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姑娘,趙家此次怕是……”明覺大師沒有繼續說下去,他那總是看穿一切的雙眸裏,隻餘淡淡憂傷。


    “罷了,罷了,既是命,何須掙,大師可否告知,如何能保住芷水與由之?”隻要能保住芷水與由之,對趙傾顏而言,就已經足夠。


    明覺大師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句話,而後交給趙傾顏,趙傾顏看後,連忙將紙條貼身收好,而後也退出佛堂。


    “大師可有興趣再與我下一盤棋?”子衿淡笑著邀請明覺大師,對明覺與母親的秘密,她倒是絲毫不在意。


    “好,王妃若有興趣,老衲自當奉陪。”


    言落,兩人分別坐在棋盤兩端。子衿執白子,先行!


    “大師能否算算王爺此次的運勢?”子衿落子,幹脆利落。


    明覺大師思量了片刻之後,將自己的棋子落在子衿兩枚棋子之間,“王妃覺得,我這步棋,傻不傻?”


    “不傻,舍一顆子,卻贏得許多生機。”


    “如今的王爺,便是這般模樣,他周旋在兩方勢力之間,看似處處受製,實際上,這是他的生門,王爺此去,便是遊龍回深潭,笑看天下風雲淡,老衲還有一句話要與王妃道明,關鍵時刻,小世子可棄之,他是真龍命格,遇事皆能逢凶化吉,王妃切記,若不舍世子,整個睿王府,破!”


    第147章崇睿若亡,大月必亂 為擁抱寂靜加更,麽麽麽~!


    明覺忽然加快了進攻的步伐,子衿處處尋找出口,他卻處處圍追堵截,直到最後,子衿舍棄一枚重要的棋子,這才將敗局反轉。


    “大師之言,子衿銘記於心!”雖然不明白明覺大師具體何意,可是子衿相信母親,母親說明覺大師值得信任,那便值得信任。


    “還有一事,他日請王妃莫要與王爺提起舊事,那些往事,早已隨風而逝,過了便過了,隻要你們現世安好,我們幾人,也算是功德圓滿。”明覺的語氣很是平淡,那種平淡,不是冷漠的態度,而是經年累月沉積下來的沉著。


    “子衿記下了!”


    “如此,王妃還有什麽事需要老衲,大可以說來!”明覺說完,取了茶盞,輕抿一口。隻覺茶香四溢,口齒留香。


    子衿敗局已現,可她卻不死心,每一步都謹慎而行,“子衿卻有一事相求,此次陛下必然會請大師為我家王爺與景王批命,子衿想求大師,以此次事端為由。給崇景找些事做,這般他便不能整日圍著我轉。”


    她不信,雙管齊下,崇景還能抽身來對付她!


    “善哉善哉,老衲省得,王妃隻需好好養著身子,迎接王妃的,將是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多謝大師!”


    亥時剛過,李德安便來請,說皇帝要見明覺大師。


    棋盤上,原本處處受困的白子,竟已然打開局麵,而黑子卻現敗局。


    明覺大師微笑著說,“王妃無愧女中豪傑,這盤棋,老衲輸得心服口服。”


    子衿起身。恭謙的行禮,“大師謬讚,今日幸得大師講法,子衿豁然開朗,有勞大師了。”


    “不敢,若有機會,還盼再與王妃擺棋講佛,王妃珍重之!”


    兩人客氣完,李德安便領著明覺大師往養心殿走去。


    養心殿。


    聽見開門聲,皇帝將書放在小幾上,淡淡的看向明覺,明覺打了個稽首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如何?朕這個子媳,悟性可好?”皇帝看向明覺的眼神中,透著幽深的冷芒。


    明覺淡笑,“睿王妃德才兼備,悟性極高。”


    “是啊,她那麽像她母親,悟性自然極高!”皇帝頓了一下,接著說,“能否推算出她那孩子的命格?”


