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來的一區掌權者臉上沒了平日裏玩世不恭的表情,原本稜角分明的臉現在看起來更加冷峻,眼底黑壓壓的一片冷意,是連薑丹尼爾也很少見過的樣子。


    邕聖祐做了一個口型,左手稍稍比劃了一下——薑丹尼爾的臉色迅速變了——也隻有這件事會讓邕聖祐親自找來。


    男人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點頭示意了一下樸佑鎮,就準備離開。


    “喂,丹尼爾哥,我還沒有縫完——”


    薑丹尼爾隻留給醫生一個背影,他擺了擺手,留下一句,“我不是還有訂書機嗎。” 自嘲般地頓了頓,“幫我照顧好小訓就行了,麻煩你了佑鎮。”


    瞬間又變回了那個冷漠又專/政/的薑丹尼爾。


    於是,室內又隻剩下了樸佑鎮和躺在床上樸誌訓——恍如昨日。


    確定人都完全離開以後,樸佑鎮閑閑地開口:“行了,別裝了。”


    一切裝睡的小伎倆在這個專業的醫生麵前都無處遁形,所以樸誌訓隻得睜開了眼睛。隻是眼裏晦暗不明的情緒讓醫生知道,這個三區人把剛剛薑丹尼爾講的話,一字不落地全都聽進去了。


    “你額頭上的傷口連縫針都不需要,身體裏也沒有積水或者出血,健康得很,這幾天不要讓傷口沾水就行了,差不多就走吧。”


    醫生也下了逐客令,他對剛剛這兩個人之間雲裏霧裏的糾纏實在不感興趣,本來樸佑鎮今天下午有一場訂好的屍檢,結果沒來得及做成。因此,醫生浪費了享受切開別人身體的機會,把時間耗在了陪這兩個人談情說愛上,自然是心存不滿的。


    樸誌訓聽完以後,他下了床,身上還穿著之前那身因為爆炸而變得髒兮兮的囚服。他朝著樸佑鎮露出了一個漂亮的笑容,就剛剛薑丹尼爾那樣的,眉眼彎彎的漂亮笑容。


    “謝謝您了,樸醫生。你照顧我很多,很不好意思。”


    這話說的像一場道別。


    這樣畢恭畢敬的樸誌訓,讓樸佑鎮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對方的時候,那時候的樸誌訓也是現在這副樣子,安靜、乖巧、脆弱、傷痕累累。


    希望下次見到他,不是為了幫他收屍。樸佑鎮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


    *


    樸誌訓在三區的地下室找到了呆在那裏的裴珍映。


    裴珍映看起來和平常毫無兩樣,臉色平靜。樸誌訓朝他走過去,順手接住了裴珍映向他拋來的小鑰匙——正是之前薑丹尼爾給了他後來又被河成雲沒收的,那把像項鍊一樣的萬能鑰匙。


    今天下午,裴珍映從河成雲那兒將其偷出來後,就用著這把鑰匙,在監控設備全部失效的情況下,輕而易舉地進入了一區書房。


    樸誌訓不出聲地張了嘴:你拿到了?


    裴珍映點點頭,手心攤開,上麵躺著的赫然是薑丹尼爾的一枚小小十字架耳墜,裴珍映來之前已經仔細檢查過這個東西,上麵的定位追蹤係統已經被他捏碎了。


    男孩子對著樸誌訓唇語道:哥,你確定你要找的就是這個東西嗎?


    樸誌訓接過耳墜,仔細看了看,然後朝裴珍映點了點頭。


    過了會兒,樸誌訓終於開口出聲,聽上去像是很驚喜的樣子:“珍映,你怎麽在這裏?我剛剛從醫務室回來,之前三區發生了爆炸。幸好你不在。”


    裴珍映也配合地打量起來了衣服上全是灰塵的樸誌訓,“哥還好嗎?是受傷了嗎?”


