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這藥應該是難以被人發覺的厲害物事,想必這研藥之人,亦沒那麽簡單。


    想到這一層,熙瑤便少不得去找見多識廣的師尊晤真解惑。晤真既是為人之師,多少得授些不解課業才是。


    可晤真房裏沒人,熙瑤隻得跑到外頭找,沒料此時,晤真扛著個包袱,正要告辭。熙瑤急忙挽留:“師尊,那紫霞洞也就那樣,眾師兄妹都挺自覺嗬,您去了沒去都不打緊。不如您再在此小住兩日,我對這地兒也不熟,得有人陪著走走,說說話呀。”


    說著,熙瑤趕緊拉了晤真的手臂不讓走,自己著了魔應了道也隻有晤真能救了。可是,她怎麽好意思說啊?晤真那方也沒多慮,隻道:“為師此次不是回紫霞洞,是應了舍弟的邀請,去天宮給他參詳些要事。”


    先前蒙晟也說了,晤真的弟弟真午在神界天帝煌亥那兒當參謀,想是遇上難題自己拿不定主意,這才求助於晤真。


    熙瑤“哦”了一聲,卻遲遲沒放開晤真的手,心裏熱氣騰騰,不知怎麽辦才好。又羞於啟齒,不敢讓晤真幫她渡過難關。


    晤真望定熙瑤,甚關切道:“徒兒,此處極寒,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注意保暖啊。”


    熙瑤呐呐回應著,藥茶的作用讓她神智有些迷糊,使得她依然沒有鬆開晤真的手。晤真也隻當她在撒嬌,便由著她耽擱。


    正逢上陸黎前來與晤真道別,陸黎見熙瑤一副失了魂的樣子,二話不說,霸氣地一把將熙瑤拉開了。


    陸黎同晤真說了幾句話,便把晤真放走了。


    一回頭,陸黎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熙瑤:“熙瑤,我看你今天表現甚是異常,你就這麽舍不得師尊走麽?”


    熙瑤本就難受,隻是一直壓製著,興許是那藥性還沒有全麵爆發。這下見到更為親密的陸黎,那將將壓下去的火星子又突然騰地升了上來,燒得她臉上紅紅的,手心直發熱。


    趁自己還有那麽一點小清醒,熙瑤蹭過去,伏在陸黎的肩上道:“陸黎,我怕是喝了不好的東西,你不要放我一個人走,我怕遇上壞人,待會兒如果你覺得我說話很過分,或是對你動手動腳,就趕緊用定身法把我定住吧。”


    陸黎先前也喝過那東西,非常理解地答應了熙瑤。頓了頓,他又問:“定身法定多久?”


    熙瑤本打算說定上七八個時辰,讓自己美美地睡一覺也好,陸黎總不會令她一個人冷著。後來想想不行,萬一陸黎又喝了那樣的東西,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豈不是天雷勾起地火?


    琢磨一番後,熙瑤道:“先定個把時辰,視情況再論。”


    說著,熙瑤便不受控製地抓起陸黎的前襟,將臉貼了上去。說來也怪,先前陸黎身上一直是熱乎乎的,火麒麟嘛,這下貼上去,卻感覺涼涼的,剛剛好能化解她內心騰騰的火焰。


    陸黎害怕旁人看到熙瑤失控的樣子,趕緊用術將熙瑤帶回了寢所。


    未幾,熙瑤眼前變得一片模糊,看人影兒看家什器物都成了重疊的,腦子裏暈暈乎乎,身上又燥熱得很,隻想找個東西來降溫。熙瑤就近試了試,將臉貼到桌案上,不管用;又貼到床頭上,剛開始有點效果,可一會又失效了;我四處找呀找,忽然碰到了一個立著的柱子,熙瑤想拿來試試,於是雙手抱住,將臉和身體貼了上去。


    正覺得火氣排泄掉一些的時候,那柱子似乎動了一動。熙瑤用手摸了摸,感覺那柱子軟軟的,上頭像是還包了好幾層布,便悉數把那布除去,最後那柱子竟然剩下一片白花花的顏色。


    哈哈,看來沒得布可以剝了!熙瑤整個人朝上猛地一靠,一推搡,那柱子便朝後倒了下去,陷進了被褥中。熙瑤索性爬到上頭,將外袍除去,又去除錦衫……


    便在此時,那柱子說話了:“熙瑤,你真的那麽難受嗎?”


