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是用智生存繁衍的玩意。


    鬼王蛛就是它們的父親,負責在陣中給那些尚在學校的小鬼蛛們喂食聚魂,而這個紅衣女王,可能就是鬼王蛛最早剝離的魂魄,鬼王蛛的智給了她,她承擔著大腦的職責,組織這些小鬼蛛設陣,尋找可寄居的身體,尋找著能讓他們成長開智的姻緣線。


    “活捉。”趙小貓跳下來,拉起斷手斷腳的紅衣女皇,她皇冠歪斜,眼球上翻,華服半敞,露出的地方,已經隱隱有了肉身的感覺,並不完全是玩偶的關節。


    “師秦。”趙小貓說,“把她銬走,案件收尾。”


    孫狸啊了一聲,指著麵前噠噠掉鬼蛛的恐怖玩偶,說道:“貓兒,這兒還有啊!”


    “你們來處理。”趙小貓說,“我們已經逮捕了大腦,可以帶回去提審了,今年終於有能用到陪審團的案子了……”


    紅衣女皇哢吧哢吧動了動腦袋,眼球滾落回眼眶正中,怒目看向趙小貓,漆黑的眼仁中央點著赤紅的蛛眼:“啊——不許!碰我!孩子!!”


    可惜,正如趙小貓所想,這個紅衣女皇當真沒有多少戰鬥力,連威脅都算不上。


    趙小貓捆禁了她,交給了師秦。


    她打了個哈欠,說道:“終於結束了。”


    月老廟中,蘇西白給那個校服少年紮好繃帶,低聲安慰道:“別哭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校服少年說:“姐姐,我看到了我的前世。”


    “嗯。”蘇西白微微笑著,“看到你的另一半了嗎?”


    “我們……死在了一起,約定了來世還要在一起,即便是被世間不容,也要□□。”校服少年流著眼淚,說道,“可我忘記了,我還要斷了他,把線纏在另一個人身上……我……我好後悔……”


    校服少年說:“他等了那麽久……我卻忘了,忘得一幹二淨,還要因為別人,把他的緣分斬斷……”


    碧青背著脫力的亓官燕慢慢走來,蘇西白站起來,小聲說:“白澤說,繁育囊……隻能用一次。”


    碧青垂下了眼,亓官燕疲累一笑,伏在碧青背上,蜷成一團哭了起來。


    碧青說:“給他吧。我想好了,我不需要姻緣線。”


    蘇西白道:“你這說的又是什麽話!”


    “我想明白了。”碧青說,“我愛她,我一直愛著她,既然愛她不為任何事改變,滄海桑田也還依然愛她,何必還要求那一根線?這麽多年來,是我太傻,是我偏執,眼裏隻盯著那根線,因為一線姻緣,讓她多年痛苦,經此一事,我明白了,我總也求不來的那線姻緣,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還愛她……”


    亓官燕怔住。


    碧青側過頭,輕輕對她說:“我陪你到湘門去,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碧青微微笑了笑,碧色的眼眸溫柔如水:“燕遙,我會讓你看到,愛情並非隻懸在那根線上,斷了姻緣,我依然能和你在一起。”


    白澤蹲在一旁吃夜宵,看著天邊漸漸清晰的曙光,說道:“那我就把繁育囊給這個小孩兒了。”


    校服少年抬起頭,和碧青再次對望。


    碧青彎起眼睛,向他笑了笑:“姻緣不長久,愛則亙古不變,你這一線姻緣,是由愛牽連著,以後,不要為誰輕易斷了它了,這對那端等你的人,不公平。”


    校服少年哽咽著,拉著他的袖擺哭出了聲。


    白澤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天亮了,明天是個好天氣呢,幹活了同誌們!”


    作者有話要說:  致:


    趙小貓、師秦。


    紅毯都走了,音樂也給你們配了,接下來該洞房蜜月了。


    ——by百萬


    第61章 畏顯形


    鬼王蛛的妖魂鬼蛛娘娘被抓捕歸案, 周吳知道後,長舒一口氣, 說道:“終於有能交差的案子了。”


    第二十九處一直是靠每年上報的案件數量來申請國家財政撥款的, 但是, 國家的錢不好要, 如果沒有完整的案件報告書, 犯人的照片,審判團的意見書, 以及處理結果報告,要錢是很難的, 連報銷路費都難。


    部長曾說:“今年政府財政啊……大家心裏應該知道, 上級嚴查嚴抓屍位素餐者, 你們雖然經常出外勤,但說得過去的結案書卻沒交上來幾本, 走財政審批就難辦了。”


    誰知道他們是真的辦差了還是找個由頭出去玩了。並且, 案件中必須出現此案件危害到了人類, 不然也不作數,這令趙小貓一直不爽, 也讓師秦的要賬工作增加了難度。


    因而,此次順利活捉這個鬼蛛娘娘對二十九處而言, 是值得小小慶祝一下的高興事。


    幾人圍在杭州綜辦的工作桌前, 大口吃外賣。


    而一旁,白澤把泡在梅子酒中醃製好的繁育囊拎了出來,問校服少年:“你喜歡怎麽吃?”


