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行跡沒有可疑的,還有一個嫌疑人沈蘭芝,賀雲昭把伯府的動靜掌握了七八成,她能肯定,沈氏姑侄也沒有什麽動靜。


    對於這個結果,賀雲昭是不意外的,若是隨隨便便就能打聽出來的事,那對方手腳也太不幹淨了。


    賞了一錠銀子給彭見山,賀雲昭便把人打發走了。


    彭見山剛一走,前院來人了,送來了武定侯府的回帖,和一封信。


    曹宗渭約賀雲昭明日相見,在他家中。


    他們將要談論的事實在不是小事,在武定侯府細說相對來說比較安全,賀雲昭當下也未猶豫,帶著老夫人的名帖,借著她的名義便去拜訪了孟氏。


    隻在孟氏那裏小坐了一會兒,賀雲昭便被人引去了曹宗渭的院子。


    甫一入長鬆院,賀雲昭就被庭院裏各式各樣的鬆柏給吸引了,雖然男人的院子裏沒有很多花草,但修剪成各式花樣的鬆柏已然自成一派風景,大氣磅礴,氣勢傲然,使人如墜畫中。


    賀雲昭被下人引至書房門口,她的兩個丫鬟便站在門外。


    老夫人謝氏早就囑咐過萬嬤嬤,往後賀雲昭身邊的人手必須幹淨,辦事也得讓牢靠的人去,萬嬤嬤雖然不知其中細節,但也知事關重大,也特特給文蘭文蓮訓話過,這兩個丫鬟,便學起泥胎木偶,不該多說多問的時候一句話一個眼神都沒有多餘的。


    賀雲昭入了書房,小小的一個身影朝她衝過來,白白嫩嫩的臉晃晃如魚丸,不待人看清麵容,就一頭紮進她懷裏了。


    曹正允伸著手要抱抱,賀雲昭滿心歡喜地抱起他,道:“這兩日長好了些。”


    曹正允高興地嗷嗷叫,“夫人,真的嗎?哪裏好看了?眼睛嘴巴還是眉毛?”


    “都好看……”


    曹宗渭從書房裏間走進來,手上的手臂袖子擼了起來,綁著紗布,一臉嚴肅地嗬斥兒子:“下來,都七歲了還好意思讓夫人抱你。”


    曹正允依依不舍地從賀雲昭身上蹦下來,噘著嘴暗道:好意思!就好意思!


    賀雲昭好笑地看著這父子倆,也腹誹道:她七歲的時候,曹宗渭不也抱過她嗎?還讓她騎在肩上呢。


    曹宗渭拍了拍兒子的頭,道:“你先出去,待我同夫人說完了正事你再進來,該寫的字都要寫完,不然我就悄悄把夫人送走。”


    這招十分奏效,曹正允匆匆行完禮,牽起賀雲昭的手,在她手背上吧嗒親一下一溜煙跑沒影了。


    曹宗渭哭笑不得,這麽小就懂得親近漂亮的姑娘,長大了還得了……也不知道這小子隨了誰。


    “夫人裏麵說話。”


    曹宗渭的內書房很大,除了外間一入門擺著一張老檀木長條書桌,一個多寶閣,一個書架子,從半圓簾子進裏邊去,內間還有書桌書架等物件,以及一應日常用具,包括床榻。


    賀雲昭坐在圈椅上,曹宗渭枕著迎枕斜斜歪在羅漢床上,道:“那幾個人就是拿命換錢的浪人而已,吃了不少苦頭也不肯說出買家,磨了兩天,總算張口了。”


    再不張口,大抵和畜生也沒有區別了,求生不得求求死不能的苦頭,不是誰都吃得了。


    “是誰?”


    “你繼母。”


    是盧淑珍的手筆,賀雲昭心底發寒,沈蘭芝在她眼裏是個蠢的,沒想到何雲昭的繼母居然下手更加狠辣。


    難怪何雲昭一直受盧淑珍擺布,按她的性子,哪裏抵抗得過這種人。


    “侯爺可還問出了別的?”


    曹宗渭沉默了一瞬,才一臉歉意道:“沒有,但是我興許猜到盧氏動手的緣故了。”


    賀雲昭皺著眉,曹宗渭繼續道:“上次她去伯府鬧過一遭後,不好的名聲就傳開了,恰逢她在給女兒說親,本來已經過了小定的人家居然悔婚了,她怕是遷怒了你,才下了狠手。還怪我……”


    “與侯爺有何幹係?”


