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些熟悉的麵孔堆砌成山,子衿眼裏劃過一絲不忍,而後堅定的將士兵手裏點燃的火把丟到被澆了火油的屍體上,大火之中,還能聽到一兩聲嘶啞的嚎叫。


    黃影抹汗:“幸好將他們燒了,要不然指不定有人會複活!”


    子衿看著大火熊熊的城樓,淡聲說:“京都,我回來了!”


    崇睿攻進城後,發現趙文修早已沒了蹤跡,他站在城門口,對城外的子衿伸手:“子衿,入城!”


    子衿跑上前去,握住崇睿的手,與崇睿一同騎著戰馬往城中走去。


    細雨如絲,輕輕的飄落在子衿的臉上,崇睿將她披風的鬥篷蓋在她的頭上,柔聲說:“很快便能休息了!”


    子衿看著已經泛著魚肚白的天空,會心一笑說道:“等將趙文修趕走,我們便真的可以休息了。”


    一場大雨清洗,京都大街上的青石板路幹淨而又祥和,一路走來,有攤販已經開始早起勞作,有人看見坐在坐在戰馬上的崇睿與子衿,激動得大喊一聲:“是睿王殿下與王妃回來了!”


    也有人喊:“是慕姑娘,是慕姑娘回來了!”


    大街上越發的熱鬧起來。


    走過菜市口的時候,有個人慌慌張張的走到崇睿的戰馬前,展開雙手將崇睿的馬攔下來,三千受到驚嚇,發出震耳欲聾的嘶鳴,揚著蹄子便要踩下去。


    崇睿一拉韁繩,冷聲道:“三千,住手!”


    隱約間,當年子衿置於鐵蹄之下時,崇睿出現救下她的場景,忽然變得異常清晰,他穿著醬色蟠龍繡袍,乘著獵獵風聲破空而來,趕在子衿落地之前穩穩接住了她,在空中打了個旋,穩穩落地。


    他的眉眼,如此清晰。


    崇睿擰眉沉聲問:“何事?”


    崇睿的聲音打破了子衿的遊神,她盯著那一臉惶恐的百姓,轉頭問崇睿:“怎麽了?”


    “王爺,求求您救救我妻子和女兒!”那攔下戰馬的男子忽然跪在地上,神色淒厲的哭著說。


    “你且說說!”


    那男子抹了一把眼淚,指著菜市口說:“趙文修抓了好些京都的百姓,要逼著王爺離開京都!”


    崇睿一直都知道趙文修定是藏在某處,等著作怪,可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竟卑鄙的用京都無辜百姓的性命來要挾自己。


    “走,去看看!”崇睿說罷,便轉身對黃影與崇智說:“你們去接手皇宮與大營,將官府軍營全都控製起來。”


    “諾!”張桐與崇智領命而去。


    崇睿帶著子衿去到菜市口,果然見數百名士兵,手執弓箭的在最外層,手執刀劍的在中間一層,手執長矛的在最前麵,將少說也有數百人的百姓圍在中間。


    而這裏麵,赫然有崇義,崇義摟著一個異族女子,眸色灼灼的看著崇睿。


    趙文修站在監斬的高台上,一手扼著趙傾顏的脖子,他身邊一個陰鷙的男子用一柄長劍架著明覺大師的脖子,正涼涼的看著崇睿。


    “崇睿,你素來以宅心仁厚自居,這裏有你的兄弟,你的母親,你的好友,還有愛戴你的百姓,你是要江山,還是要他們的命?”


    第197章誅殺奸相 正文完結


    趙文修有恃無恐的看著崇睿,等著他做出選擇。


    崇義咬牙,恨不能撲上去咬趙文修一口,他急切的說:“三哥,你不要信他,不要管我們,殺了趙文修,這天下就太平了。”


    嗬嗬!


    趙文修說:“他不會,因為他是個偽君子,為了他維護他的形象,他一定會救你們!”


    阿彌陀佛!


