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像一位被囚禁的君主,但與此同時又讓人覺得其實這房間根本關不住他――隻要他想,隨時都能從那把椅子上站起來,走出去。


    john不大懂藝術,不過不得不承認對方畫得十分不錯,即使是外行人也能感到畫麵中那種充滿張力的“蓄勢待發”之感。


    “not bad,”射rlock從john手中拿過信,掃了一眼那幅畫,“要鑲個鏡框擺到你床頭嗎?”


    “what?”


    “幹嗎那麽驚訝?我還以為你挺願意把我擺在你床頭的。”


    “別開玩笑了,射rlock,”john實在懶得回應室友永遠不合時宜的幽默感,“你覺得這會是什麽意思?”


    “你認為呢?”


    “反正不會是感謝你為他做了這一切。那麽是個威脅?‘你等著,我總會出去的?’可畫中的人是你,這說不通……所以是代入?自我投射?”


    “繼續,很樂意多聽聽‘john watson conjecture’。”


    “well……”john試著讓自己的想法再瘋狂一點,“也許是求救?你知道他把你視作同類,說過期待和你再次較量――或者用他的話說,玩遊戲――所以想通過這種方式讓你改變主意把他弄出去?”


    “還有其他嗎?”


    “嗯……最壞的一種,他說過你有天分,那麽這幅畫的潛台詞……”


    “總有一天你會跟我一樣,為了樂趣殺人,”射rlock挑了挑眉,“沒關係,你可以說出來。”


    “但人人都知道你不會。”


    “everybody?really?”射rlock假笑了一下,“坦白說我也不知道這幅畫是什麽意思――他真該選用稍微理性一點表達方式的,光憑這玩意兒誰知道他要說什麽。不過不管是什麽意思都無所謂了,反正他被看得很嚴――注意到信封上的字體了嗎?和他簽名的字體不同,說明他們隻給了他信紙而沒有給信封,”射rlock簡單分析道,“他有寫信的權利,但信能不能寄出不由他說了算。我認為我會收到這封信的唯一原因是mycroft知道我在等這個――這仍是我的‘保留樂趣’,很高興得知有人已經無聊得生不如死了。”


    “總之他真的瘋了,”john厭惡地盯著那張信紙,“送他進精神病院半點都沒錯。”


    “這倒不盡然――當然某方麵他確實不正常,但與此同時他仍保留著足夠的理智與清醒,”射rlock把信裝回信封裏,“事實上他父親同意在文件上簽字之前曾問過我,‘你覺得他們能治好他嗎?’,現在我看他父親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關於這一點他父親也不是沒責任,如果他能早點意識到該……”


    “不,john,”射rlock打斷道,“家庭、社會,這些都可成為藉口,但你知道……”他稍微沉吟了一下,注視著壁爐中躍動的火苗說道,“你知道當初我媽沒收我的藥劑盒時曾告訴我,有些事情……永遠別為自己找任何藉口。”


    客廳中有一刻沉默,john直望著射rlock站起身,把信鎖進書桌抽屜才開口說了句:“會趁你不在家時把它燒了。”


    “別碰我的紀念品,”射rlock像護著食盆的貓一樣警戒地轉過頭,“即使你是我男朋友也不行。”


    “just kidding,”john被他逗笑了,“但你知道,射rl,畫上的人不是你。”


    “part of me,actually,”射rlock挑起眉,“還有我以為你隻在床上這麽叫我。”


    “……”


    “我承認很多時候我都覺得無聊,”射rlock走到窗前,注視著外麵的街景,“quiet,calm,peaceful,isn’t it hateful?――順便一提,上次我這麽說完後還不到一分鍾moriarty就炸了對麵的樓。”


    “moriarty不是聖誕老人,射rlock,再說聖誕節還沒到,你再怎麽想要‘禮物’他也不會現在就從煙囪裏爬下來。”


    “嗯哼,希望他早點出現,等不及和他再見麵了。”射rlock站在窗邊轉過身,斂去玩笑語氣,嚴肅地看向同居人,“你知道我在期待著和moriarty再次較量,這確是我的樂趣,但是john,我……”


    “行了,不就說了一句祝你們幸福嘛,別那麽耿耿於懷,”john不耐煩地打斷他,“甜心,你都二十八了,成熟點。”


    “john,i’m serious,”射rlock氣哼哼地嘟囔道,“我可正要發表一篇你最喜歡的關於‘維護正義’的演講,你該把它聽完然後為此感動不已並更新一篇一千字的博客,而不是又用那種語氣叫我甜心――這稱呼太見鬼了。”※


    “nope,我現在除了‘讓我們出去吃個飯’不想聽別的,”john從沙發上站起身,抓過外套穿上,“冰箱裏什麽都沒有,而我要餓死了――你想吃什麽?”


