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話說得一點也不錯,特別是在古代,女人幾乎把丈夫當做自己的天。黎相輕出世以來,就沒見柳素容上過幾次妝。唯有的那幾次都是黎府有宴會或是什麽需要夫人出席的場合,那個時候柳素容都會仔仔細細地給自己上妝,穿上華麗端方的衣裙,為的也不過是在那難得的機會讓黎萬懷多看她幾眼罷了。


    平時黎萬懷是不會來絮容苑的,柳素容也就不會上妝,每天素著容顏,穿著簡單的衣裙,看看書賞賞魚,日子過得單調卻也清靜。


    柳素容如今也不過才三十出頭,當年也是皇城有名的閨秀,即便是素顏,依然美得不可方物。


    黎相輕從挑了個零嘴袋子,拿出裏麵的核桃,慢條斯理地拿著小錘子錘著,剝出裏麵的核桃肉來,放到母親麵前幹淨的茶杯裏。


    知道兒子素來體貼,柳素容心中熨帖得很,微微笑著,將核桃肉揀出來放入嘴裏緩緩地嚼著。


    忽而,就聽兒子道:“還愛著就去爭取,悶不吭聲地想能想出什麽來?”


    柳素容嚼著核桃肉的動作猛然一停,有些詫異有些難堪,低頭看著手裏的口脂盒,沒出聲。


    黎相輕不是很懂古代女人的思維,也不多做評論,依然“嗒嗒嗒”地捶著手裏的核桃,隻道:“日後所有的口脂,你都會比那些妾早得一兩個月。怕什麽?美給他看!”


    柳素容接過新的核桃肉,聽著兒子的話,噗嗤輕輕笑了起來。那口脂還沒賣起來,兒子就已經如此有信心能大火了,她有些無奈,又不想打擊兒子的鬥誌,隻得悶聲吃核桃。


    黎相輕當然有信心,他深諳女人的愛美心和攀比心,由七月帶出這個頭,不愁不火。


    柳素容安安靜靜地吃著核桃,對自己的感情避而不談,黎相輕也不多管,暗暗思考著什麽時候去扶黎道士那裏一趟,問問那道士提煉出多少成分來了。


    如今新款口脂剛出來,定能掀起一股潮流,但是口脂就算再火,翻來覆去也就那幾種顏色,他不可能就靠這個賺一輩子。他需要那些必要的成分,去嚐試著做些別的產品出來。


    這時,柳素容的另一個陪嫁丫鬟綠亭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


    “夫人,少爺,不好了,側夫人那邊出大事了!”


    “能出什麽大事,給老爺戴了綠帽子不成?”黎相輕吃了顆核桃肉,嘎嘣嘎嘣地嚼著,一臉看戲的表情。


    柳素容無奈地瞥了他一眼。


    綠亭也連忙擺手,“少爺!這話可不能亂說!”


    黎相輕淡笑,繼續錘核桃。就算綠亭不說,他也能猜出是什麽事來,無非就是他那個好妹妹。


    果然,就聽綠亭道:“今天老爺不是來要了咱們少爺的扭扭車嘛……”


    說到這裏,綠亭下意識地收了聲,看了黎相輕一眼,見他沒動氣,才繼續道:“那車早前就是壞的,少爺雖修了,但也不牢固,方才二少爺和大小姐他們在花園玩的時候,車突然壞了,將大小姐帶著側翻栽進了花叢裏,那花莖帶著刺,把大小姐傷得不輕呢!”


    剛才在花園的時候黎相輕就注意到了,那扭扭車輪子要裂了,他也好心提醒了,奈何人家不聽。


    “傷便傷了,著急忙慌地跑來說,深怕你家夫人心腸不夠軟?”


    黎相輕說著,看了柳素容一眼,果然就見她一臉的愛憐與同情,聖母心泛濫。


    柳素容瞥見兒子不滿的眼神,想到兒子平日教她的那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理論,收了收心,無奈道:“到底還是孩子,也不知傷得如何,才5歲呢。”


    黎相輕嗤笑,“你當她是孩子,她卻能小小年紀在父親麵前編排你的不是,你可見她們院子裏誰可憐過你了?她今天敢仗著父親撐腰來拿我們院裏的東西,保不定什麽時候就敢拿了我們的命。”


    柳素容心中一凜,雖然覺得兒子有些誇大其詞了,但是想到陶氏院裏針對她們的種種,也就不說什麽了。


    綠亭怕大少爺覺得自己大驚小怪,連忙繼續道:“當時是三少爺幫大小姐推的車,如今大小姐受了傷,側夫人氣不過,正拿三少爺發火呢,三少爺還那麽小,哪經得住她三天兩頭地責打……”


    這麽說著,綠亭忍不住哭了起來。


    三少爺黎相應和大小姐黎相依不一樣,他不是陶氏所出,他是綠楊的兒子,綠亭自小與綠楊一起長大,一起進了侯府伺候當時還是侯府小姐的柳素容,又一起隨小姐來到國公府,情誼深厚,怎麽忍心看她的兒子遭此對待。