    校服少年本就受傷失血臉色蒼白, 看到醃製後墨綠色散發著腥膻和酒味的繁育囊,更是麵無人色,最終,為了姻緣線,他一咬牙,說道:“怎樣都好!”


    “那我爆炒了。”白澤說完,跟在蘇西白屁股後麵問她要鍋。


    蘇西白正打著電話,聯係杭州的特案檢察辦,請妖鬼審判團來商量定罪,見白澤如此沒眼力見的撒嬌賣萌問她要鍋,蘇西白一邊講著電話,一邊勾手讓白澤跟她到雜物室。


    進了門,摸出鍋,回身就是一記平底鍋敲頭,白澤頂著鍋下樓去小餐館借灶台用了。


    校服少年吸了吸鼻涕,可憐巴巴的垂著頭,扭著手指。


    師秦把自己的飯播出了點推給他,說:“你吃點東西,早餐不吃沒精神,昨晚過於驚魂,估摸著肚子已經餓了吧。”


    校服少年說:“我……留著肚子吃……吃蟲卵。”


    孫狸嘖嘖搖頭,低歎。


    趙小貓道:“挺聰明。”


    校服少年鼓起勇氣,問這些奇人:“它……好吃嗎?”


    趙小貓大快朵頤,在吃東西的間隙,回答道:“你是曆史第一人,所以吃完把味道和心得都告訴白澤,他要記錄下來,完善資料。”


    雖然很慘,但師秦有點想笑,他可能是太得意了,孫狸看了出來,問道:“師副處長有什麽高興事,分享出來讓我們高興高興唄?”


    師秦清了清嗓子,抬起手剛想炫耀,被趙小貓一筷子敲了回去。


    師秦抱手委屈道:“為什麽打我?反正線也沒了,我抬起手隻是演示一下。”


    趙小貓從懷裏抽出一把刀,拍在她和師秦中間,繼續吃飯。


    意思很明顯,敢說就斷線。


    師秦咽了咽唾沫,給孫狸暗示道:“算了算了,我不能說……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我苦盡甘來,以後再也不孤寡了。”


    趙小貓道:“少自作多情,這東西隻是個可能,你還會孤寡下去的,放心。”


    孫狸說:“臥槽,什麽情況?難道你有後代,被你找到了?!”


    師秦拍桌:“你到底怎麽歪到那裏去的?你還是作家……你這個邏輯推理能力,我看你也別當作家了!”


    孫狸筷子敲碗,瞪大了狐狸眼,跟他杠上了:“不要臉我告訴你,你可以罵我,但決不能質疑我作家的身份!老娘每個月寫作能賺五位數,你質疑我就是在質疑人民幣!質疑人民幣上的□□,乃至質疑我國的經濟!!”


    師秦一巴掌拍桌子上,肖隱連忙護碗,默默捧著碗轉過臉吃,師秦道:“算了算了!讓你猜個話看把你給難為的!我現在就把話說明了!”


    師秦站起來,指著趙小貓,大聲道:“我,喜歡趙小貓!”


    趙小貓端著碗,斜眼,冷冷看著他,手慢慢摩挲著桌子上的刀。


    在孫狸的驚訝中,和肖隱被飯嗆到的咳嗽聲中,師秦立刻低下聲音,慫道:“喜歡二十九處……孫狸肖隱,我也喜歡你們,喜歡周老師,喜歡……喜歡咱們的領導,咱們的趙處長。我熱愛我的崗位,熱愛祖國,熱愛人民……”


    孫狸:“我聽到你這個大轉彎了,懂了懂了,哎呀,想告白就告白唄,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去年過年時偷摸送人家金子就說明不一樣了。我領悟到這句熱愛祖國人民裏的重點了,不就是最前麵那句,你慫什麽,說句喜歡,趙處又不會殺了你。”


    好員工好同事肖隱打了圓場:“師副處,我們也喜歡你。”


    校服少年看來看去,又低下頭,喪喪道:“你跟這個姐姐有了紅線,為什麽不能說?我們被鬼王蛛抓去,全都斷了姻緣線,隻有你們兩個的還在,為什麽還要裝作沒有的樣子?那根線……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碧青說得對,不要等到斷了才後悔,有就要珍惜。你們是不能談辦公室戀愛嗎?”


