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有鬼魂追我,我好害怕……”


    有一日,南宮寂寂帶著夜流年來看望南宮星辰,夜流年瞧了一眼南宮星辰,蹙著沒似乎有話要說,卻終究沒說。


    說來奇怪,那一夜,南宮星辰竟出奇的清醒。南宮風錦去看他,他緊緊的抓住南宮風錦,縮在他的懷裏訴說。


    “星辰別怕,很快就好了。”愛憐的拍著兒子的肩膀,將他抱在懷中哄睡著,南宮風錦滿麵愁容。


    那個叫做夜流年的姑娘一看就是個善良的孩子,眼睛圓圓的,笑起來甚是好看。縱然他愛子心切,卻有些下不去手。


    畢竟……


    是個無辜的人啊。


    在心裏輕歎一聲,南宮風錦又是一夜無眠。


    ☆、九尾狐


    在一如從前的幻境裏,南宮風錦從來沒有懷疑過南宮星辰病的蹊蹺,也沒有想過,夜流年是招魂使者,為何她看過了南宮星辰,南宮星辰就清醒了,也沒有做噩夢。


    愛子之心和人性的自私蒙蔽了他的心智,他堅定的相信著湖天璣,沒有過一絲的疑心。


    可他不知道,當夜流年走出南宮星辰的房間,攤開手掌看著那張貼在南宮星辰床底下的符咒,內心一陣不安。


    那符咒是鬼符,用來召喚鬼魂,在人們的夢中作惡,致使他們在夢中殞命。


    是誰下了如此狠毒的符咒來對付一個孩子?


    夜流年那時並沒有想到,那道符咒隻是湖天璣用來對付她的計謀。在之後的幾天,她還想著要查找出那個一心一意要害死南宮星辰的凶手。可她沒料到的,是南宮風錦聽信了湖天璣的話,要致她於死地。南宮風錦也不知道,若是那一夜他不曾傷害夜流年,或許南宮星辰能夠活命。


    幻境裏的南宮風錦是左右為難的。


    眼看南宮星辰的身體一日日的虛弱下去,臉色越來越蒼白,幾乎變成了即將虛耗而死的青白。而很快,南宮寂寂和夜流年得了自己的允許,就會回楓硯山去。


    南宮風錦終於下定了最後取血的決心。


    那一夜他單獨召了夜流年過來,以想要娶她為借口,趁她放鬆的時候取血。可那少女卻很是貞烈,不肯從他,甚至還想要使用術法逃脫。他用了湖天璣給他的符咒將她困住,狠下心來,


    然而……


    在差一點點就成功的時候,南宮寂寂闖了進來。為了讓秘密不被發現,他讓南宮寂寂誤會是自己起了色心,想霸占夜流年。


    那少女是招魂使者,法力高深,出了城主府,連半刻都不停留,回了楓硯山。


    救南宮星辰的希望徹底破滅。


    就在夜流年回了楓硯山沒幾日,南宮星辰就在睡夢中斷了氣。在斷氣之前,手一直在空中不停的揮舞:“鬼啊!鬼來了!!爹爹救我!!”


    無論南宮風錦怎麽安慰,怎麽挽留,最終,南宮星辰的手從空中落下,氣息全無。


    到了最後,他全部的希望,就是閻羅大帝。


    那一夜,在兒子的床頭靜坐了很久,他等待閻羅大帝的回信等得眼前一片昏暗。


    “城主,這樣下去,小公子就要輪回轉世,不能複生了。”


    身為陰陽師的湖天璣看南宮風錦很是消沉,摸了摸懷中那封被自己截下的,南宮風錦給閻羅大帝的信,假情假意的沉著臉道。南宮星辰的離去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但是想要殺夜流年的如意算盤卻落空了。


    “城主,還有一個辦法……”到了這裏,他又心生一計,引夜流年到楓煙城來,“鄙人見過一種術法,是暫時將心愛之人魂魄困住,將頭顱種下,來年會長出一顆人麵樹。之後,再將心愛之人的魂魄放進樹裏,就像他時刻還活著一樣。”


    “還是等等閻羅大帝罷。”


    南宮風錦無精打采的撫摸著南宮星辰的臉龐,懨懨的道。


    “可是城主,等小公子的屍身腐壞,就算閻羅大帝可以救,也救不回來了。”焦急的在南宮風錦身邊來回走著,勸解著南宮風錦,湖天璣給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


