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著她的手臂,我閉上眼睛,期待黎明不要到來。


    ☆、(十二)


    第二天我一直待在伊萊爾的房間裏,和她說話。她醒來時看到我,說什麽也不肯躺在床上,最後被我硬按在那裏。


    “主人,您不能……”


    “叫我忘川。”


    我在伊萊爾眼裏看到些微的恐懼,但她那樣的叫法總讓我渾身雞皮疙瘩,甚至懷疑她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癖好。


    “聽話,叫我忘川。”


    “可是納什說您的名字是朱諾……”


    “我又沒嫁給朱庇特!”


    “赫爾蘇夫人的本名叫朱庇特……”


    “……”


    我絕不承認赫爾蘇夫人是我父親,真想殺了他,這人究竟在想什麽啊。


    午間時,赫爾蘇夫人強行把我從伊萊爾的房間拉出來,然後帶我去了另一間屋子。那間屋子裏架著一件很華麗的婚紗,長長的裙擺幾乎占滿了房間的地板。


    “幹嘛?”


    “試一下。”


    “試這個幹嘛?”


    “結婚。”


    “結什麽?”


    “婚。”


    赫爾蘇夫人在我震驚的目光下點燃了雪茄,仿佛此事與他無關一樣,我指著那一團白色蕾絲,問:“你要我跟誰結婚?”


    “你說呢,朱諾?”


    “別叫我朱諾!我叫忘川!許忘川!”


    赫爾蘇夫人無視了我,吩咐幾個女僕說:“半小時內,讓她穿好來見我。”


    “你這是□□!”


    “哦?”他看著麵紅耳赤的我,捏著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頭來,“那你之前和那女人做的事,算什麽?”


    我愣住了,“什麽?”


    “別裝傻,我知道你想起來了。有什麽好奇怪的,那女人不是你的親生母親,就像我也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一樣。”


    的確,在我身體發生變化之後,之前被我忘記的事情都重新充盈在我心裏,包括那件令我難以啟齒的事。可現在,似乎還有更多東西讓我無法消化。


    和不是親母勝似親母的女人發生關係與成為所謂的父親的新娘?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埃羅娜女神,能否請您告訴我,未來在我身上還會發生什麽?


    “我從未停止尋找你,朱諾,”赫爾蘇夫人彈掉雪茄末端的菸灰,“林科潘波基家的人都很短命,夏莫爾就是個很好的例子,而我也快了,我必須……”


    “那我呢?”我打斷他,“我也是林科潘波基家的人,而且我也已經二十五歲了,夏莫爾三十歲就死了,那我呢?三十歲的時候也會死嗎?”


    其實我有點害怕,我想活得久一點,但是赫爾蘇夫人沉默以對,這實在不是一個好兆頭。最終他也什麽都沒說,隻是從房間出去,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半個小時。”


    女僕趕緊為我更換衣物,我不習慣別人服侍,拚命掙紮著,然而她們的力氣太大了,我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像待宰的雞被褪毛一樣。幾個女僕配合完美,很快我身上就覆蓋了又厚又重的婚紗,接著她們又把我按在椅子上,開始折騰我的頭髮。


    “頭髮就不用了!”


    沒人理我。


    放棄掙紮之後,我心裏想的隻有伊萊爾,我想讓她看到我現在的樣子。我忍不住吩咐女僕說:“去把伊萊爾叫來。”


    依舊沒人理我,我確定我這個小姐是假的了,連幾個僕人都使喚不了。


    深吸一口氣,我閉上了眼睛。


    “納什!!!”


    女僕嚇得捂住了耳朵,納什衝進來,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最後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


    “我要伊萊爾。”


    “不行,赫爾蘇夫人有命令,她不能走出塔尖的房間。”


    “天殺的命令!在這破地方我一點權力也沒有嗎!”


    又是赫爾蘇夫人的命令,我忍不住怒吼。納什的眼睛依舊在我身上,不為所動,就在我又要發怒的時候,他走到我身邊,我氣憤地看著他,問他要做什麽。


    納什伸手過來,似乎是想幫我把頭髮捋到耳後,但最終放棄了,什麽都沒做。


    “我後悔了。”


    他從外麵關上了門,留我自己摸不著頭腦。過了一會兒,門又被打開了,我十分淡定地看向外麵,卻發現是伊萊爾,從她和門框之間的縫隙裏,我看見她身後是納什的飄帶。


    “您這是……?”


    “好看嗎?”


    我本想轉個圈兒的,但是這玩意太沉了,沒能轉起來。伊萊爾臉頰很紅,眼睛裏閃著微光,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


    “我以後也可以穿嗎?”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是赫爾蘇夫人為他的婚禮所做的準備,因此除我之外,這件衣服不會給任何人。


    “為什麽這樣問?”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伊萊爾很是嚮往,說:“我想成為忘川的新娘。”


    孩童一樣天真無邪的話語刺在我心底,我不想騙她,卻發現找不到藉口,赫爾蘇夫人很可能像今天這樣突然,也許明天就是婚禮也說不定。


    “會的,終有一天。”


    我想要帶她離開,哪怕出去躲上幾年,為了伊萊爾,無論如何也要想盡辦法,等赫爾蘇夫人死後,我們就安全了。那一瞬間我真的很想不顧自己剩餘的生命,和伊萊爾一同遠走高飛,但想到短命的我也活不久,心裏的天使和惡魔再次爭吵起來。


    你有什麽理由拖累伊萊爾?


    不知道。


    伊萊爾還有一百多年的生命,而你呢?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麽?


    不知道。


    多麽諷刺的問答。


    我不想讓伊萊爾承受失去的痛,也不想讓赫爾蘇夫人得逞,於是我選擇在夜裏逃走。淩晨是守衛最薄弱的時間,我化作了煙霧,讓自己盡量散開在空氣中。順著門縫我成功潛入了伊萊爾的房間裏,把房間的屋頂撬開後,我變成了一張吊床,讓伊萊爾躺在我身上,把她送回了山中破損的木屋中。


    原來逃走隻需要多動點腦子。


    我撫摸著她熟睡的臉龐,親吻著她的唇,在她耳邊輕語。


    “永別了。”


    我看見她的眼角有淚水流下。


    ☆、(十三)


    在半人的世界有一個傳說。


    最南端的宮殿裏住著一位公主,她很美麗卻也很寂寞,每天倚在窗邊,嚮往著外麵的世界。另一位公主慕名而來,卻遭到宮殿主人的拒絕,於是日夜在外麵凝視著窗邊的倩影。她的真誠打動了埃羅娜女神,在某一天晚上,埃羅娜女神讓宮殿裏的人全部陷入昏睡,讓她成功潛入那個房間,救出了寂寞的美人。為了不被人追捕,她們隱姓埋名,消失在了世人的眼裏。


    我是不知道這個傳說的,那天逃跑以後,我自己去了管理區威脅他們讓我回到原來的世界。令我驚訝的是,那些曾經發生過的就像夢一樣,我甚至沒有被公司解僱,公司也似乎沒有察覺我失蹤了很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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