    “應兒?她責打應兒了?!”說到黎相應,柳素容就有些控製不住情緒了,這個孩子是她心上的一道疤,她一直覺得自己愧對綠楊。


    綠亭一邊抹淚一邊道:“是,讓下人吊在樹上打呢,那小身子骨可怎麽受得住……”


    柳素容聽得心痛難當,手微微顫抖著,把口脂盒和一顆核桃肉放在了石桌上,起身就想去阻止。


    然而,剛起身走了兩步,才發現自己並沒有那個能力阻止。陶氏猖狂霸道慣了,她總能編排出許多的理由,老爺每次聽了也就默許了,她怎麽說都沒用的。


    黎相輕看著那主仆兩悲痛的樣子,覺得有些頭疼,放下了手裏的核桃和錘子,拍了拍手,撣了撣袖子,淡淡地道:“時辰不早了,用晚膳吧。”


    “輕兒……”柳素容捏了捏衣袖,紅著眼看他。


    她自己無能,就下意識地去求助兒子,在她眼裏,兒子比尋常9歲的孩子可靠許多。


    “你知道,我也無能為力,除非闖過去把他救下,然後等著陶氏編排我,再被父親打一頓。到時候陶氏更高興了,你可高興?”


    柳素容一聽便落下淚來,用自己的兒子換黎相應,她自然也是不肯的。說到底人都是自私的,黎相輕才是她的心頭肉。


    主仆倆一個無聲落淚,一個輕輕啜泣,黎相輕太陽穴突突跳著,頭疼不已。


    女人是水做的,男人要大度要憐惜……黎相輕反複提醒著自己。


    “行了,陶氏不敢做得太過,晚間我翻牆去看看他,先用膳吧。”黎相輕柔聲說著,扶著母親進屋。


    柳素容用衣袖輕輕擦了擦眼淚,點了點頭,跟著兒子進屋。


    剛踏進屋裏,又扭頭看了眼石桌上的口脂,綠亭見了,忙出去把石桌上的東西收拾起來。


    柳素容微微垂眸,藏在袖子裏的手緊緊捏著,以往她不爭不搶,隻當那人若還有些憐惜,定會回身看到她。沒想到,等了這麽些年也沒等到,反倒讓輕兒和應兒因為她的無能而屢屢受苦。


    既然她還坐著國公夫人的位置,為何要讓人如此糟踐她的孩子們?她不會爭寵,日後學著便是。


    柳素容心裏偷偷下了個決定,黎相輕並不知道。


    黎相輕對他這母親是處於“放養”狀態,隻要她自己覺得開心,怎麽來都好,從來不會因為自己不受寵而責怪她,也不會逼她去爭寵去得勢。


    他是個成年男人,做不來靠女人爭寵為自己謀福利的事,何況這女人待自己有生養之恩,他合該愛護著,讓自己成長起來,成為她的依靠。


    母子兩安安靜靜地用著晚膳,青葉又跑了進來。


    黎相輕見他苦著臉的樣子,就知道他定是被誰訓了。


    “怎麽了?被黎相安罵了?”


    青葉搖頭,道:“方才去花園看看扭車還在不在,想拾回來,未曾想遇上了老爺。”


    柳素容夾菜的手微頓,她知道自己很不爭氣,總是忍不住地想聽關於那人的事。


    “老爺訓斥你了?”柳素容笑問。


    青葉可憐巴巴地點點頭,又道:“也沒說幾句,不過老爺讓小的帶話給少爺,說是皇城戒嚴了,讓少爺這兩天不要出門尋樂子。”


    黎相輕皺眉,他還準備明天去找扶黎道士來著。


    “出什麽大事了?”


    青葉上前兩步,小聲道:“聽說珍柔公主失蹤了,皇上正派皇城禁軍搜查呢,保不定還與前些日子來的塔國使者有關,如今外麵可亂了。”


    珍柔公主晏端淳,便是今上放在心尖尖上寵的公主。今上登基後得了眾多皇子,晏端淳是第一個公主,皇帝稀罕得不行,據說有時上朝都會抱著逗弄。也許一開始隻是得了公主高興,不過這朝夕相處下來,父女情可不就是其他皇子公主無法比的了。


    黎相輕對皇家的事不關心,珍柔公主為何失蹤,是否能找到,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淡淡地點了點頭,擺手讓青葉下去吃飯,便不再多話了,想著明天還能不能偷溜出去找扶黎。


    作者有話要說:


    ——————


    《小劇場》


    晏端淳:哦,我的事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的死活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絕望jpg.】


    黎相輕:寶貝兒,我還不認識你【我什麽都布吉島jpg.】


    晏端淳:哦【冷漠jpg.】


    黎相輕:【你可以坐我嗎jpg.】


    晏端淳:【手動再見】


    第5章 公主


    入夜時分,黎相輕看了眼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的圍牆,認命地拿出自製的“飛虎爪”,用力拋上牆頭,拉了拉繩,確定爪鎖住牆頭後,駕輕就熟地爬牆翻了過去。