    熙瑤腦海一片空白,卻也給那能說話的柱子嚇了一嚇。見那柱子說完又沒了動靜,熙瑤於是膽子大了些,胡亂回答了一聲:“很難受,我想我是要被心火燒死了。”


    “熙瑤,我不想看你難受,雖然你說過要我將你定住,但我怎麽也下不去手啊,你還是快快醒來吧……”那柱子說著,忽然長出的一隻手頓在半空。


    熙瑤順勢將臉貼到那平坦寬闊處,在上邊摩挲著,那兒好像有個泉眼突突突地跳動著,往外冒著一股清流。熙瑤內心感覺十分奇妙,有種說不出的涼爽和愉悅。


    不一會兒,熙瑤腦海之中似有一股清流灌入,慢慢清醒了些,看東西好像也沒那麽飄渺了。熙瑤躺著不動,任那清流緩緩掃遍我全身每個角落,熄滅了那騰騰的火焰。


    心火終於給壓下來,熙瑤也困極了,便滾落到一邊,沉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熙瑤似夢似醒間,一隻胳臂伸過來將她攬住,一個聲音在耳邊低語道:“熙瑤你可知道,在那三生石上,你我的名字是成雙的,這是師尊告訴我的,以前我還不太信,但自從知曉他蒼黃大帝的身份後,我便再無懷疑。”


    許是藥性的緣故,第二天待到日頭到得中天,熙瑤才悠悠起床,似乎還沒有睡飽,可肚子已“咕嚕嚕”直鬧騰。


    熙瑤揉了揉惺忪睡眼,抓起貂皮長袍朝空中一丟,兩條胳臂朝袖口處一攏,便打算去開門。


    此時,房門突然朝裏洞開,陸黎進來了,手裏端著碗熱氣騰騰的蓮子羹。


    第061章 貴重禮物


    昨夜的事兒熙瑤雖記不太清楚, 總之在關鍵時刻還是刹住了陣腳,並不算太丟人。隻是個中細則卻隻能詢問陸黎了。


    “陸黎,我昨夜……沒把你怎麽樣吧?”熙瑤有些含羞道。


    陸黎一驚, 臉上微紅道:“沒……沒有, 我都沒用定身法,你自己就醒了。”


    “奇怪, 那我是怎麽突然醒過來的?”熙瑤疑惑不解地問。


    “我也不知道,你隻是……隻是……”


    “隻是什麽?”熙瑤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瞪得滾圓。


    “你隻是脫了我的上衣, 把頭放在我胸前, 然後慢慢就醒了。”


    “哦——”熙瑤總算舒了口氣。


    略略回憶了一下, 熙瑤覺得事情大致是陸黎所描述這麽回事。令熙瑤好生困惑的是,為什麽她把頭往陸黎的胸口一靠,就能自然醒轉。


    熙瑤奔將過去, 又要扒陸黎的衣,想看看他的胸口到底有什麽神奇之處,陸黎急了,趕緊後退兩步, 作出一副警戒的樣子。


    是時,熙瑤記起她父王以前曾經說過,火麒麟是祥瑞之物, 周身充滿剛正之氣,可以逢凶化吉。熙瑤昨夜之所以能化解那藥效,想是陸黎的功勞最大。


    眼下見陸黎一副羞澀的樣子,熙瑤嗬嗬一笑, 擺了擺手:“得吧,又不是沒見過你,何必這麽假害臊?”


    陸黎期期艾艾道:“昨……昨夜那是我見你喝了那藥難受,才委曲求全,讓你脫了我上衣。”


    “瞧你,像是我占了你天大的便宜。”熙瑤不以為然:“你一男兒,光著膀子都可以招搖過市,脫你個上衣就這麽為難你麽?”熙瑤真是很想笑,陸黎這家夥居然這麽看重自己的貞操。


    “不知道是誰說的,讓我答應嫁給他,不然便要生氣回火之國。”熙瑤又接著數落了一句。


    隻聽陸黎甚曖昧道:“我們都將彼此的第一次留到大婚之日,不是很好麽?”


    誰要同你共赴婚禮啊?熙瑤也是無語了。


    見沒有得到回應,陸黎又道:“若是熙瑤想早些在一起,我們可以早點兒成親哦!”