    孫狸的下巴掉了,肖隱也罕見的愣了神。兩個人看向趙小貓和師秦,師秦慌忙按住刀,說道:“這可不是我說的,處長,你不能把氣撒在我身上,我是無辜的,線也是無辜的。”


    他端起教導主任的範兒訓校服少年:“小孩子家的,不要亂講話,要學會看大人臉色。”


    “不看。”校服少年說,“人這一生就要為自己活著,耿直正直,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我要當國王的新衣裏那個勇敢的小孩子,你們有了姻緣線還要遮遮掩掩搞冤家曖昧,我就要做戳破窗戶紙的小紅娘,讓你們看清現實。”


    嘿,還挺能說。


    師秦這會兒喜憂參半,喜他直接把話挑明了說,憂則憂趙小貓惱羞成怒,幹脆斬線。


    師秦萬分小心盯著趙小貓,趙小貓麵無表情沉思片刻,把飯碗一推,說道:“正好,那我就來問問你,你是怎麽到鬼王陣裏麵去的?”


    這孩子報的家庭住址離那個鬼王陣挺遠的,而他身上穿的校服,看名字是另一個區的學校,即便是下晚自習回家,也不會經過鬼王蛛設陣的地方。


    校服少年忽然抬起頭,像是想起了什麽,語出驚人:“你們漏抓了一個。”


    “什麽?!”


    “……我是被引過去的。”校服少年說,“跟之前來做筆錄的小姐姐一樣,迷迷糊糊就跟著一個人走了,醒神的時候,想跑已經來不及了,就被娃娃給抓了過去。”


    “什麽樣的人?”孫狸問他,同時,擊中了精力盯著他看。


    校服少年回憶著,說道:“……小孩兒?我想不起來……剛剛你們問我才有點印象,覺得蹊蹺,我好像把這件事給忘了,就……就隱隱約約……感覺是有人說,沿著紅線指引的地方走,我就不受控製的,跟著紅線走到了鬼王陣……”


    孫狸謔地一下站了起來,說道:“貓兒!看到了,是……是畏。”


    “哈?”師秦不能理解,“什麽玩意?他已經被趙處給滅了!”


    “不足為奇。”趙小貓好像不驚奇,說道,“畏無處不在,我吞了它,很有可能他留了尾巴在我身上,跟隨我來了杭州,杭州也有它的軀體,它很有可能再次聚形。”


    她說:“畏再次顯形不是什麽大問題。隻是,他跟我們一起到了杭州,卻立刻就幫鬼王蛛做起了誘,是為了什麽?”


    “周吳呢?”趙小貓說,“問他對鬼蛛娘的審問結果如何了。”


    師秦去了審問室,敲了敲玻璃,周吳回過頭,慢慢搖了搖頭。


    鬼蛛娘一直坐在,玩偶的嘴一動不動,一直含著笑,卻不言。


    師秦道:“慘了,竟然聰明的什麽都不說。”


    他把周吳叫出來,簡單交代了情況,周吳沉吟片刻,說道:“看來事情比較複雜,我試試特殊方法。”


    他再次進去,說道:“下麵我要說的話,根據你的理解能力,我相信你能聽懂。是這樣的,根據我們的相關條例規定,對於珍惜妖鬼種,我們是會采取相應的保護措施,也就是說,你的那些鬼蛛寶寶們,我們會歸還的,但條件是,你要把案情交代清楚,包括什麽時候來的杭州,什麽時候設下的鬼王陣,你們吃掉了多少姻緣線,包括引誘獵物入陣的方法,參與計劃的人物,隻要與此案有關,你都要講出來,並保證不欺瞞,我們就釋放繁育囊,引渡你的孩子們回老家,並進行保護計劃。”


    周吳拿出一張文件,說道:“這是我們有關妖保的紅頭文件,不放心你可以看一眼。國家對你們是采取一定的保護措施的,所以,我建議,你更應該坦白,而不是沉默。沉默……沒用,到最後審判團來了,直接就進入了審判階段,判刑之後,繁育囊……估計也要成為案件證物製成標本,封鎖入櫃。”


    鬼蛛娘動了動眼,眼睫毛張張合合,吐出一個字:“人。”


    周吳愣了愣,溫柔笑道:“你是說,你們……想做人嗎?”


    鬼蛛娘紅色的眼球似乎濕潤了些,她緩慢地點頭,說道:“風把我們帶到了這裏,刮落在了學校,設陣之前,我們一直在學校,吃一點學生們的紅線。我們想做人……也想思考,坐在陽光下聊天,建立起學校,學習……玩耍……我們有那麽多的兄弟姐妹,我們……也可以成立自己的屬地,一代一代教育下一代。”


    她像囈語,說道:“隻知繁殖,隻強調生育的物種,是低等物種。我們不想做低等物種……我們想和人一樣,從生育繁衍的生命中解脫出來,擁有自己的靈魂。於是王蛛把它的靈魂剝離開,分給了我們,我……我是最優秀的。爸爸它做了很多的犧牲,寧願自己變成隻知道食線的癡種,也要給予我們高級的靈魂。”


    周吳輕輕歎了口氣,知識有時候代表著覺醒,而覺醒,大多數時候伴隨著痛苦。


    真是不幸啊,風把它們帶到了學校,讓它們開了智,有了覺醒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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