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敏兒雖靜靜依偎,心裏仍惦記著那些未完成的帳冊。


    盡管眼睛酸澀,身子也癱軟,但在聽到他沉穩均勻的熟睡呼吸聲後,她還是動作遲緩的下了床,輕手輕腳的穿上衣服後,移身到桌前坐下,就著燭光,磨了墨,拿起筆對帳。


    錢少倫躺在床上,眼睛早在她小心翼翼下床時就已張開。


    她還能在事後又披衣而起,是他不夠盡力?


    他咬牙,甩開被子,又下了床。


    她一楞,隨即歉然的道:“我吵醒你了?”


    “再來。”他拉著她的手就要往床上去。


    她收不回手,隻能踉蹌跟上,卻不明白,“什麽再來?”


    “再戰一回。”一上了床,他的手不安分的又撫上了她的身,直接給她答案。


    她先是傻眼,但目光下意識的馬上移向燭火下的帳本,“可是--”


    大手一揮,燭火頓時熄滅。


    她還來不及細想總是要以口吹熄蠟燭的人,竟手一揮就能滅了蠟燭,錢少倫己狠狠的吻住她,再次翻雲覆雨。


    其實,肌膚之親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但是,一旦纏綿的次數變得頻繁,就會讓人感到小小的困擾,對霍敏兒而言,就是如此。


    她愈忙,他愈愛一戰再戰,非得將她纏到再也沒有力氣起床做事為止。


    即時她第二天渾身酸疼、兩腿發軟,但隻要一入夜,將錢牧廷送回西院後,他仍什麽都不管了,拉著她就上床。


    難道,他就沒有疲累的時候嗎?再者,她也不懂,他隻是偶爾到練功房隨便打個幾拳的人,武功不好,精力怎麽那麽好?


    光看他的虎拳打得一樣爛,她便確定那日以掌風滅燭火一事,肯定是夜風幫了忙,瞎矇的。


    但不管如何,今早天泛魚肚白時,又被他的魔爪吵醒,被欺負了一回的她,即使該起床了,仍起不了身。


    他自然也沒睡了,兩人在床上相依相偎,她的頭枕靠在他懷裏,他的手輕撫著她的秀髮,氣氛很舒服,靜靜的,偶爾聽到早起的鳥兒咽啾聾,還有早起的仆傭以竹帚掃地的刷刷聲。


    一向喜歡熱鬧的錢少倫,著實很難形容此刻的心情,隻覺得好像擁有她一人,此生便已足夠,但隨著窗外的太陽愈來愈熾烈,需要她的人,就不隻他一人……


    “少奶奶?你醒來了嗎?有客人上門,指定要找你看布。”


    外頭傳來丫鬟的聲音。


    有生意了,霍敏兒直覺要起身,但他一個翻身,就將她壓在身下,“不許。”


    他覺得她太累了,休息一天應該不為過。


    但一會兒……


    “少奶奶?杜家的帳單好像有問題,老帳房說要找你對啊。”


    另一名奴僕在門外叫。


    她要起身,他又刻意壓著不讓她動,她不明所以,但他又吻了她,不讓她想、不讓她聽,刻意親得啾啾叫的,她不笑都不成。


    但一會兒,又來了!


    “少奶奶,小小少爺等著你,他直到現在早餐都還沒用啊!”


    牧廷!她趕忙要起身,他惡狠狠的瞪著她,她不敢動,不是怕他的眼神,而是他的手就停在她顧忌的地方,一副她敢走,他就跟她再戰一目的樣子。


    “少奶奶,小小少爺--”


    “叫他自己先吃!”他直接朝外吼。


    突然,外麵一片寂靜,但不過隻有一下下,又有奴僕怯怯的開了口,“少奶奶,賴家的總管說,你今日要送的仙之彩布,他家老爺已等不及的要他來拿……”


    真是夠了!錢少倫一咬牙,霍地起身。該死的!可惡的!這個家裏隻有她一個人有肩膀,隻有她一人理家,一人扛全家生計,其他人全是飯桶嗎?!


    總管、帳房領的是哪門子的薪?難道都沒其他人可拿個主意,非她不可?


    他火冒三丈的甩開了房門,頓時傻眼,有沒有搞錯?門前黑壓壓的站了一大堆等著她處理事情的下人跟錢牧廷。


    但同樣的,他們怎麽也沒想到開門出來的是吃了炸藥的錢少倫!


