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無斜三人將孟染一行送到天舞塔門口,才放心告辭離開。


    之前收到了鶴信,宋璽還是直到看到宛晚平安,才放下了心,又對孟染道:“既然早就尋到人了,怎麽不早些回來?”


    孟染自然提到傳承之事。本是為尋宛晚才去到兩儀荒山,傳承之事倒是意外之喜。


    宋璽此前隻注意到宛晚平安,此時一看之下,才發現孟染竟然已經築基中期了。雖說對這情況早有預料,畢竟她這位師弟悟性極佳。宋璽也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麽快。


    當然,自家師弟的修為提升,便是天舞門的實力提升,宋璽對此高興壞了,也催促孟染道:“既然那些舞蹈都有了節奏,便盡早譜曲吧,免得時長日久,萬一忘了就不好了。”


    孟染當然也希望能盡早閉關,但,玄光派這事一日不了,他也靜不下心,隻希望鄧文澤能早些醒過來,把這事情交待清楚了,他好早日閉關。便將原由與宋璽說道一二。


    宋璽沒想到,後麵竟然還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也知道這種時候,孟染一旦閉關,許多事情便說不清楚了。玄光派畢竟是十二派之一,天舞門如今也隻能小心應對。不快之餘,對玄光派就更加不待見了。


    再說季學榮一行,孟染等人走後,也迅速將鄧文澤帶回了兩儀坊,送到了百藥閣救治。


    沒想到,人送過去,百藥閣看過之後便道:“這是南賢洲的巫蠱之法,你們這位鄧師兄,怕是碰了南賢洲巫修的屍體,如果沒有看錯,該是中了屍蠱。”


    季學榮大驚:“這?可能醫治?”


    江禮聞言,沉吟了半晌才道:“醫蠱本不同源,在蠱術這種事情上,就算是我們百藥閣,也力有不逮。倒是天舞門,此前曾經治好了無影宮的花道友,你們不妨前往一試?”


    季學榮頓時臉都黑了。不死心的追問道:“你們真的完全沒有辦法?”


    江禮看對方神色,再想到前段時間的傳言,便猜測對方是不想與天舞門打交道,便應道:“或者,可以前往七星海的閻羅宗。毒蠱倒是同源,閻羅宗擅長以毒攻毒,或許可以解此屍蠱。”


    閻羅宗聽名字便知道頗為凶殘,而此宗也確實是頗為凶殘。百藥閣善醫,閻羅宗善毒。兩派自始以來便似乎相克,但隨著上代兩位掌門的惺惺相惜,閻羅宗和百藥閣的關係也慢慢開始好轉。這幾百年來,兩宗弟子雖然依舊針鋒相對,卻僅限於以醫論毒以毒論醫。


    江禮說完,見季學榮一臉為難,也不再多說。畢竟世人對閻羅宗的認知,不是他三言兩語可以說清楚的。及此,提筆寫了一張藥方,遞給季學榮:“此方可以暫時壓製屍蠱,想要解除卻不可能。”


    但季學榮將人送過來,哪裏隻是準備壓製屍蠱?他是希望百藥閣能把人救醒,這才好得知牧泓等人兩儀荒山這一行的真相。


    此時不僅人救不醒,甚至還要尋到天舞門那邊去,季學榮的內心仿佛吞了一碗腐足十年的臭豆腐。


    若真的舍近求遠,都不知道鄧文澤還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看季學榮一直兩心不定,隨行的那名女弟子便道:“季師兄,不如先回玄光塔,問過掌門?畢竟,與天舞門的關係,此事確實不好定奪。鄧師兄這樣子,又實在拖不得。”


    季學榮看了她一眼,應道:“便依薛師妹建議,先回玄光塔。”


    薛雨這才悄然鬆了口氣,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鄧文澤,麵上又浮出難過。


    第107章 流言與蜚語


    待玄光派一行人離開,百藥閣另一個隔間內傳出一聲嗤笑, 冷嘲道:“江師弟對天舞門倒是推崇有加, 還給他們找這送上門的買賣。不知道你師尊卓醫君知道了, 會怎麽想?”


    江禮不急不惱,應道:“巫蠱我們確實治不好, 玉心穀怕也沒這個本事。天舞門若能治好, 那是他們的能耐。若治不好,對我們也沒什麽壞處。我們百藥閣, 連閻羅宗都能容得下, 難道還容不下一個天舞門?”


    “就該是這個道理。”江禮話音落, 隔間外的過道上,走進來一個麵若冠玉的二十來歲金丹修者。


    江禮與之前說話的那名百藥閣弟子, 都從隔間內走出來見禮。


    “師父。”


    “卓師伯。”


    卓晉頷首, 又道:“有容人之量, 則進退泰然。取各家之長, 方可成就無上醫道。我們百藥閣, 兩千年底蘊,不是一朝一夕所成。就算天舞門有萬年傳承,穩固自心, 才是立本之道。”


    “山鳴受教了。”許山鳴麵露愧色, 一禮後,退入了之前所在的隔間。


    江禮這才問道:“師父怎麽過來了?”