    “陛下,老衲推算命格,一要看麵相,二要看八字,是以不敢在陛下麵前信口胡謅!”明覺始終淡然,好像他從未恨眼前這個男人入骨。


    亦或者說,經年累月之後,恨也平了,怒也消了,皇帝在他眼裏,不過是芸芸眾生之中的一人。


    可憐之人!


    “那此次西涼禍亂,大師可有見解?”皇帝沒有追究適才的話題,而是轉移了目標,重新問了一個問題。


    如此,明覺卻誠惶誠恐的低頭躬身,“陛下,老衲乃是方外之人,不敢妄議朝政,罪過罪過!”


    “大師議的不是朝政,而是芸芸眾生!”皇帝並不放棄。如今的他,迷茫得連一個說話的人都無,他需要旁觀者給點意見。


    “若說芸芸眾生,那老衲便多言幾句,西涼之亂,來得太過突然,西涼三皇子毫無征兆離開大月,而後毫無征兆的發兵。雖有西涼大皇子之死為由,可這理由未免牽強,西涼一個彈丸小國,竟敢發兵直指大月,這便已經耐人尋味。”


    “你是說,西涼此事,大月有人參與其中?”其實這個可能,皇帝在心裏也想過千百遍。最開始,他甚至懷疑是崇睿,他以為崇睿想借此拿到兵權,從而達到他逼宮的目的。


    可崇景形跡可疑,為人又陰詭難辨,皇帝確實不知他們之間,到底誰是誰非。


    “此事,明覺不敢妄言!”明覺打了個稽首。便淡然轉動手裏的佛珠,再也不看皇帝一眼。


    皇帝素來信任明覺,明覺不言,他更覺得此事有蹊蹺。


    “既是如此,你便為崇睿與崇景算算命格!”皇帝說著,便將兩人的生辰八字交給明覺大師。


    明覺心裏一陣了然,這慕氏真不愧是鳳命女子,果然聰慧過人。


    他不動聲色的開始推算兩人命格。崇睿的他倒是很快便推算出來了,但是在推算崇景命格時,明覺反複推算了幾次,忽然扔掉毛筆,跪在皇帝麵前,“陛下,老衲老眼昏聵,兩位皇子命格。實在推算不來。”


    言落,他將給崇睿推算好的命格,也一並撕成碎片,並緊緊的攥在手心。


    皇帝亦是臉色大變,“大師何意?”


    “請陛下降罪!”他的意思很明顯,即便皇帝打死他,他也不會說。


    這不由得讓皇帝想起明覺的師傅給崇景批的命格,莫非……


    “朕不降罪於你。朕隻問你一句,西涼之禍,是否與未來大月朝局有關!”


    “有關,此事陛下可徹查,驛館之中,定然留有線索,還有,睿王殿下若亡,大月必將大亂,還請陛下慎而待之。”


    言落,不待皇帝屏退,明覺便離開養心殿,未敢稍作停留,便離宮而去。


    崇睿若亡,大月必亂!


    皇帝靜靜的坐在龍椅上,幽幽的念叨著明覺離去時說的話。


    “陛下,夜深了,該歇著了!”李德安見皇帝臉色難看,心知定然是有大事要發生。


    “李德安,朕今日問你一句話,你須得如實回答,你覺得崇景能否擔當大任?此事就你我二人知曉,不管你說什麽,朕都赦你無罪。”


    李德安的不偏不倚,是皇帝最為欣賞的地方。


    “陛下,那奴才便直言了?”李德安也深諳,伴君如伴虎,今夜若是他不給皇帝交個底,隻怕日後皇帝也會對他生疑。


    帝王之心,一旦起疑,禍端便會接踵而至。


    “說!”皇帝大手一揮,明黃色的廣袖將茶盞拂落地麵,在安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景王殿下回宮那日,便對奴才實施賄賂,奴才斷然拒絕,之後殿下見到奴才,眼裏總含著冷意,奴才不懂人心算計,隻知景王殿下心胸狹隘。無容人之量,若是他繼承皇位,隻怕……”


    李德安停下,看向皇帝。


    “說!”此時皇帝最怕的就是別人說一半留一半。


    “隻怕其他皇子皆無立足之地!”李德安說完,便跪伏在地,等著皇帝發落。


    皇帝冷然一笑,“是啊,當年朕為了鞏固江山,殺了親兄弟十七人,隻留十七皇叔與幾個旁係的宗親在世,那時,想必父皇的心裏也是這般痛這般恨。”


    沉吟片刻之後,皇帝像忽然蒼老了幾十歲一般,揮揮手說,“你退下吧,朕想一個人靜靜!”


