽慘。


    “二小姐現在換了名字,列王直說是民間認得義妹。名喚靜姝。”


    “嫻靜美好,倒是貼了二妹的性子。”我悵然一笑,想著自己未出嫁前,和她相處的樣子。她總是安安靜靜的跟在我身邊。我們之間相差四歲,她是姨娘所生,養在我母親身邊。十二歲的丫頭,卻有幾分老成,不說不說笑,清淡如煙。


    母親喜歡熱鬧,總是看她嘆息。有時當麵指著我對她說:“你們姐們如果能夠稍微均衡一些,那才是為娘的福氣。”


    “給我準備一柄素琴,歡兒最喜歡清素的東西。”我低聲的囑咐琥珀。


    琥珀隔著轎子,對我說:“娘娘,您現在不宜跟她示好,還是靜觀其變吧。”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虛情假意


    “明天秀女入宮,皇上今天怎麽悶悶不樂的?”吃罷晚飯,我看著坐在一旁的靳旬問。


    他從下午就在我這裏批摺子,眉頭鎖的一直沒開。


    “選秀之事我本就不在意。這一開春,前朝就一堆麻煩。朕現在哪有功夫顧忌這些。”靳旬接過我手中的茶,押了一口,繼續拿起毛筆,在奏摺上刷刷點點。


    我瞥了一眼,正看到彭宇森的署名,說:“哥哥又請兵了?”


    靳旬嗯了一聲,硃批兩個字,“不準”。抬頭看我,我忙收回視線。


    他大手一攬,拉我坐到他身邊,說:“武將請戰,本沒什麽,隻是春天剛到,朕不想殺伐。東西南北四邊也算太平,零星小國造次,還不足為患。你哥哥恐怕是在京城呆的難耐了。”


    “夢兒不懂軍政。”我撒嬌似的說,“皇上心中有數,何必他人置喙。哥哥也是,天下太平不起刀兵,盛世之象。何必事事都用刀劍解決?”


    靳旬欣然一笑,說:“其實你哥哥顧慮的也不錯。四麵雖然安分,但是環城之勢總是存在風險。特別是東邊,東邊諸國,三代之前都是我國土地,先祖的疆土,早晚得收回來。”


    我捉摸著他的口氣,心中有些困惑,一時竟然不知道他對於彭宇森究竟是個什麽態度。對於彭威虎,靳旬向來威多於恩,可是對於彭宇森,他的態度向來曖昧。惜才之意到能理解,畢竟新一輩之中,他確實是個難得的將才。隻是彭家一家獨大,如今雖然在太後的主持下,削弱了彭威虎的權力,可是畢竟父子一脈,彭宇森的境遇也略顯尷尬。


    靳旬見我不說話,把奏摺收了起來,叫來杜來得,讓他拿走下發各部去了。


    他手輕輕地覆在我肚子上,我一個激靈,差點兒站起來。靳旬莫名的看著我,我自查失儀,忙說:“剛才孩子踢了我一腳。”


    靳旬眼中露出笑意,說:“這才幾個月的孩子,能有這麽大的力氣?”


    我忙笑著掩蓋自己的慌亂,說:“蘭霜說我最近癔幻的厲害。可能是頭胎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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