    “歸元和尚與我說了些事,剛好聽說玄光派的人過來了,有些擔心, 遂過來看看。”說明了事由,卓晉才對江禮道:“你處理的很好。”


    江禮應道:“是師父平常教導的好。”


    卓晉聞言,哈哈一笑,又交待道:“因為問心大選一事,近日,其他各洲的修者開始往兩儀山境而來,稍有不慎便會橫生事端,各類靈藥閣內已經備下了,你們坐鎮診間,也要謹慎些,莫給閣內惹事。”


    江禮一貫謹慎,但師尊親自來提醒,自然乖巧應下。


    卓晉說完,這才出了百藥閣的診間,往兩儀南坊而去。


    兩儀南坊內,路光華有些糟心。小小一件事,不知怎麽,到如今竟鬧出了人命,還把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給折了進去。


    一想到這樁事情的來由,悲痛之餘,路光華對趙師弟師徒,就一肚子火。


    看著昏迷不醒的鄧文澤,路光華的聲音有些冷:“既然如此,便帶文澤前去天舞門救治。”


    “但是,掌門師伯,這……”季學榮卻是一臉為難,似乎覺得此事完全拉不下情麵。


    路光華自然知道這事情難辦,但大弟子已經身死,擅長處理此事的二弟子如今又昏迷不醒,小弟子如今還在玄光峰。路光華冷眼打量了一番如今立在廳中的十多名築基弟子,最後視線轉向了薛雨。


    隻她,擔心鄧文澤的神情頗為真切。


    路光華道:“此事就交由薛雨前去,務必將你鄧師兄平安帶回。”


    薛雨本就著急季學榮不幹不脆,聽得掌門師伯忽然點到自己,驚詫之餘,卻是大喜。當即顧不得其他,情真意切的應道:“多謝掌門師伯。”


    路光華麵上這才露了一絲笑容,按慣例薛雨該應“弟子領命”。路光華自然不會在此時指出這種錯處,玄光派也不是清修道,有人與自己一般擔心自己的弟子,他這個做師父也樂意成全。遂道:“速速去辦。”


    路光華想了這許多,也不過一念之間。


    薛雨已經領命而去,卻不知,如今天舞門也正焦頭爛額。


    孟染以為將宛晚帶回,便是平安無事。豈料,宛晚回來之後,精神一鬆竟然昏迷不醒。麵上雖不像鄧文澤那般麵色青黑,呼吸卻斷斷續續,一副隨時要斷去的模樣。


    妙手之舞探查之下,可以看到宛晚經脈之內,密布黑色絲縷般的活物,然而妙手之舞卻對此不起作用。白色靈光球入體之後,甚至還有讓這些活物壯大之勢。


    見過顧盼的血蠱,孟染對此情形不算陌生:“似乎是蠱?”


    正此時,卻聽門下弟子來報,玄光派薛雨來訪。


    此時哪裏有什麽心情見客,宋璽當即應道:“回下去,不見。”


    隻得片刻,那名小弟子又回來了:“那名玄光派的築基修者說,此事人命關天,還請掌門通融一見。”


    孟染便想到那日被送回的鄧文澤,問道:“什麽情況?”


    “那名女修者還帶著一位昏迷不醒的築基修者,似乎是上次來我們塔中拜訪的那位。”小弟子應道。


    宋璽有不好的預感:“莫不是,百藥閣也對蠱毒並無救治之法?”


    一直趴在笛子上睡覺的諦音,忽然打了個嗬欠醒過來,問道:“什麽蠱毒?”


    一瞥眼便見到了榻上昏迷不醒的宛晚,奇道:“咦,怎麽就回天舞塔了,宛晚怎麽還中了蠱毒?”


    記憶本就不全了的諦音,似乎對自己忘了什麽事,覺得很正常。偏著腦袋想了想,還是沒想起來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來的。便驅動了玉笛,一波波靈氣從宛晚身上劃過,末了看向孟染:“蠱主已死,這些蠱蟲便放肆生長了,你再不救治,宛晚就要沒了。”


    孟染聞言,急道:“怎麽救?”


    諦音歪著腦袋眨了眨眼,應道:“不是有笪蠱舞嗎?”