    樸誌訓擺擺手,“我沒事,隻是我們的獄室暫時不能住人了。我打算和丹尼爾哥說一聲,看看能不能在他那兒暫住幾天,我想新來的獄警應該不敢說什麽。” 接著很關心似的問道,“那你呢,珍映你怎麽辦?”


    他的室友露出了一個笑容——樸誌訓太明白對方這有些靦腆的笑後麵意味著什麽了,果然,c0510帶著有些羞澀的聲音說道,“哥還不了解我嗎?我當然是隨便找一間還看得過眼的獄室,暫時在裏麵熬兩天。” 至於那間獄室裏的原住民?大概隻有被他裴珍映溶成水排進下水道的份。


    所以說賴冠霖還是太年輕,年輕到忘記了裴珍映和他一樣,也是個千禧年後出生的男孩子——一個同樣過於年少、同樣被監獄日復一日的無聊生活所折磨的年輕男孩子。


    但樸誌訓不一樣,樸誌訓比誰都將裴珍映看得清——從這個男孩子嗜殺又純真的性格裏,從平日相處的朝夕之間裏,他知道裴珍映和賴冠霖一樣,比起安穩的生活,更加迷戀腎上腺素飆到極限的體驗。


    所以當樸誌訓提出,讓裴珍映進入那個仿若禁地一般的一區書房、並拿走一樣物品時,對方想也沒想的就答應了,當時他眼裏閃著的光芒,和幾天前賴冠霖眼裏那興奮的神色如出一轍。


    需要幫的這個忙本身,對c0510來說,已經是最上佳的誘餌了。


    樸誌訓再次看了眼手裏的東西,仔細地將其收好。然後朝裴珍映揮了揮手,“我先去丹尼爾哥那裏了,這幾天你就辛苦下吧。”


    “那就先再見了珍映。”


    *


    薑丹尼爾在邕聖祐的陪伴下趕回書房時,金在煥已經坐在那裏,抿著嘴,臉色冷得像寒冰。


    之前,邕聖祐在醫務室裏和薑丹尼爾做的口型是:晶片不見了。


    早在一年半前,他們三個人就開始一點點布下局,撒下網,把根盤蒂結在監獄裏的那些腐朽權/力/係/統一點點地拔出,他們所搜集的每一個可以置他人於死、可以將現在整個世界格局洗牌的證據,都被薑丹尼爾存貯在了一個長得像耳墜的晶片裏。這個晶片經過層層加密,除了邕聖祐和金在煥外,無人知道薑丹尼爾究竟將它放在了哪裏——如果說他們三人是一區的心髒,那這個晶片就是這三個人的咽喉。


    可現在,這個晶片不見了。


    完美地解釋了金在煥現在近乎狠戾的臉色——這個哪怕舉槍麵對薑丹尼爾都可以不動聲色的男人,現在渾身的寒意已經快漫出來。


    薑丹尼爾問邕聖祐:“你查過定位了嗎?有什麽結果嗎?”


    邕聖祐搖了搖頭,他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無論是誰拿走了晶片,都是個很聰明的人,定位係統當場就被毀了,我們什麽都查不到。”


    金在煥聽完,看著薑丹尼爾,補充道:“不僅如此,因為今天下午三區的爆炸,大部分的獄警都被派去了那裏應援,甚至連丹尼爾你當時也趕去了三區。根本沒人有空來監視書房。” 真是好一出聲東擊西的戲碼。


    邕聖祐接著金在煥繼續道,“剛剛智聖哥去查了監控,你猜怎麽著?整個一區和二區的監控錄像都被人調包了,出來的視頻全是提前錄好的。”


    所以,不管做這個的人是誰,都是明顯預謀已久。


    薑丹尼爾找了張椅子坐下來,稍微思考了會兒剛剛兩個人說的話,斟酌了一下,才開口喊道:“在煥。”


    “嗯?”


    “你還記得幾天前在書房裏,就是你拿著槍對著我的那一天,你建議我要加強保護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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