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儀烏白著唇, 神色毫不作偽,回道:“我現在知道了。”


    “……”這話訓不下去了, 孟染氣道:“畫不了你就別畫啊, 把自己弄成這樣!”


    兩儀伸出手來, 握住孟染擱在床沿上的手, 應道:“可是,阿染要用。”


    “…怪我咯?”結果這事最後還要怪自己?孟染覺得怎麽這麽氣呢!


    又莫名覺得窩心。竟是連氣也生不起來了。


    沒有誰該對誰無緣由的好,更何況他與兩儀本來隻是萍水相逢。


    “對了,”孟染忽然想起之前宋璽說得事情:“之前賣符筆給我們的那個女修, 你認識嗎?”


    躺在床上的兩儀輕輕搖了搖頭。


    “一點印象都沒有嗎?”孟染問。


    兩儀還是搖頭,道:“沒有印象。”


    “符文都能想起來, 竟然……”對門人沒有印象嗎?還是說, 其實宋璽也沒有猜對?


    “那個女修怎麽了?”聽著孟染的自言自語,兩儀有點疑惑地問道。


    “你受傷, 那支符筆不會有問題吧?”孟染又擔心起別的事。


    兩儀應道:“符筆沒問題。”


    孟染正要繼續問話時,白秋雲敲了敲門,在門外輕聲喊:“三師兄,倪飛的大師兄問你什麽時候有空。”


    “馬上就來。”應了白秋雲,原本要說什麽,孟染竟然忘了。


    瞪著兩儀看了好久沒有想起來,最後,孟染扯著毯子往兩儀臉上一蓋:“養你的傷吧。”說不清楚是什麽心情的走了。


    把毛毯扯下來的兩儀,看著已經朝著院外走去的孟染,默默地想了想,剛剛應該算是被關心了吧?


    孟染其實很忙,神揚之妙舞的曲子還沒做,舞台的式樣要根據最後定下來的曲子進行設計,服裝等也一樣,還都少不了孟染的指導。


    兩儀受傷,擔心了一個晚上,妙手之舞都沒怎麽停過。看他醒過來,孟染才算放了心。


    五音門的人昨天就已經到了,聽說是能幫人築基的曲子,五音門差點連倪飛等人的師父也跟著一起過來。倪飛的大師兄戚禾淵已經煉氣大圓滿一年多了,卻一直沒能築基。等了一個晚上,到底沒忍住,讓倪飛來催了。


    接下來的幾天,孟染就在五音門等人的催促下,忙的連軸轉。當然,無論多忙,都還記得要給兩儀跳一曲妙手之舞。


    到烏長柳帶著一串小蘿卜頭回來時,已經又過去了一個月,孟染的曲子基本定下來。戚禾淵也在多次的參與之下,感覺自己境界鬆動,似乎快要築基了。五音門的人看孟染,簡直就像在看一個糖餑餑。


    烏長柳帶著小蘿卜頭們回來,天舞門也就開始了此次演舞會的正式排練,經過差不多一個月的排練之後,終於進入了最後的彩排。


    也是在最後的彩排中,戚禾淵終於一舉突破,進入築基期。並在築基之時,感悟天道,對天舞門神揚之妙舞的舞曲,進行了一次小的改動。五音門的眾人也因為戚禾淵的所悟,小境界都有所提升。


    數月前一場天舞,讓天舞峰附近的靈峰,數人突破大小境界;數月後今日的又一曲天音,讓這些靈峰的人再次有所悟。當然,這些,目前天舞峰的諸人還毫無所覺。


    根據這次的彩排,舞台和服裝進行了最後一次的修正。


    最後便是此次演舞會到底在哪裏進行了。烏長柳通過魏憶曉聯係魏雲哲,想借魏紫宗仙塔外的廣場,作為此次演舞會的場地。


    當天,魏憶曉就收到了來自魏紫宗的鶴信:“父親說,仙塔外的廣場空著也是空著,我們想用就用,他會去打招呼的。”


    萬事俱備,天舞門的一行人開始準備前往兩儀坊演舞。


    及至此時,兩儀的傷勢已經痊愈。並主動對孟染說,上次是因為不太記得,摸索著繪符,才會身受重傷。現在已經知道了,還可以再繪一次。


    考慮到無論是宋璽,還是戚禾淵,都是對音樂有所了解,並且能從中直接有所悟的人,孟染覺得,屏蔽靈光的符文還是有必要的。若什麽都能被看到,相應的,意境也就會差了許多,效果自然不甚理想了。


    “不會受傷?”孟染還是確認了一遍。


    兩儀答得很篤定:“不會,這次我已經知道要怎麽做了。”