    孟染便看向宋璽,宋璽當即將玉簡掏了出來,細細閱覽一番,果然在築基中期的輔舞中,找到了笪蠱舞三個字,然而她修為未到,竟然見不到裏麵的內容。好在孟染已經築基中期,遂將玉簡轉交給孟染。


    孟染按宋璽所指,果然尋到了笪蠱舞。鬆了口氣,又慶幸自己幸好已經晉階築基中期。


    笪蠱舞正好又是此前壁影中人演示過的舞蹈,孟染當即道:“我為宛晚師妹驅蠱。”


    宛晚性命危在旦夕,孟染自然是先驅蠱為重。有壁影中人演示過正確的節奏,孟染隨之起舞隻覺得果然圓轉如意。然而蠱毒已經頗為壯大,築基中期修為卻是跳笪蠱舞的最低門檻。


    孟染隻跟著節奏舞動不過一刻鍾,便已經汗如雨下,宛晚體內的蠱毒倒是得到了抑製,想要一下子治好卻是不可能。


    體內元氣已空,孟染不得不停下道:“須得有人為我起回元之舞。”


    宋璽當機立斷:“你帶宛晚下樓,我召集弟子為你跳回元之舞。”


    前來稟報的小弟子還侍立在一旁,宋璽吩咐道:“召集你的師兄弟姐妹們在一樓集合,為三師叔跳回元之舞,以便救治六師叔。”


    小弟子脆生生應道:“是。”便踩著浮遊步快速出去了。


    孟染與宋璽也不敢耽擱,將宛晚從床上抱起,帶到了一樓的舞台之上。


    小弟子通知眾弟子的事情,不可避免就驚動了楊海楊嵐二人。兩人原看著宛晚回來,剛放下了心,竟然宛晚就又出意外了。


    一群人忙碌起來,哪裏還顧得上門外什麽玄光派,什麽薛雨。


    將宛晚放在舞台中央,眾小弟子也在外圈站定,準備跳回元之舞。


    舞台中心的位置明顯有些小,為了方便孟染放開手腳,楊海驅動法訣,讓舞台又變大了一圈。


    回元之舞的樂聲響起,孟染感覺著體內快速恢複的元氣,再次開始跳起笪蠱舞。柔韌的舞姿比妙手之舞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此時天舞塔內諸人,都關注著宛晚的安危,根本沒人將心思旁落到笪蠱舞的姿勢上。


    這一曲笪蠱舞竟足足跳了五天還沒有停下,宛晚周身經脈中的絲蠱,被笪蠱舞的靈力牽引著從體膚中鑽出,離體則亡。


    眼見著就要結束時,宛晚體內的蠱卵竟然已經孵出,開始再次生長。


    看著這樣的情形,孟染更是一刻都不敢停。


    而小弟子們到底修為有限,就算隻是跳回元舞,到後來也不得不分批輪著來。所有人一起跳回元之舞時,元氣也就回複的剛剛好,跳回元之舞的人再一減少,孟染便顯得元氣不濟。


    短短五天,以自身精血孵化蠱毒的宛晚,躺在台上安安靜靜的瘦了一圈。就連孟染,也跟著損耗的似乎瘦了一圈。


    這樣的情況下,天舞塔自然不可能去待客。


    第一天,薛雨很安靜的等在塔外,隻覺得宋掌門身為一介女子,定然不會那般冷硬。


    第二天,天舞塔的大門依然緊閉,甚至連消息都已經遞不進去。


    第三天,薛雨看著鄧文澤的麵色由青黑轉為灰敗,已經開始心急如焚。


    第四天,薛雨覺得,再不想些辦法讓天舞塔開門,鄧文澤怕是沒救了。


    第五天,烏長柳帶著白秋雲、陸子期,在印妝風的幫助下,護持著一眾新弟子回到兩儀坊。


    烏長柳才剛在兩儀坊出現,還沒回天舞塔,便聽到兩儀坊中不少人看著自己指指點點。


    一眾小弟子初來乍到,便感受到了兩儀坊諸位修者對自己的不友好。不少對目光頗為敏感的小弟子,甚至畏畏縮縮的擠在了一處。


    烏長柳擰了擰眉,對陸子期道:“我帶他們回去,你想法子看看,是什麽情況。”


    陸子期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烏長柳帶著一眾小弟子一路往天舞塔的方向走去,一邊也分神聽著那些議論。


    “聽說了嗎?玄光派和天舞門起了齷蹉,天舞門就害死了玄光派掌門的大弟子牧泓和其他幾個築基弟子。”看著烏長柳走過去,北十二橋上的一人,就拉著他身邊那人問道。


    “聽說還給玄光派掌門的二弟子鄧文澤下了蠱,玄光派求上門去,他們也不給解。”另有也走在橋上的人便應道。


    “下蠱?瞎說吧,天舞門又不是南賢洲的,怎麽可能會蠱毒?”被拉著的那人顯然不信這種事兒。


    “你們搞不清楚事情不要瞎說,是玄光派牧泓和那幾名弟子,跟著天舞門的人一起進了兩儀荒山,那幾個都死了,就剩下一個鄧文澤也中了蠱毒。”另有一名背著長劍的法修幫助天舞門辯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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