    明覺大師打了個稽首,他眸色藹藹的看著崇睿:“睿兒,你可知,君王要成就天下,須有白骨累累抬著他一路往上,這路又孤寂又艱難,原本我以為你會走得這般孤單,可有子衿陪著你,不管是你母親,還是我與趙姑娘,我們都安心。”


    這是明覺大師第一次這般稱呼崇睿,像對自己的孩子那般,充滿愛憐。


    馬背上的崇睿與子衿互看一眼,崇睿下馬,而後將子衿抱下來,兩人攜手跪在趙傾顏與明覺大師麵前,躬身不言。


    “趙姑娘真好,你與憐素的孩子,最終還是走到一起了,他們能走到這一步,我們下去,也有臉去見憐素了。”


    明覺沒再看跪在地上的崇睿與子衿,他看著趙傾顏笑,那笑容裏,沒有一絲畏懼,隻有期盼,等了二十幾年,終於要相見的期盼。


    “大師,我會救你們!”崇睿終於開口,可嗓音卻有些許哽咽。


    嗬嗬!


    “孩子,你就是太重義,難道你看不出來麽,今日不管你放手與否,我們都是要死的,既然都是要死,我老禿驢便先走一步,能成全你,多好!”


    像明覺這樣的世外高人,他對生死,看得原本就比別人淡然,何況,對他而言,苟延殘喘這些年,若隻是為了成就崇睿的此刻,那他何樂不為?


    “不,隻要是我在乎的,我都會救,你們都會活著的!”崇睿看著挾持明覺的那人,眸色森森。


    “陛下,大師中毒了!”子衿看著明覺的臉,又看了看那個黑衣人,接著小聲的說:“挾持他的人,是個用毒的高手。”


    崇睿挑眉,涼聲說:“若不是有過人的本領,他如何能製住大師?”


    趙文修癲狂大笑:“崇睿,現在你是魚肉,我乃刀俎,原本我想先從那些老百姓下手,可這老禿驢實在是多嘴,我看,便從他先下手吧!”


    趙文修話音剛落,那黑衣人忽然緊緊的握住劍柄,隻要他稍微用力,明覺大師便能命斷當場。


    可明覺卻依舊笑著,他笑著看趙傾顏:“趙姑娘,你要記得,你答應過的,要將我葬在憐素身邊,我,先走一步了,她在柳樹下,等了我太久,太久!”


    說罷,明覺忽然出手,伸出兩個手指緊緊的夾著黑衣人的劍刃,狠狠一用力,生生將劍折斷,握住那截斷劍,便往黑衣人喉結處紮下去。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崇睿飛撲過去,大喝一聲:“不要!”


    與此同時,黑衣人的斷劍割破了明覺大師的喉嚨,趙文修見崇睿撲上來,抓著趙傾顏便往後退,崇睿的劍快如閃電的朝黑衣人劈過去,那黑衣人隻看見一陣白茫茫的光,接著便覺得天旋地轉。


    他的頭,像球一般從台階上滾下來,一直滾到下麵平台上才停下來,崇睿抱著明覺大師便飛了回去。


    那黑衣人沒有了頭的身子,在崇睿身後轟然倒下。


    “好!睿王爺好樣的!”那些人質中,有人爆發出喝彩聲,接著更多的人發出掌聲。


    “不要啊!”趙傾顏被趙文修緊緊的扼住脖子,可她卻決絕的要撲過去。


    無奈,她在趙文修手裏,哪裏都去不了。


    崇睿將明覺大師抱過來,張桐等人便即刻拔劍將崇睿他們三人護在中間。


    明覺的大動脈被那殺手割破,正泊泊的往外冒著血,子衿急忙拿金瘡藥出來要給明覺治傷,明覺握著子衿的手搖頭。


    “不必了,死亡對我而言,是解脫,睿兒啊,我多希望我與你母親未曾錯過,若我們未曾錯過,現在的你或許隻是閑雲野鶴,與子衿琴棋書畫覓得一處風景秀麗的地方,看小橋流水,看雲卷雲舒,多好!”


    啊!


