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秦潼氣喘籲籲追上來,大聲問道,“怎麽跑到這裏來?”展昭聞言微微搖頭,輕聲道:“許是我聽錯了吧。”他聲音本就不高,鍾聲未止,秦潼便一個字都不曾聽到。正要再問,那石瘋子卻從前麵也跟過來了。


    “咦,有口井。”這人自顧自地開口,這一回學著孩童的口音,滿是天真稚氣。隻見他幾步走上前去在木石圍欄前站住,伸手扒著欄杆往裏瞧,嘀咕道:“這井底也不知有什麽呢。”


    秦潼瞧不透這瘋子的行徑,拉著展昭悄聲又問了一遍道:“你來到底是做什麽啊?著急忙慌的。”這會兒那口鍾終於寂靜下來,故而展昭也能聽清,他便簡短地答道:“方才覺得聽到些聲響,故而過來看看,既然這裏沒人,想來是我聽錯了也未可知。”


    “許是狐狸成精呢,”秦潼故意打趣展昭,“你可小心些,莫要平白沾了晦氣。”正說著,忽然那石瘋子大喊一聲:“不對,不是狐狸精!”他探出身子正衝著井口,這一聲便在井壁上撞擊迴蕩,餘音不止。


    秦潼又駭了一跳,躲到展昭身後嘀咕:“這人可真古怪。”話未說完那瘋子便又大喊了一聲:“不是狐狸精,是花妖!”他的聲音卻又換了一種,秦潼聽得有些耳熟,又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聽過。


    展昭默默搖頭,也拿不準眼前這人到底是裝瘋賣傻,還是當真患了失心瘋。他正要拉著秦潼離開,忽然秦潼想起先前那條泉水,便對他道:“咱們從後門走吧,正好在外麵小溪裏洗洗手,我總覺得手上像沾了什麽似的。”


    “好。”展昭便攜手與秦潼踩著雜草一路到了後門,身後石瘋子仍在井邊自言自語地說些瘋話,二人都不去理會。推開破敗不堪的柴門,就出了這間小小的廟宇,走不了幾步便是那條山溪。


    秦潼連忙幾步上前,在溪邊一塊石頭上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捧起一掬水來盥漱。孰料這水非但清澈見底,並且冰冷刺骨,秦潼隻片刻便受不住這寒氣,隻好起身退開。她扭頭對展昭道:“這水可真涼,就這麽一會兒,我手都凍麻了。”


    展昭聞言便將她兩手渥在自己手中,緩緩送了些內力,秦潼渾身一激靈,隻覺一股暖流順著手心往全身湧來,忍不住笑道:“你手可真暖和。”她說著抬頭去看展昭,卻見他雙目澄澈,裏頭竟還能清楚地映出自己的模樣,不由看得呆了。


    “好了,”展昭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不動聲色地收回手,笑問她,“身子可暖起來了?”秦潼立刻點頭道:“很暖,一點都不冷了。”兩人一麵說著話,一麵便又沿溪往下走去。


    隻是經了方才那一出,秦潼到底興致大減,又因為這兩日睡得不好,便有些睏倦。展昭看了,就哄她道:“咱們且先回去,這清聖會要辦好幾日,不急在這一時。”


    秦潼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自己也覺身上乏了,便依了展昭之言。她跟著展昭出了這大花園,往下榻的院子一路慢慢踱了過去。這莊中仍是熱熱鬧鬧,許是郭敬德擺的宴席已散了,眼下可以看到三三兩兩的生麵孔,多半便是其他客人了。


    忽然,秦潼覷見柳靈秀正大步匆匆往另一個方向走去,當下便忍不住揚聲叫道:“柳大哥!”這一聲果然叫的柳靈秀煞住了腳步,轉頭往他們這邊瞧過來,秦潼連忙拉著展昭趕到他麵前,兩廂行禮廝見。


    “看來兩位世兄這是興盡而歸?”柳靈秀笑問,“不知這杏花村的佳釀可還讓兩位滿意啊?”


