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心裏一緊,強撐道:“下官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這位公主殿下看著似乎挺沒社會經驗的,難道竟然看破了他的演技?


    玉公主眼眶一紅,說道:“玉兒知道,大人不想讓人擔心,因此從山上開始,便一直盡力裝作無事,下山時也盡量沒讓玉兒攙扶。陳大人是真正的大丈夫,但在這裏,沒有外人,您真的不必再硬撐下去。”


    陳言一呆,這才恍然。


    合著她的“裝”,是這個意思!


    下山時,他確實盡量沒往她身上靠。


    但不是她理解的什麽硬撐,而是四千階台階,他要全靠在她身上,還怎麽下山?她不過是個弱質女子,哪扶得住他,這要真的一直靠在她身上,保不齊兩人就一塊兒滾下來了。


    “玉兒幫不了大人什麽忙,若是大人不嫌棄,可在這裏稍事休息。”玉公主鼓起勇氣說道。


    “這裏……怕是也不太好休息吧?”


    陳言確實想睡,當然不是因為傷,而是昨晚睡太晚,今早又被召來,睡眠不足,這會兒早就困了。


    但她這馬車遠不如他的馬車,連個躺的床都沒有,如何休息?


    玉公主頰上微紅,柔聲道:“大人可以靠著玉兒休息一會兒……”


    說到後麵,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不免羞澀。


    雖說看不到她麵紗下的俏臉,但陳言仍可清楚感覺到她的嬌羞,不由心中一蕩。


    “這,這不太好吧?”他遲疑了一下。


    “若陳大人是擔心男女授受不親,請不必介懷,這裏的事,玉兒不會告訴任何人。”玉公主垂首道,“我相信大人的為人,知道大人絕非登徒子。”


    “啊?公主殿下怎麽知道……”陳言有點懵。


    “玉兒曾問過昨日服侍大人的婢女,她說在玉兒到那之前,大人一直對她守禮相待。”玉公主紅著臉道。


    陳言這才明白過來。


    確實是個誤會,他昨日沒對婢女動手動腳,乃是因為心中有事,不想卻讓玉公主誤會了。


    反正事情到了這步,他要是不繼續演下去,就會露餡,陳言心念一轉,身體一斜,軟軟靠進玉公主懷內。


    玉公主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也不禁羞得滿麵通紅,但還是將他摟在懷中,盡量調整姿勢,讓他靠得舒服一些。


    陳言感覺到柔軟觸感,心中暗熱。


    想不到這大周赫赫有名的人氣巨星,竟在這車廂內任自己碰觸,說出去不知道要羨煞多少人!


    玉公主羞窘難當,連忙借說話轉移注意力:“陳大人今日受委屈了,不過通元寺的方丈明悟禪師其實是個大好人,大人千萬莫要怪他。”


    陳言稍稍回過神來,懶懶地道:“公主可知這世間最險惡的人是什麽人?”


    玉公主不明白他突然這麽問的意思,遲疑道:“殺人放火的惡徒?”


    陳言搖搖頭:“錯了,是裝成好人的壞人。如果公主真認為那位明悟禪師是個好人,那將來會吃虧的。”


    玉公主睜大了雙眸:“這是為何?難道他是壞人?可是他確實做過不少功德好事,連先帝也對他誇讚不絕呢!”


    “咱們一件一件說吧。”


    “寺中弟子明知我乃朝廷命官,卻仍敢向我公然索賄,可見這絕非偶然之事,必是時常發生,此乃事一;”


    “對方明知寺外有數千人,卻敢帶武僧出來抓朝廷命官,不懼王法,此乃事二;”


    “明悟禪師知道弟子犯下大錯,不但沒有將之送官,一開始竟隻給些不痛不癢的小懲,說什麽關在自家寺裏,此乃事三。”


    “凡此三事可見,明悟禪師必是長期縱容偏袒,方讓那個元明如此有恃無恐!”


    “因此,這位人人稱頌的得道高僧,恐怕不像他表麵那般好人。”


    玉公主聽著陳言一件件說出來,一時怔然。


    聽完後,她半晌才道:“但他後來不是認了罰銀麽?”


    陳言歎道:“這才是最大的問題,總計約合五十多萬兩銀子,區區僧人,有何收入可供他賺得如此之多的銀兩?”


    陳言獅子大開口,其實原本並不是真要對方賠一百多萬兩銀子。


    而是故意叫那麽高,這樣就算對方最後討價還價,最後還是能拿不少。


    可沒想到,明悟禪師竟然認下了五十多萬兩!


    對百姓來說,這已是天文數字!


    玉公主不由道:“或許是曆年積下的香火錢?”


    “嗬嗬,香火錢能有多少?”


    “畢竟他能認下五十多萬兩銀子的罰,家底絕對遠遠在這之上!”


    “隻靠信人所捐的香火錢,要攢到百萬兩甚至數百萬兩銀子,沒個幾百年怕是辦不到吧?”


    “跟香火錢相比,下官倒是不由想到,那個元明敢跟我索賄,恐怕也沒少跟其他人索賄。”


    “以前從沒有人舉報他,他必是收了不少銀兩。那些銀兩,真的隻是他自己得了嗎?”


    “明悟禪師如此偏袒甚至保護他,難道僅僅隻因師徒之情?”


    “那些銀兩,難道真的從未進過明悟禪師的荷包?”


    陳言雙眼眯成細縫,緩緩說道。


    玉公主聽得花容變色,一時作聲不得。


    她隻是閱曆淺,人心知道得少,但並不笨。


    陳言的話有沒有道理,她自然清楚。


    難道,真是自己錯看了明悟禪師和通元寺?


    回到陳府後,玉公主還想幫陳言找禦醫來診治。


    陳言嚇了一跳,哪敢答應,再三婉拒,並表示自己就懂得一些醫術,才好不容易把玉公主勸走。


    吟霜等人都是認識玉公主的,卻沒想到她竟如此關心陳言,還親自送他回府,並且最最緊要的是,竟然還是用她自己的馬車!


    要知道,哪怕是唐韻即位後的現在,大周女子與男子同車,也是會招來非議的事!


    不過主人家的事,她們也不敢多問,隻能閉在心裏。


    送走玉公主後,陳言立馬恢複了精神,坐在書房裏盤算起來。


    得罪通元寺,他倒不是很在意,反正他入京後得罪的大人物也不少了,隻要多加防備,便無問題。


    但有另一件事,他有些在意。


    “彪子!”陳言喚道。


    “大人,有事吩咐?”張大彪應聲進了書房。


    “你派兩個兄弟,給我查一查通元寺。但要記著,不能入寺。”陳言叮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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