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心甘情願。


    隻為了這個男人像現在這樣站在他的麵前,破開了黑暗,給予了盲目又可笑的信任,說他可以保護他,好像樸誌訓終於不是一個人了。明明淩駕於其他人之上,卻在他麵前剖心挖肺。


    “我們小訓太傻了,我們小訓太貪心了,” 薑丹尼爾溫柔地、小心翼翼地笑著,“你太貪心,所以會故意用難聽的話刺我逼我說出真心;你太貪心,所以無論如何都想在泳池邊再見我一次;你太貪心,所以會在幫我殺人的時候故意在監控裏留下把柄;你太貪心,所以什麽都沒做,隻是等在這裏,因為你還抱著希望,覺得我會來找你,我會把你救出去。”


    男人怕是從未講過這麽長的一段話,他講得很慢,像是在梳理著自己的回憶,語氣帶著點自豪,又帶著點心疼,像是把自己所有的耐心都給了麵前這個人。


    “我們小訓小心思太多了,留下了太多破綻,我都看到了,所以我來了。”


    冠冕堂皇,說得好像他們從未讓彼此失望和受傷過。


    “你越是這樣,我越是知道你放不下我。所以我真是太喜歡這樣貪心又自私的小訓了。”


    太陽的光線鋪天蓋地的籠罩而下。


    即使玫瑰被折斷了,卻折不斷花枝上遍布的荊棘。隻要重新紮入泥土裏,似乎就還是可以再次開出花來。


    樸誌訓仰著臉,直直地看進了男人的眼睛裏。男孩子漂亮的眼睛裏閃過了很多東西,然後最後全都化開了,散去了霧氣,亮晶晶得盛滿了麵前薑丹尼爾笑起來的樣子。


    意識到自己的掌心還停留在男人肩膀的傷口上,於是男孩子反過手,握住了一直牽著他的寬大的手掌。十指交扣,甚至能感覺到指節間對方金屬戒指傳來的涼意。


    男孩露出了男人熟悉的那種狡黠笑意。


    “我都戴過你的戒指了,薑丹尼爾。” 樸誌訓徹底妥協了,他放任自己靠近了一點,“你說過我們可以換一對更好看的,不要耍賴。”


    然後給了男人一個等了太久的吻。


    *


    樸佑鎮時隔兩天再次被薑丹尼爾傳喚去了一區,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是邕聖祐親自找來的。


    邕聖祐找過來的時候神色有點別扭,似乎有點不情願——畢竟被另一個一區人支使讓他麵子有點架不住,哪怕是薑丹尼爾也不行。這讓樸佑鎮有點好奇,“丹尼爾哥是怎麽了?最近架子都大到懶得親自來了?”


    邕聖祐頓了一下,看了下四周確定沒有人,才低聲說:“需要你去照看的病人不太方便自己來,記住了,你等會兒在那兒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要保密。”


    樸佑鎮知道邕聖祐聽上去商量的語氣,但其實是不可置疑的命令。於是醫生稍微思考了下,大概知道他要去看誰了——來的是邕聖祐,而不是獄警,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邕聖祐選了一條避開所有攝像頭和耳目的路線,帶著樸醫生去了薑丹尼爾的房間。


    樸佑鎮檢查完坐在薑丹尼爾臥室裏的樸誌訓,意味深長地對著男孩子問道:“那天在一區獄室裏殺人的,是你?” 聽起來是個疑問句,實際上是個陳述句。


    然後轉頭對薑丹尼爾說:“他肩膀又脫臼了,比上一次還嚴重,好幾天了,還沒打固定,不知道有沒有後遺症,忍到現在算他硬氣。” 接著不出意外地看到薑丹尼爾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的臉色——嘖,戀愛的酸臭味。


    於是,樸佑鎮麵無表情地用力一推,“哢噠——” 肩膀就接回去了。全程樸誌訓一聲不吭。


    醫生看向薑丹尼爾,囑咐道:“接下來幾天你最好照顧一下他,他不適宜做一些動作幅度過大的事情——嗯,千萬不要忘了,丹尼爾哥,我可不想再跑一趟。”


    剛剛還一聲不吭的男孩子默默地紅了臉。


    薑丹尼爾揉了揉樸誌訓的頭,似笑非笑地給了男孩子一個“居然傷成這樣還忍著等著被我收拾吧”的眼神,才重新看回還在旁邊立著的醫生。


    “還有一件事,佑鎮,我需要你幫我兩個忙,” 薑丹尼爾收回了在男孩子麵前溫柔的樣子,變回了掌權者該有的樣子,“而且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哪怕旼泫哥也不行。如果有人問起來,就說你今天因為身體不適而休假了,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間裏。”


    “一,我需要一具符合要求的屍體。”


    “二,我需要你幫我造假一份驗屍報告。”


    *


    薑丹尼爾走進休息室的時候,樸誌訓正蜷縮在男人常躺的沙發裏,大概是太久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他整個人蜷成一團,蓋著薄薄的毯子,臉蹭著沙發上毛茸茸的流蘇,睡得很香,臉紅撲撲的,像是在做個好夢。


    薑丹尼爾躡手躡腳地在沙發旁邊的地毯上坐了下來,看著男孩子熟睡的樣子——因為閉著眼睛,蓋住了那雙總是暗藏傷痕的瞳孔,樸誌訓現在舒展眉頭的表情,配上細軟的睫毛,像是個被人寵到大的嬌貴小少爺。


    大抵是由於目前隻能呆在薑丹尼爾的房間裏,所以樸誌訓無事可幹,於是,終於鬆懈了精神的他,很快就被席捲而來的困意打倒了。


    薑丹尼爾想起他在賴冠霖給樸誌訓那個磁卡裏看到的東西,情不自禁地想,假設一開始他就可以陪在男孩身邊,他會不會一直是這樣無邪又純真的樣子。


    隻是沒有假設。


    男人沒有坐太久,沒一會兒,他就輕輕地伸出手搭上男孩的頭髮,撩開了一些遮住樸誌訓上眼皮的額發——男孩子真的需要打理一下劉海了。“小訓?小訓?醒醒,這種睡姿不利於你的肩膀恢復。”


    男孩子迷迷濛蒙地睜開眼睛,伸出一隻手揉了揉眼角,因為意識還沒有完全回籠,下意識地就湊上去給靠得太近的薑丹尼爾一個貼唇吻。


    “怎麽了?” 惺忪的眼睛裏還帶著水汽,“隻是稍微躺一下,不會怎麽樣的——隻是脫臼而已,難道哥在懷疑樸醫生的醫術嗎?”


    薑丹尼爾沒有接他的話——顯然是不贊同的,他又揉了揉小孩的頭髮,欣賞了一會兒對方懵懵的樣子,然後才開口道:“你還記得你之前對我說的話嗎?”


    “什麽?”


    男人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拿出了剛剛一直放在手心裏的東西。


    那是一對戒指,都是男款的,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個環,邊緣是雕琢得很細緻的齒輪,兩個戒指的齒輪剛好可以互相嵌合在一起。


    低頭看著戒指的薑丹尼爾沒有看到樸誌訓一瞬間變了的神色——變得惶恐不安——但等男人抬頭時,男孩已經恢復如常,眼眶紅紅的,像是被感動到的樣子。


    “這算什麽?” 樸誌訓望進薑丹尼爾的眼睛裏,“給我的嗎,哥?”


    戒指底下有個暗扣,按一下齒輪就會豎起。


    “這個是給你的,另一個是我的,” 薑丹尼爾拿起其中一個放進男孩的掌心,“這樣小訓以後揍人的時候會方便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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