    秦潼連忙笑道:“當真是酒中仙品,得嚐此酒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她又胡亂捧了幾句,便忍不住試探問道:“柳大哥此前不是說要同那位石公子去花園中遊玩一番嗎?我們竟也沒遇見你們,想來走的不是一條道兒吧。”


    “可別提了,”柳靈秀嘆道,“我先同那石瘋子去了花園裏頭,也吃了幾口酒。不成想到蓮花庵附近時,這瘋子忽然鐵了心要進廟裏去畫畫,我攔他不住,隻好任他去了,自己一人在外間遊蕩。”


    秦潼暗道,這便對了,看來那破廟裏的人果真是石瘋子。隻是不知這人如何滿口瘋話,若真是個瘋子,又豈能成了杏花村的座上賓?她這樣想著,卻也不知為何不願同柳靈秀提起在破廟中與石瘋子相遇之事,隻問道:“那柳兄這是急著哪裏去?若是事急我兄弟便不耽擱了,柳兄盡管去忙。”


    “唉,也算不得急事。”孰料柳靈秀卻嘆了口氣,道,“我在蓮花庵附近遊蕩時遇到了靜寧,他正帶著幾位客人觀賞後花園中的美景。隻是當時芸生也在,他二人不知怎的拌了幾句口角,芸生一人賭氣走了,靜寧又不好扔下客人追過去,隻好任他去了。”


    展昭回想起在泉邊聽到隱約不清的爭執聲,便知道原來是這兩人拌嘴。隻聽得柳靈秀接著道:“我是怕傷了和氣,便準備去探望芸生,也開導幾句。你們說,這麽些年兄弟做下來,怎麽好為小事口角,豈不令人心寒?”


    “可不是呢,”秦潼連連頷首道,“若真有什麽誤會,說開也就是了。隻怕生了嫌隙,那才叫不值當呢。”


    柳靈秀聽了這話大為贊同,當即便道:“可見秦兄弟是個明事理的,不如你二人同我一道去。咱們好好勸勸芸生,可別讓他鑽了牛角尖。”他說這話,卻是想拉他二人過去,盼著芸生看在外人的麵上,不同他強嘴,多聽幾句勸。


    秦潼卻當即便有些後悔自己說得多了,也沒料到竟招來這樣的麻煩事,卻也不好反悔,隻得硬著頭皮道:“既是如此,那咱們便走吧。”三人當即往花芸生下榻的院子走去,這花芸生同白湘蓮走得近,二人住的也近,便在同一個院子裏。


    秦潼路上便探問道:“可不知花大哥是怎麽同郭大哥拌起嘴來?說清楚了,一會兒我們也好勸幾句。”


    “說來話長,”柳靈秀聞言便有些愁眉苦臉,“你們可知道湘蓮有個妹妹,一早便許配給了靜寧,眼下便住在這莊中。”


    秦潼眼睛一亮,立時想起那個嗬斥他們的姑娘,暗地裏得意地沖展昭挑了挑眉,惹得後者無奈一笑。隻聽柳靈秀接著道:“按理說有了這門親事,湘蓮同靜寧走得近些也無可厚非,可芸生對此卻不知為何始終看不過眼。這次他二人吵起來,我依稀聽得兩句,似乎便是和他們白家兄妹有關。”


    秦潼聽得一頭霧水,隻心中暗暗揣度,難道這花芸生竟對那位白家妹子有意不成?不然郭鍾娶白湘蓮的妹妹為妻,他卻為何看不過眼?她繼而又想,原來白日裏見的那位姑娘竟是郭鍾未過門的妻子,隻是她一個女兒家獨個兒住在那院中,竟也沒個人在身邊伺候,著實好生奇怪。


    這一路三人各懷心思,待到了花芸生下榻的院落裏,秦潼掃視一眼,發覺附近竟然也是空蕩蕩的一派寂寥,不由奇道:“這院子裏怎麽一個人也不見,難不成都去前麵忙活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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