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正好是退潮期,老闆的生意又可以開張了。每日除了接待往來的商客,小星兒還時不時去海灘上撿晶石。那是漲潮時從海裏翻上來的。


    “小星兒!小星兒!你個臭丫頭,死哪兒去了!”那是老闆的聲音,有點沙啞,有點粗魯。


    小星兒隻當是沒聽見,她剛數好的星星,被老闆這麽一攪和,又得從來。她有點生氣,順手抓了點身旁小框子裏的晶石,一下一下又給扔回了海裏。扔了幾個就停了下來,有些心疼。


    “算了,不扔了!這些還要等著那人來了,好換點兒好玩的東西。”小星兒又把晶石扔回了框裏。那人今天沒有來,明天肯定會來的。


    她將小框攬在懷裏,有些憨樣兒地向著不遠處的一個客棧跑去。


    這客棧是用石頭造的,不大,但有三層樓那麽高。底下的一層全是石柱子,二層開始才是房間。老闆自己住在三層的一個小屋子裏。這間客棧已經是離海邊最近的一個了。放眼望去,這小島上還有許多或大或小的客棧樓宇,延綿一片。老闆的客棧沒有名字,沒有匾額,很有些寒磣。可是這裏的房間便宜,況且旺季的時候,一樣有人出高價住進來。隻因這小島是這片海上最獨特的地方。


    小島叫浮衡島,每年隻有一個月的時間是退潮期。漲潮的時候,除了島中央的一點地方還露在海麵上以外,剩下的全部被海水淹沒。按理說,這種地方不會有人住,可是它北邊是漓國,南麵是瀾澤,西邊是厝墟,東邊是湛國。除了瀾澤以外,它正處中部,成為了天然的海上驛站。每年都會有不少的商船在這裏補給,停留數日後再重新揚帆。有時候,來往的人多了,就連老闆那樣的破房子都有人搶著住進去。說來也奇怪,這地方重來沒有出現過海盜。


    “小星兒,你跑哪兒去了?挺屍不挑時候的嗎?客人要洗澡,你還不去燒水!”老闆開著窗戶正好看見小星兒往回跑。


    “老怪物,真討厭!”小星兒背地裏總稱那滿臉油光的老闆為老怪物。老闆其實也知道。小星兒這名字是老闆給起的,隻因為她那雙眼睛亮晶晶的,像星星。小星兒不知道自己是哪兒的人,隻記得是跟著老闆一起。其實老闆對她並不算差,隻是喜歡嘴巴上招呼她。


    今日的房間都住滿了人,尤其是那最後住進來的那客人,包著臉,像是得了什麽傳染病,隻是一味的抬高價錢,這才住了進來。老闆不管這些,隻要有錢,什麽樣的人都可以收。正好是這人要洗澡。小星兒一趟一趟地往他房門口拎水,他房裏的老奴隻讓她放在門口便完了。小星兒正好樂得少走兩步。


    “真是個怪人,這樣的天,偏要在房裏洗澡,還要熱水。別怕是還放花瓣在裏麵,跟王孫小姐一樣!”小星兒在一樓用大帷幔圍了四個柱子,拿涼水隨便沖了個涼,一邊沖一邊想著樓上那怪客的講究。


    夜裏,在床上,小星兒揉搓著床頭的一個小布袋。那布袋裏是她這一年撿來的晶石裏挑出的最好的一些。她要等著那人來的時候拿出來。


    小星兒也不記得她是何時認識那人的。隻是他每年隻來一回。來的時候,她總能在他那裏見到不少稀罕的物件。小星兒沒多少銀兩,但是卻很喜歡那人帶來的東西。第一次那人指著小星兒手裏把玩的晶石,說道:“你拿那石頭和我換!”


    小星兒起先以為他說著玩兒的。這樣的晶石,誰都可以在海邊撿到,不值幾個錢的。後來,小星兒就開始不斷地撿石頭,隻為每年可以和那人交換。今年不知那人何時來?


    小星兒翻身嘆了口氣,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兒女人的樣子了,開始有煩惱了,開始笑得好看了。


    “齊墨!”這是那個人的名字。小星兒不識幾個字,但是那人的名字她早已會寫,他的名字比自己的好聽。


    “小星兒,你起來了沒有啊!又偷懶了!”老闆的聲音像鬼一樣在她耳邊響起。老闆站在外麵衝著小星兒的窗戶喊道,卻和鬼一樣。小星兒揉了揉眼睛,原來她不知何時抱著那包石頭睡著了。


    “起來了,老闆!”


    “起來了就快點兒,沒人幹活呢!”


    “知道了!”小星兒趕緊起來梳洗。她得將早飯送到各個房裏,當然,也包括二樓的怪客。


    到了下午,她便跑到了海邊。那裏停滿了大大小小的船。小星兒抻著脖子一個個地張望著,卻沒見那人的身影。


    她掙得脖子有些酸了,猛一回頭看見那二樓的怪客。這樣熱的天,還包著頭臉,鬼鬼祟祟的,不像是個好東西。


    那怪客的老奴此時來了,把他請了回去。小星兒隱約聽見老奴叫他“少主!”


    “嘿!小丫頭!這兒呢!”不遠處的小船上有一個人,手裏拿著一包東西,正朝著岸上的小星兒揮著手。此時,日頭已然偏西了。太陽在那人身後綻出了金色的光耀。


    船靠了岸,那人招呼小星兒上了船。


    “齊墨,你來得真晚!”


    “還叫名字呢,我可比你大不少,叫叔叔呢!”


    “美得你呢!”小星兒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齊墨手裏的包裹。“哎呀!怎麽又是水磨糕!”小星兒一見是吃的,小嘴就有點翹。


    “這水磨糕也不能伺候了,看來小丫頭長大了!這樣的糕點你們這兒還難得見到呢!”齊墨捏了捏她的髮辮,以前黃黃的小辮兒現如今有些黑有些厚了。她換了新買的衫,肩頭繡上了點花樣子,和她麥色的皮膚一樣,別樣的柔潤。齊墨的手像被燙了一下,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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