    得寸進尺,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熙瑤忍不住道:“我才不要成親呢,做個自由自在的小仙該多好!誰要嫁人?誰要成天拖著一堆油瓶兒到處跑?”


    陸黎嗬嗬笑道:“我們的孩子怎麽可能是油瓶兒呢,那都是在地上跑、天上飛、神氣活現的小麒麟呀,多可愛,是吧?”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熙瑤一疊聲表示受不了。


    “咱不說這個了,熙瑤你餓了吧,來喝點兒蓮子羹,很好喝哦,是我剛剛熬的。”陸黎說著,便將幾上的蓮子羹端到了熙瑤麵前。


    熙瑤納悶了,問道:“這北海之北的氣候,實是不宜蓮花生長,這兩日又無人出去采買物品,卻是哪來的蓮子羹?”


    陸黎略一沉吟,還是從實招來:“我今日起得早了些,見你還在熟睡,便回了一趟火之國,帶了些蓮子來熬了羹。”


    “知我者,莫若你陸黎也!”熙瑤挺開心地接過蓮子羹,用勺子舀了半勺,正張開大口準備開吃,便聽陸黎提醒道:“小心燙!”


    可還是說得遲了,那半勺羹早已滑入了熙瑤的喉嚨深處,疼得熙瑤眼淚不自覺就流了出來。陸黎連忙接過熙瑤手中的碗,用勺子舀上一些羹吹了吹,道:“來,我喂你吧!”


    疑心自己太過驚訝,熙瑤方才囫圇吞下去的羹竟然卡在食道,嗆得她連連咳嗽。陸黎連忙放下碗,過來給熙瑤順背。


    好容易順過氣來,熙瑤道:“本小仙自打記事時起就沒讓人喂食過,今兒居然讓你這堂堂火之國的儲君來伺候,這可不行,我吃不下去!”


    “好了好了,你自己吃吧!”陸黎順勢道。


    熙瑤覺得陸黎今日特別殷勤,於是問道:“陸黎,你是有事求我嗎?”


    “沒有!”陸黎果斷搖頭。


    熙瑤坐在幾案前,支著下頜看陸黎,認真地道:“你平時雖然也是個溫潤君子,但畢竟不如今天來得親切。說吧,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麽?”


    在熙瑤的步步緊逼之下,陸黎終於說出了實情:“我母後見我找廚娘要蓮子,便問我拿來做什麽,我說要給你做蓮子羹,母後挺高興,說遲早是一家人,讓我對你好一點兒。”


    熙瑤聽了是一個頭,兩個大,趕緊問陸黎:“你是怎麽跟你娘描述我的?”


    陸黎不好意思地臉上紅了一紅,道:“我跟母後說了你的情況,沒料母後竟告訴我,你就是小時候與我定娃娃親那姑娘,我聽了好生高興,然後,我父君就接下話頭去了。”


    “娃娃親竟也這麽當真?”熙瑤眼睛睜得老大問陸黎。


    陸黎不假思索道:“這要看是和誰定了。”


    “那你父君又是怎麽說我的?”熙瑤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陸黎也是直腸子:“說你那時候挺可愛,長大了一定也很美,還說你父王德才兼備,兒肖母女肖父,你勢必也會隨了你爹。”


    熙瑤不悅道:“你們什麽意思啊?難道我娘就不好麽?”


    “沒有,都很好。”陸黎連連掌嘴。


    熙瑤心道:“居然把我說得這麽好,我倒是有些緊張了,這萬一哪天他二老遇上我,發現沒他們想象的一半好,那可真真尷尬了。”


    於是,熙瑤在心裏祈禱著,相見不如懷念,還是不要讓自己有這麽為難的一天。


    陸黎見熙瑤不說話,便道:“熙瑤你在想什麽,蓮子羹都快涼了。”


    說罷,陸黎將那碗蓮子羹端了過來,熙瑤當心他再要喂我,便一把搶到手中,老實不客氣地低頭喝了起來。


    將將喝完羹,陸黎便過來問:“熙瑤,我都在你們這兒待了這麽久,你倒是什麽時候跟我去火之國看看?”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熙瑤一時語塞。隻聽那陸黎又道:“你現在不想去也不打緊,我父君和母後聽我說了鮫王他們受傷的事,過兩日便會前來探望,到時你便可以見到我父君和母後了,他們一定會很喜歡你。”