    因為少奶奶從沒這麽晚起床過……


    他們也不知道少爺跟少奶奶的感情已經好到可以在床上溫存那麽久,畢竟,他們在織機房的情形,兩個守門的奴才看不到,倒是常常聽到兩人的唇槍舌劍。


    但不管如何,除了也算主子的錢牧廷逃過這波怒火外,其他人的日子,都變得不太好過。


    錢少倫像是改頭換麵,開始管教、緊盯起每個仆傭,沒人敢混水摸魚,而且,所有的內務重新分配,食衣住行,各有所責,每個人莫不戰戰兢兢。


    錢家二老見了更是開心,娶進一門好媳婦,也賺回一個兒子呢!


    而且,錢少倫也重新分配自己的時間,除了固定在織機房的時間外,他也跟他的小侄子一樣,不隻眼神會追逐霍敏兒的身影,也開始跟上她的步伐。


    於是,錢府內,就常見兩大一小排成一列走,成了一幅極有趣的新風景。


    一到店鋪,客人沒上門,她便積極的認識各種織錦、綢鍛、紗綿、羅絹等等。


    錢少倫見她如此用心,便跟著她。


    他懂的,他就教,不懂的,就幹咳兩聲,一旁的夥計或總管就明白的上前解說,但這種情形通常在第二天就會消失。


    因為他總是趁著她看帳時,拖著老總管看這個、問那個,先做功課。


    好在他天資聰穎,再加上從小看到大,原本就有基本功,一下子就熟悉了。


    然而,食色,性也,即使如此忙碌,他從不會虐待自己壓抑欲望,因為發泄正當,恩愛有理,趁著獨門生意有空檔之時……


    隻是,她慢慢也會賴皮了,像這會兒,明明是上床時間,她還在看帳。


    的確,燭火下,霍敏兒一手捧帳冊,一手執筆,不時的撥了撥算盤上珠子,忙忙碌碌的,將一條條的帳目細細記錄,也將一大半出錯的帳目釐清。


    但先前的爛帳太多,她吐了口長氣,想休息一下,卻見坐在她對麵的錢少倫看著她露出憨笑。


    他這陣子變得好多,可以平心靜氣的商量家事,更像個有擔當的丈夫,這些變化因何而來,她不知道,但她真的感到幸福。


    他還在失神,目不轉睛的傻傻盯著她,隻因覺得她好美麗,美得讓他一看便覺得心曠神怡、如沐春風,人生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錢少倫,回魂,你在傻笑什麽?”她笑著在他眼前揮揮手。


    他瞬間回神,深遠的迷人黑眸浮現笑意,“我傻笑失魂還不是拜你之賜,我看你都看癡了呀!”


    他傾身就想要一個吻,但她紅著臉兒避開,“不成不成,帳再不看,下麵的人可做不了事。”她太了解他了,一個吻可滿足不了他。


    “沒那麽嚴重吧。”他走到她身邊,拿起一本,看看封麵。


    “就有,是你從來不碰才不懂。”她就事論事。


    他可不服,說得好像他很笨的樣子,一個男人怎麽可以讓妻子瞧不起!


    “不過就是看帳核對收支而己,有什麽了不起?”


    “那好,你幫忙核對結帳,兩人一起,速度快些。”


    “看就看。”他很有氣魄的坐下身來,但一翻開帳本,濃眉倏地一皺。怎麽這些密密麻麻的數字還沒看,他就兩眼昏花?


    不可能!練武再久也不會頭昏,區區數字怎麽可能令他受不了!


    他不服輸的耐心的看,見她一隻算盤打得劈哩啪啦響,一看旁邊還有另一隻算盤,他也拿過來,依樣畫葫蘆的也跟著打起來。


    但這些帳本跟算盤簡直跟他犯沖。


    他真的不懂,他織布時手明明靈活得很,但撥起算盤卻像個殘疾的人,這幾顆珠子是跟他有仇嗎?


    撥這排就打到上一排,要不就撞到另一排,算帳算到他額上冒的汗珠都比算盤上的珠子要多更多。


    想放下不做,又想到他不做,他的親親娘子不就要做更多了?隻好硬著頭皮做,但真的好難!


    他現在稍微能體會她在織繡上麵的無能表現了。但--


    “這是哪個莫名其妙的傢夥發明的?!”他忍不住犯嘀咕。


    她微笑的看著算得滿頭大汗的他,胸口暖暖的。


    她知道他試著在幫她,即使他的手指如此不協調,她楞一下,突然想到他練的虎拳,與這會兒他撥算盤的手勢可真像啊,撲哧一聲,她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


    而這何嚐不是錢少倫漫長等待中最美妙的一刻。


    “好啊,敢笑我,看我怎麽教訓你……”


    這一教訓,當然是往床上去,他的親親娘子在這一方麵可不敢取笑他啊。


    “你不可以笑喔。”


    這一天,霍敏兒細心妝扮好,俏生生的站在錢少倫的麵前,展示身上的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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