    那侍衛見南宮風錦不曾注意到他,急匆匆的跑出了門去。


    “也罷。”無奈又悲傷的長長歎息一聲,南宮風錦抱起南宮星辰冰冷的身體,走出房間,“先把星辰帶到楓林裏吧,如若閻羅大帝不回信,便按照天師說的做吧。”


    那一夜,風很大,吹著南宮風錦的長袍,獵獵作響。


    楓林裏的楓葉仿佛在為南宮星辰祭奠,風一吹,楓葉簌簌的落在南宮星辰的屍體上。好好的一個孩子,突然夭亡,這樹林裏的精靈們都有些不舍。


    “城主,閻羅大帝的回信。”過了半刻鍾,南宮風錦的近侍走了進來,將一封信遞給南宮風錦。


    南宮風錦急切的接過來,滿懷期待的打開……


    可是,那信上赫然寫著四個墨色大字:生死有命。


    他驀然攥緊了那封信,恨恨的從嘴裏吐出那四個字,一字一頓:“生、死、有、命。”


    那一瞬,湖天璣的嘴角有笑意微漾:“城主,來日方長。隻要夜流年還活著,公子就還有機會複活。”


    “星辰!!”


    南宮風錦的悲憤在風裏呼嘯,可是,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是自私的,誰又真的在乎他的悲傷。


    “星辰……”


    從夜流年的幻境裏出來,湖天璣在那棵人麵樹下找到了南宮風錦。他靠著那棵人麵樹,悲傷的輕喚著兒子的名字。


    想到他從幻夢裏出來,就會入魔,湖天璣露出一個深沉冰冷的笑容。回頭,門口有一團鬼火在跳躍。他向著鬼火走過去,漸漸的開始麵無表情。


    而在楓煙城的某個角落,三人對峙的局麵依然僵持著。


    麵對著一個陌生男子的哀求,夜流年毫不客氣甩開了他的手,看了一眼不知道該不該出手的玉麵修羅:“不管你是何人,我勸你還是回去。”


    “為何呀?”那男子滿臉疑問,神情無措。


    “你能穿過大霧而沒有被幻境吞噬,說明你不是普通百姓。隻是這城主府已經今非昔比,你去了,等待你的或許不是心上人,而是囚禁的牢籠。”月色已經慢慢的黯淡,這大霧裏沒有風,夜流年卻覺得越來越冷。她打了一個寒顫,再次打量了那男子一眼,回道。


    “聽你這麽一說,那她不是更危險了麽?姑娘你行行好,快快帶我去救她。”


    可憐兮兮的哀求著夜流年,那男子說話間,已經再次拉起了夜流年衣袖。夜流年哭笑不得的被他拉著走,就聽身後的玉麵修羅已經怒了:“竟敢無視我們!”


    那是兩個聲音,一半甜美,一半嘶啞。


    夜流年隻覺得背後疾風陣陣,手裏的招魂幡已經橫在胸前準備出手,卻隻見那男子回眸間嘴角還帶著一絲調侃的笑意,向她眨了一下眼睛。


    “哎哎哎!背後偷襲,可不是好習慣喲。”


    他向前一步,抓住夜流年的招魂幡,將她往前一拽,自己迎上玉麵修羅的殺招。兩個人肩膀交錯過去之前,他一邊調侃著玉麵修羅,一邊在低聲跟她說話:“你先回去救人。”


    夜流年一愣,不明所以。


    他是個陌生人,如何知道自己此時心急如焚,想要去城主府救人?難道,他一早就已經在自己身邊了?而且,他竟然聽得見千裏魔音。可若是他一早就跟著自己,為何自己不曾察覺?


    他看著那男子手裏也沒有武器,就那樣赤手空拳的與玉麵修羅過招,內心的疑慮滾滾而來。


    也有可能,這還是一個陷阱,這個人隻是湖天璣派來假意救自己的。


    “你愣什麽神呢?!快走啊!!”那男子與玉麵修羅過了幾十招,開始氣息不穩,餘光瞥見夜流年還站在那裏愣神,急切的喊道。


    夜流年回過神來想了想,即便是陷阱,自己也沒有別的選擇,便留下那男子和玉麵修羅,掠上屋脊,返回城主府。


    夜流年沒有看見,等她一走開,漸漸處於下風的男子身後突然多了九條毛茸茸的尾巴,在夜空裏展開,如同他身後綻開了花朵。


    “九尾狐?!”