    崇睿將明覺抱在懷裏,仰天長嘯:“您不要離開我,母親將您留在我身邊,就是希望我不至於沒有親人沒有長者關心。”


    “睿兒,人生聚散終有時,不管我們去了哪裏,都會守著你們,你們要好好的。你附耳過來,我與你說。”明覺忍住劇痛,在崇睿耳邊小聲的說:“孩子,趙文修的命門在胸口處,還有千萬不要讓他逃走,他若逃走,生靈塗炭,一定要將他狙殺在此地,一旦離開此地,你便抓他不住了,這些年,他在京都挖了大大小小數百條逃離的密道。”


    這些,都是明覺用生命去打探到的。


    “好,我聽您的,您先讓子衿給您治傷。”自記事以來,這是崇睿第二次落淚,他滾燙的淚砸在明覺的手背上,明覺竟欣慰的笑了。


    他伸手將崇睿的手拉過來,與子衿的手交握在一處,幽幽一歎:“彼岸花,開彼岸,花開不見葉,見葉不開花,花葉不相見,生生相錯,你們千萬要相守生生世世。”


    言落,明覺大師藹藹一笑,如暮靄沉沉中走來的神仙,又像是守在清輝冷月下的少年,癡癡而盼。


    接著,他的手從崇睿與子衿的手上滑落,崇睿眼神一痛,精準的接住他的手,握在手中:“您放心,我不會再讓您與我母親生生相錯,父親,我會為你報仇!”


    言落,崇睿提著長劍站起來,指著趙文修:“趙文修,你算什麽男人,用自己的妹妹威脅我!”


    趙傾顏心如死灰的看著躺在地上的明覺,神色倉皇而淩亂,她喃喃自語說道:“都死了,因為我一個人,都是因為我,他們都死了。”


    “母親,不要!”子衿忽然感覺心口一陣鈍痛,接著便聽見趙傾顏的話。


    子衿淒厲的喊聲,提醒了冷厲的趙文修,他握住趙傾顏的手忽然伸到她脖子後麵,一掌將她打暈。


    “誰許你死的,我允許你死了麽?”趙文修的眼神沉痛。


    子衿跌坐在地上,背上額頭上全是冷汗。


    崇睿伸手去扶子衿:“你身上可有藏毒藥?”


    “藏了!”


    “可有解藥?”


    “有!”


    就在崇睿扶子衿起身的那一瞬間,子衿已經將藥交到崇睿手裏,崇睿冷冷的看著趙文修,涼聲說:“今日,趙文修若是不死,我崇睿不配為人。”


    子衿正欲說話,趙文修忽然開口:“崇睿,下一個,你想要留京都百姓的命,還是想要留你弟弟的命?”


    趙、文、修!


    崇睿咬牙,字字泣血!


    “鄉親們,、我三哥想要救你們,可是我知道,今日不管是你們,還是我,誰都逃不出趙文修的手掌心,我崇義願先走一步,隻是我求大家,莫要為難我三哥,趙文修已經瘋了,若是讓他逃出京都,將來天下百姓都要受罪,趙文修來吧,小爺我不怕你!”


    崇義眸色涼涼的看著趙文修,此時的崇義,不是多年前,那個在皇宮的大內和軍營各處肆意撒野的小小少年,他是個男人,是個王子,是個戰士。


    他知道,他們的死,可以換取整個天下的太平,他知道,三哥重義,不管這台上困著的是他還是誰,隻要是老百姓,都是三哥的軟肋。


    崇義的話,讓圍觀的百姓動容,他們之中,有些人的親人就在刑台上,隻要趙文修一聲令下,他們的親人便會死,隻要他們開口,崇睿便一定會救。


    可是,崇睿救下他們的同時,便是將趙文修這魔鬼放出去的時間,隻要趙文修被放出去,日後這樣的悲劇,不管在任何地方皆會上演。


    “王爺,殺了趙文修!”


    起先那個去攔崇睿馬車的男子,眸光眷眷的看著刑台上,他那可愛的小女兒,悲愴的說。


    “求王爺殺了趙文修!”不管是刑台上的,還是觀戰的百姓,全都跪在崇睿麵前,求他殺了趙文修。


    這般盛大的場麵,讓崇睿動容,讓趙文修畏懼。


    好!


    趙文修忽然拍手,指著那些百姓道:“你們都不怕死是麽,那好,我便成全你們!弓箭手準備!”


    “陛下駕到!”隨著一聲唱喏,趙文修的手停在半空,遲遲沒有落下,那些圍著京都無辜百姓的士兵亦是麵麵相覷。


    接著,一聲明黃色龍袍的明德從容的走來,他走到趙文修身邊,有百姓咬牙切齒道:“狗皇帝,不得好死!”


    明德淒然一笑,未曾在意。


    他拱手對趙文修說:“趙相這是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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