    兩儀受傷,加上有五音門的人過來,此次奏樂並沒有讓兩儀參與。孟染覺得,所有人都在為演舞會忙碌的此時,讓兩儀什麽都不做,也有些不太恰當,又是有益之事,便欣然應允了。


    買符筆花去了一塊靈晶,也該用在刀刃上才對。


    舞台和服裝的原料這次也陸陸續續花掉了天舞門三塊靈晶。


    總之是背水一戰,烏長柳甚至狠狠心,花了兩塊靈晶,通過仙盟往各派的掌門令發出了告知。


    這則告知經過孟染的渲染,變得非常有吸引力。以宋璽築基受天道感召為號,邀請仙盟諸派煉氣大圓滿的弟子共觀神揚之妙舞。當然,最後不會忘記說明此舞可助人築基。


    修行中人,即便對天舞門沒什麽印象,對天道之事的說法,也要多多少少留心一些。


    宋璽站在舞台後方,看著未到午時,魏紫宗的廣場上已經烏壓壓的人影,有點緊張。人群中不僅除了煉氣期的各派弟子,築基期修士也來了不少,甚至金丹期的修士也有十餘人混雜人群之中。宋璽忍不住轉頭對身邊的烏長柳問道:“若屆時,演舞會並沒有這麽好的效果,沒有人築基,怎麽辦?”


    說實在話,烏長柳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且不說眼前就有戚禾淵這個實例,即便沒人築基,小境界有所提升也是肯定的事。


    當然,在宋璽這麽一問之後,烏長柳自己也有些心裏沒底了。畢竟,五音門到底是一個很特殊的音修門派。


    看到烏長柳的眉頭皺起來,魏憶曉扯了扯烏長柳的衣袖。烏長柳轉頭,便看著小家夥勾了勾手指。等烏長柳蹲下身來與他平視,魏憶曉才開口道:“我與父親商量過了,就算不行,我也可以先問他借十二塊靈晶。不過,父親說,大概用不著。”


    烏長柳聞言,忍不住露出笑容,“叮嘣”一聲一個彈指就落到了魏憶曉的額頭上:“你父親都對我們這麽有信心,你自己怎麽就這麽沒有信心?”


    魏憶曉撅嘴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對烏長柳反問道:“對啊,你自己怎麽就這麽沒有信心?”


    站在旁邊的宋璽聞言,也是忍不住莞爾一笑,甚至走過來揉了揉魏憶曉的頭,才對烏長柳道:“是我多慮了。”也實在不該在這個時候問這種話,哪怕問話的對象是烏長柳。


    未時一到,烏長柳便走上了舞台。看到舞台上終於出現了人,魏紫宗的廣場上剛剛還嘈嘈切切的雜音瞬時一淨。


    烏長柳見狀,露出了一個雍容地笑,感謝了眾人的到場後,便著重描述了宋璽築基之事:“四月十八夜,我天舞峰上,明月懸正空,繁星蓋紫峰,掌門師姐受天道眷顧,成功築基,並悟出天舞一曲……”


    烏長柳說著話的同時,人群中有人開始互相密語傳音。


    “師父,時間是對的,天象也對,應該就是他們。”


    “師姐,你猜對了,就是他們。”


    “果然是他們,隻是這樣的因果,該怎麽了結比較合適?”


    “師兄你是不是傻,幹嘛一定要了結啊,交好不行嗎?”


    一名結單修士身側的築基大圓滿修士也問道:“他們不是說隻對築基有助益嗎?你確定你結丹和他們也有關係?”


    “哼,愛信不信。”千虹真人已經對身邊的童子道:“準備將為師的賀儀送上去吧,記得唱諾。”


    烏長柳說完話,正準備轉身離開舞台,讓演舞會正式開始時,一名築基初期的修士忽然踏雲而來,拱手為禮之後,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個禮盒,道:“玄光派梁天意,贈千燈傘一柄,謝天舞門協築基之恩。”


    ??????


    烏長柳心裏滿是問號,看著這個自己根本不認識的築基修士,差點沒能維持住臉上的微笑。


    烏長柳半晌未語,梁天意也不以為意,甚至麵帶善意的笑了笑,將禮盒放在烏長柳身前的舞台上,就踏雲轉身而去。


    烏長柳還沒想好要說什麽,又一名體修踮腳一躍就上了舞台:“斬龍獄管子貢,贈飛鳳紫金冠一頂,謝天舞門協築基之恩。”


    體修剛剛離開,一名築基初期的女修踏劍而來,身姿婉然地飄落在台上:“影月劍派刁太華,贈破山劍一柄,謝天舞門協築基之恩。”


    “雲煙穀柴鬆柏,贈碧落靈泉一壺,謝天舞門協築基之恩。”