    “我沒想到世上會有那樣無禮的婦人,事後推波助瀾了下,讓她名譽壞到了極點,這才連累了你。”


    賀雲昭聽罷居然笑道:“與侯爺沒有幹係,就算你不助長下流言蜚語,事情傳開也是遲早的事。”流言的力量不容小覷。


    曹宗渭覺著,賀雲昭還挺會安慰人的,他的愧疚確實減少了點。


    賀雲昭又道:“那幾個人侯爺打算如何處置?”


    曹宗渭背離迎枕,往羅漢床上的四腿刻花矮桌旁挪了挪,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把胳膊擱在小桌上,看著賀雲昭溫聲道:“你想怎麽處理?”


    “既是浪人,必是沒有牽掛之人,如果侯爺不打算交給衙門查辦,就悄悄照著大明律處罰了吧。”


    按大明律,他們幾個罪不至死,但在曹宗渭這裏,欲傷賀雲昭,那就是死罪。


    “好。”曹宗渭雖然嘴上答應了,卻並未打算放他們一條活路。


    賀雲昭猜到曹宗渭手段毒辣,便請求道:“至少留一個活口做證據,我不能讓她就這麽算了。”


    “證據我都給你留好了,隨時恭候大駕。”


    賀雲昭感激一笑,道:“好在侯爺趕來的及時……不然後果不堪設想,不知侯爺為何恰好會趕來?”


    曹宗渭幹咳了兩聲,哪有什麽巧合,他知道了賀雲昭出門去往鎮國寺,就想去見見她,但公務繁忙,一時間脫不開身,便叫常隨小昌先去看看她人到了哪裏,他隨後趕到。


    沒想到還沒走到鎮國寺,就聽小昌道,那邊發生了大事,曹宗渭便撇下小昌自己先一步趕過去,先救了人,剩下的事小昌自會安排。


    賀雲昭約莫猜到了曹宗渭的心思,便不再追問,隻道:“這事先放著,我此來還為了另一樁事。”


    “什麽事?”曹宗渭心想,不會是為了看他的手傷吧?其實為她受點傷算不了什麽。


    賀雲昭把謝氏的手信交給了曹宗渭,曹宗渭瀏覽完表情沒甚大變化,隻是納悶道:“老夫人怎麽想起要見我了。”


    看來老夫人在信裏沒有同曹宗渭細說,欲等見麵詳談,賀雲昭也就不提前泄露口風,本來這事也是三言兩語說不清的,


    罷,賀雲昭不便多待,曹宗渭看得出她萌生離意,頓時羨慕起他的小兒子來,仗著年歲小,隨隨便便就能親近她,要抱抱要親親……


    “雲昭……”莫名其妙地,曹宗渭這麽親昵地喚了一聲。


    賀雲昭看了他一眼,道:“侯爺還有什麽事?”


    “過來。”


    賀雲昭坐著不動,他什麽意思?


    曹宗渭抬起受傷的手臂道:“你不看看我的傷口?”


    包紮的那麽嚴實,賀雲昭覺得自己有十雙眼睛也看不見,不過為著表達謝意,她還是上前自斟一杯茶水,以茶代酒敬茶曹宗渭,“多謝侯爺救命之恩。”


    盡管曹宗渭內心並不想要這種道謝的方式,還是一口飲盡,舉著空碗對著賀雲昭道:“還要。”


    賀雲昭又倒了一杯,曹宗渭又是一口飲盡,看樣子還未喝夠。賀雲昭索性把幾個茶杯都倒滿,茶壺都空了,這樣總該夠了吧?


    賀雲昭用難以言說的看著曹宗渭,他到底想幹什麽?莫不是調……戲她?


    曹宗渭眼裏泛著笑意,賀雲昭總算看懂了他的意思。


    臉頰一紅,水紅的衣衫襯著賀雲昭的美豔容顏,讓人覺得人比花嬌。


    室內氣氛凝固,二人相顧無言,賀雲昭輕聲問:“疼嗎?”


    曹宗渭嘴角彎了個笑容道:“疼,如果是你給我包紮興許就不疼了。”


    這父子倆……到底誰學的誰?


    賀雲昭微微歎口氣道:“什麽時候換的藥?”


    “昨天。”


    “我幫你換吧。”


    曹宗渭眉頭一抬,驚喜地看著賀雲昭,卻見佳人微微側開臉,半圓拱門外的柔光照進來,正好打在她無暇的臉和脖子上,白玉一般的肌膚瑩瑩光亮,丹鳳眼半垂,風情無限。


    “藥在不在書房裏?”