    這一夜,養心殿燈火通明,皇帝伏案疾書,誰也不知他到底寫了什麽,臨上朝前,他將一個金絲楠木做出的木珠交給李德安。


    “若朕出事,便將這木珠交給明覺大師,切記,不可讓任何人知曉。”


    李德安哀聲叫道,“陛下……”


    “人這一生,總會走到盡頭,朕前半生作孽太多,後半生豈能安枕無憂,你記好了,朕去上朝,你便將佛珠藏到宮外去,大月的江山,全係於此!”


    “諾!奴才定不辱命。”李德安仔細將佛珠收起,派了個小太監送皇帝去上朝,他自己踏著東方的啟明星,一路往宮外走去。


    永和宮。


    藍影出現在寢殿的外間,低頭躬身,沉聲道,“王妃,藍影有急事稟報?”


    “你說!”子衿從睡夢中驚醒。連忙坐起身來,隔著珠簾說。


    “皇帝昨夜一夜未眠,後寫了一份詔書藏於佛珠,命李德安送到宮外去藏起來,說是那裏麵關乎大月江山,屬下發現,暗處還有人跟蹤,不知……”


    “你與魅影跟上去,誅之。護李德安順利藏好那佛珠!”


    “諾!”藍影與魅影迅速消失於茫茫月色之中。


    赤影與墨影從暗處走出來,墨影涼聲問,“可是湊效了?”


    “八九不離十,如今開始,崇景暫時應該沒有時間前來找我晦氣,我們的計劃開始時,王爺應該也已經到達朗州,若不出我們所料。朗州戰事不會拖很久,真正會拖住王爺腳步的,反而是大月的人。”


    子衿寒心的說著,眼裏也是沒有一絲溫度。


    “若是西涼擺脫崇景控製,大舉進攻,那該如何是好?”赤影看著子衿,總覺得這事越發迷離起來。


    “西涼三皇子與崇景一般,野心勃勃。陰狠毒辣,他自然不會甘心受製於崇景,可是崇景在江湖上廝混這麽多年,身邊不乏有為他賣命的江湖人士,估計西涼皇宮,妃子太監宮女官員之中,都摻雜有崇景的探子,崇景不會讓西涼得逞。”


    聽到子衿的分析。墨影與魅影不由得擔憂相視,“若是如此,到時西涼不戰而敗,崇景自然會將戰功攬到自己頭上,這對王爺十分不利。”


    “這事是雙刃劍,能給崇景在朝中樹立威信,卻逃不過皇帝的多疑,我們隻需等著王爺一路往北。大月朝中之事,便再與我們無關!”子衿頓了一下,才接著說,“傳話給王爺,告訴他,朝局以亂,安心殺敵!”


    噗!


    赤影悶笑,“王妃這話說得。可真霸氣!”


    子衿羞赧一笑,“這個局麵,對我們而言,最是有利,可現在更需小心行事,任何風吹草動,皆不能放過,所有消息都要集中起來。我相信,這朝局越亂,對我們而言,越是有利。”


    第148章 太子崇景


    “諾!”


    墨影與赤影拱手,而後隱入黑暗之中。


    子衿了無睡意,幹脆起身,領著昏昏欲睡的唐寶,與精神奕奕的撕狼,一同去了小廚房。


    天亮後,趙傾顏起身來做早飯,卻見子衿已然做好了早飯,她與唐寶撕狼三人已經坐在桌案上,你一口我一口,吃得香甜。


    “母親早!”子衿已經許久未曾這般純粹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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