    ※ “你知道魔術家一旦把自己的戲法說穿,他就得不到別人的讚賞了;如果把我的工作方法給你講得太多的話,那麽,你就會得出這樣的結論:福爾摩斯這個人不過是一個十分平常的人物罷了。” ――《血字的研究》


    ※ “完美的謀殺很容易,隻要永遠都不會被懷疑就行了。” ――《殺人不難》


    ※ 出自《lie to me》


    ※ 歷史上這位畫家確有此偏好,但文中角色與歷史人物無關


    ※ 夭折的演講就是《最後一案》中那段著名台詞


    第十九章


    最終他們去了angelo的餐廳――那兒的菜做得不錯,離公寓又隻用步行五分鍾。


    當然基於他們光顧的頻率,免單待遇與“讓氣氛浪漫點的蠟燭”都是老黃曆了――angelo早不再把john當成射rlock的約會對象,盡管每次都是由john負責結帳,用射rlock的卡。


    “john?”


    “嗯?”


    “……隻是確認一下,”射rlock邊用叉子撥弄盤中的食物邊清了下嗓子,“聖誕你會跟我回家?”


    “我以為你早知道了?”john詫異地把目光從雞肉挪到室友臉上,“我是說甚至連mycroft都知道,你沒理由……”


    “所以隻是確認一下。”射rlock不耐煩地嘀咕了一聲,繼續用叉子戳他的魚。


    “……”


    “……”


    “……”


    “all right!別那麽看我,”射rlock突然扔下叉子,“是的,你把電腦密碼換了,那又怎麽樣?鬼知道那是不是意味著……總之這就是為什麽我說我討厭感情――不是因為它複雜,而是因為它根本沒有標準答案,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證……”


    “射rlock?”


    “what?”


    john同樣放下叉子,短暫沉默了兩秒――“鬼知道那是不是意味著你願意把我當做你的家人,把我的家當做你的家”――射rlock沒把這句話說全,不過john能明白他的意思。


    於是他突然想告訴對方……盡管他們大概算不上“那種關係”,地點和時機也都不大對勁――這不是一個約會,他們甚至沒有一個蠟燭,而對方剛說過他恨感情――但john隻是突然想說出來:“射rlock,you know……i love you。”


    “……”


    “……”


    “oh i……i,i……i……”


    “no,i’m not asking,no,”john好笑地阻止同居人繼續磕巴下去,“我不是在要求你說‘我也愛你’,你也不用逼自己這麽說。i’m just saying,it’s fine……it’s all fine。”


    “good……thank you。”


    好吧,這對話聽上去有點耳熟,大概在他們頭一次來這間餐廳時就曾發生過。不過那時john可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坐在同一個位子上,告訴坐在對麵的那個人,我愛你。


    ――或許射rlock holmes永不言愛,就像地球永遠繞著太陽轉一樣是顛撲不破的事實,但這不代表john watson不敢向他說那個詞。


    看在上帝的份上,說一句“我愛你”不會比入侵阿富汗或擁抱moriarty更難。


    “john……”十幾秒後射rlock突然再開口,“你知道……你知道我說過你對我很重要……”


    “是的我知道,所以……”


    “不,你不知道,”射rlock快速打斷他,“我說你很重要……我是指……我的意思不是說……我不知道你怎麽理解這句話,但是我想……我是想告訴你……”


    “嗯……射rlock,你到底想說什麽?”john無奈地插了一句――很明顯射rlock想表達的東西與“感情”有關,可並沒準備好一份講稿――正如早前所言,每次他需要在無準備的情況下“表達感情”都是一場語言學上的災難。


    “我……隻是……”


    “well,無論你想說什麽,i’m listening,”john忍住笑,打趣地安慰道,“別緊張,射rlock,你的母語是英語,你能做到。”


    “我隻是想說……”射rlock並無心回應john的玩笑,看來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如何科學地、有條理地表達感情”這件事兒上,“你知道……我是說如果你還記得,去年三月底我們一塊兒追查moriarty搞出來的爆炸案……那一天――我是指畫廊那個案子――那一天我們一起去了vauxhall arches……”


    vauxhall arches位於倫敦南部,是這座城市裏治安最差的地方之一,盤踞著許多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同樣隱藏著諸多罪惡與危險。


    但這並不會讓射rlock holmes裹足不前――他熟悉這種黑暗,獨自深入追查線索對他來說絕不是問題。


    “我熟悉那兒,去過很多次了。那些巷子――黑暗、複雜――但每一條……每一條我都很熟悉……”


    他熟悉它,從不畏懼它。雖然有時那些黑暗就像是罪惡的代名詞,虎視眈眈地盯著敢於單身挑戰它的人,謀劃著名如何把這些膽大包天的獨行客靜悄悄地扼死在暗巷。


    不過那天射rlock並不是一個人――他能分辨出另一個人的腳步聲,就在自己身邊。


    “但那一天不同……我是說那天你跟我在一塊兒,於是……”


    “ok,got it,”john點頭接上話題,“射rlock,我明白你想說什麽。我保證無論何時我都會在你身邊,我信任你就像你信任我……”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射rlock表情有點苦惱地打斷道,“助手、戰友,是的,但……但你知道……無冒犯之意,john,但你知道就算有一天你不在那兒了――結婚,搬出221b,whatever――我也會繼續視破案為人生樂趣。所以……總之那一天我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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