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沉聲說道,一句一句出了口,聽得範、於二人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唐韻也聽得微微蹙眉。


    陳言這話,頗有幾分道理。


    雖然辱聖之罪過於誇大,頂多治二部一個辦事不力,但確實其影響如陳言所說。


    “治罪過了,此事二部辦事不力,引以為戒便是。”她開口道。


    “皇上,您這可就偏心了啊!”陳言叫道。


    “行了!此事就這樣罷,不必再議。”唐韻瞪他一眼。


    範、於二人暗鬆口氣。


    陳言閉上了嘴,一臉委屈,卻是心裏暗笑。


    他本就是故意誇大其辭,唐韻當然不可能憑這就治二部之罪,但卻可讓她明白二部的辦事不力。就算是她不想偏袒他,也必會因此在打分上偏向他。


    唐韻拿起範明德批閱的同一本奏疏,掃了一眼,大體與陳言所說的相同,隻是少了治吏、刑二部之罪的部分。


    “來人,再為陳相計一點。”她吩咐道。


    於、範等人眉頭擰得麻花一般,開始感覺情況不妙。


    這本來十拿九穩、至少也是平手的一本,居然也被對方拿了點數。


    照這樣下去,隻怕……


    日頭到了中天,又向西邊緩緩移去。


    兩個時辰後,眾人的擔憂成了真。


    陳言並不能做到件件公務都跟他們對著幹。


    三百一十一件之中,隻有五十來件,提出了和他們截然不同的看法。


    即使看法不同,也並不是所有看法都被唐韻認可,隻有三十來件得她讚許。


    其餘部分倒也不是有什麽大問題,而是做法由她來看過於激進,不宜采納。


    但其餘二百六十餘件,陳言走了個討巧的路子。


    雖然與他們的看法相同,但卻在他們所思所想之外,又額外加些東西。


    該賞之奏,便多找兩個該賞之人出來。


    該罰之奏,便多找兩個該罰之人出來。


    凡修築建作之事,便在常用的方案之上盡可能想出省錢、節約工期、提升質量等之類的內容。


    凡國庫調動之事,便從省錢的方向去論述。


    凡工坊造製之事,便額外說些可提升工坊效率的小技巧。


    ……


    如此這般,雖然人都知道他所說的東西不是什麽大道理,但好上加好,便勝了一籌。


    而且於都等人聽著聽著,又明白另一件重要之事,為何陳言不手寫批語於奏疏之上。


    除了他懶之外,其中一個重要原因,便是手寫內容有限,但他口述時往往動不動就幾十上百字,說出的內容自然遠遠多於他們。


    甚至有一本奏疏,他洋洋灑灑,說了一刻鍾!


    這做法極為討喜,別說唐韻,就連他們自己都覺得他說得頗有道理。


    如此一來,唐韻自然頻頻為他計點。


    評完一百本奏折之後,兩邊得點已是六點對八十九點,有五本算是雙方打平。


    於都等人所得的六點,還多是唐韻實在看不下去,為了給他們留點麵子,在一起頂多算是打平的奏文上偏了他們。


    二百本之後,這點數變成了二十一點對一百四十三點,有三十六本打平。


    中途其實就已經決出勝負,不過唐韻沒有停下,繼續評了下去。


    三百一十一本評完,雙方點數懸殊太大,達到了三十四點對二百二十九點,其餘打平。


    陳言自然清楚唐韻偏向於都等人,但卻並不在意。


    她這麽幹,反而讓他贏得更是讓人無話可說。


    而且,還能讓她在於都等人的觀感更好一些。


    反正也影響不了最後的結果。


    評完最後一本,唐韻放下奏疏,抬眸掃視眾臣。


    鴉雀無聲。


    好一會兒,謝乾趨前兩步,拜倒道:“臣,輸得心服口服。”


    他一開了口,其餘人等也無可奈何,隻得紛紛認輸。


    實在是窩火!


    皇上都明明幫著他們了,卻還是輸得這麽慘!


    “承讓承讓!”陳言笑得合不攏嘴,客氣了兩句,看向唐韻,“皇上,您承諾的彩頭,不會不和數吧?”


    “哼,朕既答允,豈會反悔?”唐韻沒好氣地道,“今後,此榻常設於議事房中!”


    “皇上能不能再給個枕頭?”陳言涎著臉道。


    “何隻枕頭,被褥一並給你備齊可好?”唐韻瞪著他,“再給你安排兩個宮女,為你捏肩捶腳如何?”


    “那當然好……啊不用不用,有個枕頭臣便知足了。”陳言差點答應,幸好及時改口。


    “哼!”唐韻沒再理會他,起身道,“除此榻之外,議事房內所有椅子全部搬走,自今日起,朕與諸公站著議事。”


    “皇上!”眾人大驚,失聲叫了出來。


    是他們輸了,又不是她輸了,沒這必要吧?


    “諸公偌大年紀,還肯守諾站著議事,朕年紀輕輕,豈有坐著的道理?”唐韻玉手一揮,“就這麽定了!”


    眾人無不心中感動,紛紛跪落。


    陳言暗叫厲害。


    唐韻這麽一著,實是收買人心的妙著。


    反正她是練武之人,加上年輕,體力充沛,就算是站著也無妨,但卻可令群臣感念於心。


    兩刻鍾後,眾人散去。


    陳言遲遲沒走,見唐韻要離開,悄悄上前道:“皇上,臣有事要私奏。”


    唐韻點點頭,等其餘人等離開後,才道:“何事?”


    陳言小心翼翼地道:“臣想問一問,這榻,上朝的時候是不是也能……”


    唐韻本以為他有什麽要事,沒想到竟是這麽一句,氣得嬌喝道:“陳言!”


    大周不是每日都有朝會,而且朝會也是在大殿中,不在議事房內。


    而且朝會時文武百官是實打實有上百人在殿內和殿外,這要在那給設個榻,傳出去那還了得!


    陳言嚇了一跳,嘟囔道:“不給就不給吧,吼辣麽大聲幹啥……”


    唐韻繃著臉道:“朕發覺你近來是越發放肆了!”


    陳言苦著臉道:“請皇上恕罪,臣敢不想。可臣這山野村夫的性子,有時候不由自主,自己都沒發覺,就已經……但也不是沒法子可解。”


    唐韻蹙眉道:“什麽法子?”


    陳言陪著笑臉道:“古人說,江山易改,秉性難移,臣這性子是沒法改了。但隻要臣不上朝和不來議事房,自然就不會有這些失禮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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