    托黎相應的福,這兩年為了幫柳素容時常去看看他,黎相輕已經是爬牆好手了,動作輕快得跟練了輕功似的。


    到了牆內,黎相輕收了飛虎爪,撣了撣衣袖,悄聲往裏走。


    這“華芳苑”就是側夫人陶氏的院子。按理說,陶氏實際上隻能算個妾,並沒有權利擁有自己的院子,不過當年黎府為了討好先皇,硬是給一個妾冠上了“側夫人”的名頭,讓其享“夫人”的待遇。


    當年的事說起來也是造化弄人,當時的成國公府世子黎萬懷愛上了興國侯府的千金柳素容,而柳素容的親姑姑是太子妃,興國侯府自然就是太子黨,黎萬懷想娶柳家千金,就意味著幾代不涉黨爭的黎府難以再保中立,勢必得站上太子的船了。


    而黎府也的確站了,黎萬懷抱得美人歸。


    隻是萬萬沒想打,最後太子失勢被廢,得位的是心狠手辣的賢王。賢王一登基,太子黨必不能善了。當時的成國公去尋求老皇帝的庇護,老皇帝對黎家勢力忌憚已久,順勢讓成國公上交了兵權,作為交換條件,老皇帝也護住了黎府世襲罔替的榮耀。


    賢王登基後果然對當初的太子黨施以報複,加上當初太子的確手上也不幹不淨,興國侯府替太子幹了不少肮髒事,賢王一一羅列,將興國侯府抄了家。雖說罪不涉及外嫁女,但柳素容的存在卻始終提醒著賢王,黎府當初是太子黨。


    黎府有了老皇帝的庇護,沒再受到黨爭餘火,不過怕再得罪已經登基的賢王,對柳素容的態度也轉變了,馬不停蹄地讓黎萬懷娶了工部尚書的庶女陶瑾蘭,並給她“夫人”的待遇。


    工部尚書是當初的賢王黨,黎府這是在向賢王表忠心。


    隻可惜,賢王天生勞碌命,黨爭多年耗盡心血,登基之後又十分勤政,沒幾年就過勞駕崩了。


    黎相輕環顧著這個院子,心裏不怎麽爽快。


    他出生便有意識,雖然當時作為嬰兒各種感官還不甚清晰,但是他記得很清楚,那時有個貴婦進來抱自己,掐了他的脖子,如果不是他忽然睜眼看她嚇著了她,那人原本是想掐死他的。


    那個貴婦就是當時的國公夫人,黎萬懷的母親,也就是如今的黎老夫人。


    現在回想起來,柳素容當初就是懷胎八月突然動了胎氣早產的。那真的隻是動了胎氣?七活八不活,也許原本那個孩子是真的死了,所以才有了如今的黎相輕。


    守夜的下人們守在主子房門口,昏昏欲睡,手裏拿著的燈籠裏麵的燭火一跳一跳的,燭光映在人臉上,照的人臉忽明忽暗,在深夜裏莫名的有些嚇人。


    黎相輕挨在花叢樹木邊上走著,見那些下人沒注意,才慢慢靠近黎相應的廂房,推門進去。


    當初是陶氏自己把這孩子要去的,自然也是做足了慈母的樣子,吃住上沒有明著虧待他,因此黎相應也擁有自己的廂房,隻是裏麵的用品卻樣樣是黎相安和黎相依用剩下的。


    桌上的茶杯個個有缺口,盤子裏的水果是爛了的,碟子裏的糕點是黴了的,小小的孩子,晚上甚至沒有下人守夜。


    黎相輕看著桌上的這些東西,恨不得替他全扔了,但是又怕陶氏發現,以為黎相應有了反抗之心,會對他更加不好。


    擰著眉走到內間,就看到小小的一團身子趴在床上,被子也沒蓋,白色的小裏衣隱隱透著些血跡。


    小孩雙眼緊閉著,黎相輕輕手輕腳地坐到床沿,輕輕掀開他的裏衣,就看見背上一條一條的紅印子,應該已經由下人清洗過了,不過並沒有上藥。


    見他臉不自然地紅著,黎相輕伸手摸了摸,果然有些發燙,幸好他料到了,帶了退熱的藥丸來。


    黎相應疼得迷迷糊糊的,感覺到溫暖的手,下意識地靠過去,依賴地蹭著,嘴裏嘀嘀咕咕地喊著“娘”。


    他雖然小,但是已經知道陶氏不是他的娘親了,真正的娘親不會這樣對他的。真正的娘親是很溫柔的,就像每次被打了之後,出現在他夢裏的娘親一樣,喂他吃藥,替他抹傷口,還會溫柔地摸他的頭。


    黎相應害怕挨打,每當挨打了他就安慰自己,挨打了夢裏的娘親就會出現,他又能感受到娘親的溫柔了,也很好啊。


    我可不是你娘,黎相輕無奈地想著,將藥丸喂給他,又拿了消炎止疼的藥膏替他抹在背上的傷口上。見小孩可憐兮兮地痛哼哼,黎相輕一邊等藥膏晾幹,一邊伸手輕輕揉他的腦袋。


    黎相輕對小孩子沒什麽好感,特別是性格讓人討厭的小孩子,他是一點耐心都不會有的。不過對黎相應,他是有些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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