    玉麵修羅見此,驚呼一聲,手裏的刀和叉已經被那男子展開的尾巴纏住。那男子牽製著玉麵修羅,緊蹙著眉,抿緊雙唇,也是有些吃力。


    “就憑你也想阻撓我們?!看來,你是真疼那丫頭啊。”


    玉麵修羅的陰陽臉露出譏誚的笑意,兩腿向後一蹬,借著九尾狐的力量在空中翻騰一圈,向後撤力一退。


    “嗤啦”一聲,九尾狐的兩條尾巴被生生扯斷。那男子立刻露出狐狸真身,丟下斷尾和玉麵修羅,向著城主府跑去。那兩條尾巴血淋淋的躺在地上,而狐狸離去的地方,也灑下一路的鮮血。


    “希晗!”


    此時,夜流年已經順著屋脊到了城主府所在的地方。她停下腳步,尋找著希晗發出的鬼火。可是觀望了很久,都不見希晗的鬼火,她有些擔心,呼喊一聲。


    “嗬!”可是夜空裏,回應夜流年的不是希晗,那人就站在對麵的屋脊上冷笑著,陰鬱詭譎的麵容:“鬼王果然重情重義啊,真的回來了呢。”


    那一瞬,看清了對麵之人的真實麵目,夜流年心下一涼,頓時知道自己被騙了。方才的千裏魔音,根本就是一個假消息,隻是希晗在引自己回來。


    “希晗!”知道了原委,夜流年對著屋脊下的迷霧怒喝一聲:“你膽敢忘恩背主?!”


    年邁的老者拿著折扇,緩緩地出現在湖天璣的背後,低垂著眼瞼,不去看夜流年的臉,語氣平穩柔和:“主上恕罪。”


    ☆、心尖上的刺


    過了夏日,秋天就到了。


    夜風是冷的……


    看到希晗一臉平靜的說著話,夜流年驀然想起,在城門口遇到新羅妖姬的時候,她對自己的警告。原來,她早就知道希晗背叛了自己,那一日是在提醒自己。可那一日她隻顧著想人麵樹的事情,並沒有在意。到了後來,看到靈衣,她以為新羅是在提醒自己小心靈衣。


    沒想到,背叛的,卻是那個視為親人的人。怪不得湖天璣會知道自己八月十五的狀況,而且對南宮寂寂府中的情況了如指掌。


    “湖天璣,看來,你是想步你父親的後塵咯?”


    受到背叛的夜流年怒上心頭,拋開招魂幡,驀然握緊了雙手。


    “那你呢?是想讓他步青衣的後塵咯?”


    湖天璣毫不示弱,袖子一揮,城主府中那片楓林上方的濃霧被吹開。南宮寂寂安靜的睡在那青石小徑上,在他的斜上方,有一柄劍在虛空裏待命。那是青虛劍,但夜流年知道,那把劍此刻是握在湖天璣的手裏。一旦她動用藍曇花的力量,湖天璣就會隨時殺了南宮寂寂。


    她咬緊了牙關,咽不下這口氣,卻又舍不下南宮寂寂,隻好束手就擒。


    “還是來晚了……”街角處,那個救了夜流年的墨衣男子嘟囔了一句,鼓著臉皺眉。


    這個夜晚,背叛的真相終於明朗。


    南宮寂寂還在石徑上安靜的睡著,在幻境裏不舍的出來。因為幻境裏的時光,已經走到了夜流年因青衣一念成灰。


    八月十五夜,閻羅大帝將夜流年抱回來的時候,她滿臉滿身都濺著誰的鮮血,目光空洞無神。


    “流年。”


    南宮寂寂喚她一聲,她卻沒有回應,像是聽不見。


    “你怎麽了?這麽多血,誰受傷了?”不甘心,南宮寂寂伸出手在她麵前揮一揮,繼續問道。


    “血……”夜流年這才回過神來,低下頭看著自己衣服上濺上的鮮血,眼淚猝不及防的從眼眶滑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寂寂南宮夜青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笑染塵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笑染塵埃並收藏寂寂南宮夜青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