    “我這兩日就宿在這裏,包紮用的東西都在這裏。”


    傷容易受,美人恩卻不容易消受,曹宗渭朝書桌上看了一眼小匣子,正要親自去拿,賀雲昭伸掌抵在他的胸口,道:“我去。”


    夏日炎熱,曹宗渭早脫了春衫,穿著單薄的貼身直裰,纖纖素手貼著他的結實的胸膛,兩人的肌膚僅又一“布”之遙,撓的他心癢癢。


    賀雲昭身姿窈窕,走到書桌旁又回到羅漢床這一去一回,衣裙輕浮若水波漾動。曹宗渭彼時才曉得傾城傾國是什麽個意思。


    拿了裝藥物和紗布的木匣子過來,賀雲昭替曹宗渭解開手上的舊紗布,小心翼翼地拿銀簽挑開中間塗了藥的紗布,倒上新藥給他換上,又輕掐著曹宗渭的手腕,一圈圈纏繞上幹幹淨淨的雪白紗布,末了還打了個好看的結。


    “好了,莫要見水,明日再換。”


    賀雲昭告訴自己,曹宗渭是替她受傷的,這些就隻當是報恩了。


    曹宗渭卻不這麽想,他費勁力氣克製的欲望一下子就被她撩撥起來了,她冰涼的指尖都是那麽的舒服,何況柔軟的腰肢。


    曹宗渭一把將她摟進懷裏,嗅著她身上的芬芳,果然和他兒子說的一樣,夫人好香好香。


    賀雲昭臉紅心跳,坐在他腿上,抵著他的肩膀道:“侯爺,放開我!”


    曹宗渭是拿受傷的胳膊摟著她的纖腰,用的勁兒還不小,抱著她無賴道:“不放。”


    賀雲昭輕輕推他,曹宗渭便道:“夫人,手疼。”


    賀雲昭麵色緋紅,大氣都不敢喘,動彈不得,她怎麽沒發現,這人還有這麽死臉的一麵!!!


    曹宗渭笑吟吟地看著她兩難的樣子,很是愉悅。


    賀雲昭與程懷仁前一世爭吵居多,親昵的時候自然少了,這是她第一次被男人這樣抱著,妾偎郎懷,教人恣意憐,讓她乍然有了悸動的感覺。


    賀雲昭明白,曹宗渭不僅僅是對她心動,還有體貼和照顧。有情人易得,難的的是細水長流。


    在曹宗渭懷裏靜坐了一會兒,賀雲昭放棄掙紮道:“侯爺想把我當什麽人?”


    曹宗渭臉上笑意全無,他才想起來,她是忠信伯夫人。他也嚐試著不去想她,但都失敗了。


    鬆了手,曹宗渭放了賀雲昭自由,程誌達癡呆不清醒,除非死,她沒辦法擺脫這個身份。


    曹宗渭突然有種無力感,他位高權重居然不能給喜歡的女人自由,不能給她名正言順的身份。


    即使早就給自己想好了離開忠信伯府之後的退路,賀雲昭依舊沒有貿然敞開心扉,程懷仁給的教訓太深刻了,她不想再死第二次。


    離了曹宗渭的懷抱,賀雲昭往後退了好幾步,冷冷道:“今日之事,隻當沒有發生。”


    曹宗渭靜默無言,受傷的手也握緊了拳頭,白色的紗布滲出淡淡的血紅色。


    賀雲昭看著心揪了一下,道了聲“告辭”,便逃離出去了。


    曹宗渭眉頭凝起,絞盡腦汁想著怎麽才能讓賀雲昭與程誌達和離,思來想去,要麽求皇帝賜聖旨和離,要麽求老夫人。


    求皇帝吧,這事不好開口,畢竟不太道德,但是賀雲昭何其無辜,年紀輕輕被繼母坑害,將來無所依,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有。


    還是求老夫人的好,曹宗渭想,不管謝氏這回再怎麽強硬冷酷,他便是逼也要逼得她同意賀雲昭和離!


    想是一回事,做成功又是一回事,謝氏那個倔脾氣,不大待見外麵的人,又一點軟肋都沒有,曹宗渭真沒有把握逼她同意。


    摸出賀雲昭給他的汗巾子,曹宗渭愈發堅定了想法。


    這廂曹宗渭愁得腦仁疼,那邊賀雲昭一出去就被曹正允給逮著了,要她陪他逛逛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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