    我不去,他們便來。熙瑤這下可是無處藏身了,隻盼著這一天不要那麽快到來。俗話說,醜媳婦總得見公婆,熙瑤也算不得醜媳婦,麒麟帝和帝後也不見得就是自己公婆,可熙瑤這心裏不知怎的,卻是七上八下的。


    兩天時間一晃而過,眨眼就到了陸黎父母要來北海之北的日期,蒙晟和晤真兩位大師可都走了,當事的隻剩下五哥熙睿和熙瑤自己。


    熙瑤也提前一日把這事和五哥熙睿說過,熙睿倒是挺高興,立時讓人去鳳國采購了些成年佳釀“鳳尾春”,又跑了一趟凡市,買了一堆食材和幾床厚些的被褥。


    見到那被褥的時候,熙瑤暗自祈求上蒼:陸黎父母千萬不要在這兒留宿,要是他們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每逢半夜都得起來給我換被褥,那該多心疼,心裏少不得又要怪我虐待他。


    見熙瑤苦著臉,熙睿又好生勸道:“先前,我們鮫族和麒麟族關係本就甚好,若是六妹你嫁與陸黎,也是美事一樁。況且這麽些時日的相處,五哥我覺得陸黎的情感雖沒風美人來得濃烈,是那種細水長流類型,但六妹若嫁與陸黎,後邊的道路必是平坦寬闊,前途一片光明。而六妹若一意孤行選擇風美人,不但得不到風之國與鮫族的祝福,相反會加深矛盾,六妹你的一生,或許也隻能在淒苦中度過了。”


    熙瑤突然心頭一酸,很不是滋味。


    臨了,熙睿語重心長地跟熙瑤說:“熙瑤,五哥希望你以後可以開心快樂,你要是明白我的苦心,就不要再同風美人往來了。若論長相,陸黎也不比你五哥我遜色是吧?”


    如今來到這北海之北,大夥的日子都不甚好過,也是給自己連累的,熙瑤不想再生出些是非來,便點頭答應了五哥熙睿。


    這天清晨,熙瑤早早便起床將自己打扮了一番,梳頭的時候,她還特意學著編了個風俊給她編過的那種發髻。陸黎見熙瑤如此認真對待他父母的到來,興奮和驕傲都滿滿地寫在了臉上。


    日起竿高的時候,麒麟帝與帝後早早地便來了,熙瑤同陸黎在高台上遠遠望見,他們身後還跟著兩個侍從,剛落地,麒麟帝便喚出一個雕漆木箱,讓兩侍從抬著朝大殿走。


    陸黎歡呼一聲,拉著熙瑤飛奔而去。半路,熙瑤掙脫了陸黎的手。熙瑤覺得自己與陸黎都還沒訂親,在長輩麵前這樣勾勾搭搭,畢竟有失體統。


    麒麟帝與帝後到得大殿的時候,熙睿趕忙出來階前迎接,滿臉歡喜卻也發自內心。如今他們落得這步田地,還有這種貴客遠道而來,自然是開懷的。


    熙睿也是有些犯迷糊,都還沒把客人請到大殿,便在階前與之攀談了起來。熙瑤不緊不慢跟在後頭,不敢貿然跑到前方去。經過陸黎一頓推搡,熙瑤也就身不由己地被推到了麒麟帝與帝後的跟前。


    朝麒麟帝與帝後施了個禮,熙瑤便下意識地退到熙睿身後,偶爾偷偷瞄了一眼麒麟帝與帝後,兩位都比自己想象的要年輕很多,著裝高雅卻不花哨,前身皆是火麒麟,郎才女貌十分登對。談話間,二人亦是禮讓有加、相敬如賓。


    攀談了一陣,熙睿這才想起將客人讓到大殿中休息。二人答應著,熙瑤正欲轉頭的時候,被麒麟帝後輕輕喚住了。


    麒麟帝後倒是親切得緊,笑語盈盈地過來拉了熙瑤的手,一麵朝大殿走,一麵道:“熙瑤,我早些時候便聽陸黎說了你,我們對你都挺喜歡。待會到了大殿,我有件禮物要送你。”


    熙瑤連連頷首:“多謝帝後!”


    麒麟帝後笑道:“熙瑤莫要客氣,往後我們便是一家人了,不說這兩家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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