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當然冰——所謂陰陽掌,就是一陰一陽兩股力量在體內較勁,冷時寒徹骨,熱時焚血肉,讓人時時刻刻都在痛苦中煎熬,生不如死。


    唐崢喘著氣,如今隻想找到唐安問清楚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抬起頭四下看去,卻突然定住了。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那本應空無一人的靈堂之上、棺木之旁,竟然有人。


    四周一片雪白,白幡隨風飄揚,那人一身黑色衣衫包裹全身,頭上戴著一頂鬥笠,鬥笠上垂著黑紗,遮住了他的麵目。他之前一直微微低著頭,看著唐宏的棺木若有所思,此刻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緩緩抬起頭,朝唐崢看來。


    兩人之間還有一段距離,根本看不清彼此的具體模樣。唐崢愣愣地看著他,眼底仿佛掀起了滔天巨浪,神色變幻,身體微微顫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仿佛被蠱惑了似的,緩緩朝前走去。


    他一動,四下扶著護著的弟子自然也跟著動,一行人浩浩蕩蕩,在那十來個黑衣人漠然注視之下全部移到了靈堂之前,唐崢死死盯著那人,嘴唇顫抖著——也不知是因為體內寒氣還是心情激動——“你、你是……”


    “好久不見了,”那人緩緩開口,聲音冷漠得沒有半點溫度,“父親。”


    第十二章黃雀


    這一聲“父親”聽在唐崢耳中,霎時如驚雷一般,將他整個人震得呆住了。瞪大眼睛看著那人,全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那久遠的回憶再次奔湧而來,“——唐寒?”


    “什麽?唐寒?唐寒不是二公子嗎?”


    “二公子當年不是死了嗎,怎麽又冒出來了?”


    “這到底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了?”


    “難不成他是回來奪位的?大公子竟是他殺的不成?”


    他此言一出,周圍弟子頓時譁然,紛紛議論,懷疑者揣測者不一而足,唐崢聽在耳中,卻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阻止了。


    “難為父親竟然還記得我這個不肖子,”棺木旁的唐寒淡淡一曬,“父親心中,不是一向隻有大哥一個人麽?”


    唐崢聽他這話,頓時臉色一變,驚道:“你要做——”他話音未落,就見唐寒雙手一翻,竟是狠狠一掌下去,就聽“砰”的一聲,在他拚盡全力的一掌之下,那上好的楠木棺頓時四分五裂!


    “宏兒——”唐崢一聲嘶吼,聲音悽厲,身形一起就想衝上去,然而內力剛剛提起,就覺肺腑一陣劇痛,仿佛生生吞了一塊火紅烙鐵似的,逼得他頓時臉色慘白,腳一軟就要往地上栽倒。


    “門主、門主!”


    周圍弟子頓時七手八腳地將他扶住,唐崢雙眼通紅,死死盯著靈堂,嘶聲道:“你、你要做什麽!”


    靈堂之上一片淩亂,棺木碎屑四散,唐宏的屍體歪倒在地上。唐寒冷冷地看著它,緩緩地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瓶子,拔開瓶塞,毫不猶豫地將它灑了下去。


    “呲——”腐蝕的聲響與惡臭同時傳出,那一瓶藥水全部被淋在了唐宏臉上,頓時皮開肉綻,整張臉幾乎融化,根本再也看不出五官。唐崢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目呲欲裂,喉間一哽,卻已經說不出話來。


    “你、你這惡賊,怎可這般對死者不敬!”終究是旁邊有弟子看不下去了,無論唐宏平日如何跋扈,終歸也是自家師兄,豈能在死後還被人這般折辱?


    “不敬?”唐寒冷哼一聲,隨手將那倒空了的瓷瓶扔到地上,淡淡道:“他人就是我殺的,還怕什麽不敬麽?”


    “什麽,兇手竟然是他!”


    “他們不該是親兄弟嗎,怎麽還會自相殘殺?”


    他這話一說,弟子更是一下子炸開了鍋,唐寒顯然很滿意這個效果,冷哼一聲,突然抬手,取下了頭上鬥笠,露出真容。


    眾人皆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那張臉上,一道刀疤左右貫穿,橫切在他的鼻樑之上,幾乎削掉了他半個鼻子,左右兩頰之上也是皮肉翻卷,極為猙獰。左側嘴角也有一道傷疤,自嘴角斜斜地挑上去,就像最恥辱的印記,烙在他的臉上。


    唐崢瞪大了眼睛,心中的憤怒被這巨大的震驚給衝散了不少,他呆呆地看著對麵的人,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點昔日那個沉默寡言的二兒子的影子,他忍不住顫慄起來,“你、你的臉……”


    “說起這張臉,還得感謝我這位大哥呢……”唐寒冷冷一笑,臉上那兩道傷疤也隨之聳動,“當年他帶人追上了我,分明已是拿定了主意要殺我,卻還要在動手之前,慢慢地折磨我……”他的手慢慢地撫摸著自己的傷疤,如同這些年來做個千百次的那樣,眼睛漸漸地亮了起來,“不過,也虧了這番折磨,拖了些時間,唐安才有機會趕來救我,我也才能有機會,今天重新回來見他啊……”


    唐崢幾乎已經說不出話來,五髒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血液幾乎如沸水一般流走全身,他用盡全部的理智才能逼得自己站住而不至於滾到在地掙紮痛呼,哪裏還有力氣去思考唐寒所說的那些陳年舊事究竟真相如何?


    他不開口,周圍弟子自然也不敢說什麽,隻是麵麵相覷,暗自揣摩著唐寒話裏的意思,眼神裏都出現了懷疑與動搖之色。


    隨手將鬥笠扔到了一邊,唐寒目光森冷,靜靜地掃過階下眾人,最終定在唐崢身上,緩緩道:“當年,你對我雖然不好,但也算不上壞,至少沒有刻意折辱,我恨的,本來也隻有唐宏而已。可是……”他話鋒一轉,厲聲道:“你不該在我逃走之後遷怒於我母親!當年她被逼自盡的時候,我不能護她周全,今日,就隻有取下你的人頭,為她祭奠!”


    他越說越激動,到最後一句時,手已高高揚起並重重揮下:“殺!”


    一聲令下,四周屋頂上的黑衣人齊齊動手,一大片鋥亮的飛刀之類就朝院中人群扔了過去,唐門也擅暗器,各自吶喊著紛紛閃躲,可人多手雜,總有一兩個沒能防住傷了手臂肩膀,所幸隻是皮肉擦傷,不至於命喪當場。


    可是下一刻,那群黑衣人就扔出了好幾個圓溜溜的黑色小球,有個弟子眼尖看得分明,立刻長劍一挑迎了上去——


    “轟——”


    隻聽連聲巨響,硝煙瀰漫,血肉橫飛,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火藥”,甚是驚恐慌張,唐門登時大亂。須知本朝嚴禁民間私藏及售賣火藥,相關所有皆由官營,這群黑衣人竟然拿出了火藥,那他們的背景如何,實在難以想像。


    黑衣人的火藥並不多,隻有三四枚,但卻讓唐門人心大亂,他們立刻趁虛而上,短兵相接,很快就占了上風,將唐門眾人緊緊圍在了一處。


    唐門弟子們又要麵對一群下手毫不留情的黑衣人,又要護著重傷昏迷的唐寧和已經毫無反抗之力的唐崢,一下子左支右絀,支撐得極是費力,不多時已有好幾人倒了下去。靈堂內的唐寒冷眼看著,神情絲毫不動,仿佛隻是踩死了一群微不足道的螻蟻,再如何悽慘無奈,也跟他沒有一點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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