    “翠羽刹冷靈犀,贈玉頂靈鴉卵一顆,謝天舞門協築基之恩。”


    第42章 開始築基了


    “翠羽刹繆崢, 贈羽墨雕卵一顆,謝天舞門協築基之恩。”


    “濕婆廟無心,贈避邪八瓶一套,謝天舞門協築基之恩。”


    “濕婆廟無相, 贈迦藍卅箍一套,謝天舞門協築基之恩。”


    “濕婆廟無斜,贈伏魔玄繩一捆,謝天舞門協築基之恩。”


    若說一開始還有人懷疑, 這是天舞門自己請的人來捧場,到翠羽刹和濕婆廟也送出重禮之時,這些懷疑聲就開始消失。


    “翠羽刹的人可是出了名的孤高。”


    “濕婆廟也是常年不問世事, 而且還是無心無相那兩位。”


    “那無斜又是誰?”


    “無斜?這個名字聽起來也很熟的樣子!”


    這時, 一名發著玄簪身著鶴紋衣的童子, 踩著一柄玉拂塵也登上了舞台。童子不過煉氣初期, 這玉拂塵顯然是另有人控製:“千虹峰破妄真人,贈風雷鐲一對、赤羽軟劍一對、水蓮燈一盞、柳葉飛煙衣一套、大葉太歲鎮一對, 謝天舞門協結丹之恩。”


    這些一聽就價值不菲的賀儀接二連三的報出來,大家就感覺到了些許的不同,到“結丹”兩個字從童子的嘴裏說出來,人群中“嗡”一陣討論聲四起。


    “結丹??!”


    “再大的麵子也請不來結丹真人吧?”


    烏長柳此時已經維持著微笑, 石化了。


    舞台後方的孟染等人也是一臉詫異:“結丹?”


    之前還在擔心的宋璽,終於放下了心。


    場下這般議論著時, 又有幾個門派的人送上了自己的賀儀。其他人則對這場演舞會開始期盼起來。


    烏長柳看舞台下終於又恢複了安靜, 也回過了神, 想了想,說什麽都不好,幹脆大袖一揮,將這些賀儀都收進了乾坤袋,直接宣布:“天舞門演舞會,現在開始。黑幕,起。”


    一道黑色的暗光從天舞門的舞台後方透出來,下一瞬,魏紫宗的整個廣場都陷入了黑暗。


    有烏長柳示意在前,這次的黑暗並沒有引起什麽恐慌。


    黑暗中,舞台方向傳來小孩子的腳步聲,隨即,黑暗中傳來了小孩子的詩詞朗誦聲:“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舞台上亮起一陣燈光,一群穿著麻布小褂和敞腿褲,赤著腳的孩子一步一頓的走上了舞台。


    隨著樂聲響起,小童們摸爬打滾或蹦跳著往四處散開,各自擺出勞動或玩耍之態。


    燈光後的白色幕布上,飄過一個踩著雲朵、衣袂飄飄的人影。玩耍著的孩子中,其中幾個目光被那一閃而逝的仙人吸引。


    燈光開始慢慢暗去,四處玩耍的童子紛紛站起來,排好了隊形,一步一頓開始往來處消失:“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朗誦聲消失,台上還剩下兩男一女三名小童,白色的幕布上換成了一座高山,衣袂飄飄的仙人立在山頂。


    三名幼童做出攀爬之態。仙人的身影逐漸變大,幼童做出跪拜姿態,拜在了仙人座下。


    “槐陌~蟬聲~柳市風,驛樓~高倚~夕陽東。往來~千裏~路長在,聚散~十年~人不同。但見~時光~流似箭,豈知~天道~曲如弓。”幼童的朗朗齊聲中,那名仙人竟然露出了垂老之態,最終在白幕上化作了一抔黃土。


    燈光暗去,幕布上,隻有兩間草堂。


    穿著玄禦衣的孟染、白秋雲和宋璽三人出現在舞台上,隨著浩浩桑桑的曲聲,日出而舞日落而歇。往往是年長的女子先動,隨後兩人便跟著一起舞動。顯然是老者逝去之後,門中隻剩下了三人,相依為命。


    燈光再次暗去,台上出現了一名金發的男子,斜倚在一張貴妃榻上,手中持著一本書卷,榻前雪白的地毯上,還跪坐著兩名穿著華麗的侍童,一人持扇,一人侍香。白色的幕布上,卻是一個婦人伏在織架上忙碌。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幼童的朗朗誦詩聲中,兩列侍童牽著一件金色黑邊的長衣齊齊走出,並服侍榻上之人穿衣。隨後又兩列童子出,獻上了一柄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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