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聽到聲音的時候,薑丹尼爾正坐在休息室裏,和邕聖祐,品嚐著金在煥才從黃旼泫那兒剝削來的新品種咖啡。


    “我覺得,要麽是在煥你煮咖啡的手藝有問題,” 無視了金在煥瞪過來的眼睛,薑丹尼爾好笑地和邕聖祐交換了個心知肚明的眼神,“要麽就是旼泫哥這次被人坑了,這也太難喝——”


    “轟——”


    他的話音被一聲突如其來的響聲打斷。


    三個人本來有些悠哉的表情瞬間變了——他們對這種聲音再熟悉不過,這是爆炸所產生的爆破聲和水泥傾塌結合的巨大噪音。


    在短暫的沉默後,邕聖祐先開口:“聽起來,像是三區那兒發出來的——不過就這聲音響度來說,估計規模和涉及範圍應該都不大。”


    剛剛說完沒多久,休息室的大門就被李大輝嘭得打開,這個獄警喘著氣,明顯是一路飛奔而來的。


    金在煥正因為三區這個字眼而感到心神不寧,再看到突然闖入的李大輝,心底已經浮上了不妙的預感。


    果不其然——“丹尼爾哥,剛剛智聖哥呼我,說…說爆炸發生在三區的六樓。”——於是,金在煥不妙的預感迅速被落了實。


    邕聖祐聽完李大輝的話,下意識地往薑丹尼爾的方向看去,意料之中發現,原本還好好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已經瞬間站了起來,朝門口沖了出去。


    果然,金在煥在心底嘆氣,三區六樓?那是樸誌訓獄室所在的地方。


    薑丹尼爾趕到的時候,六樓外麵已經站了好幾個事發時及時從房間裏逃出來的犯人,他粗略地看了眼,果然沒看到那個小孩的身影。


    爆炸發生在走廊盡頭的六樓盥洗室,規模如邕聖祐說的一樣,不算大,隻有堪堪幾個獄室被波及到,很不巧的是,樸誌訓和裴珍映的獄室,就是幾個中的一個。


    薑丹尼爾看了眼被掉落的天花板砸壞的電子門,想也不想地一拳砸去,輕而易舉地砸開了獄室的門。


    他身後的那些犯人,饒是聽多了關於薑丹尼爾的傳聞,還是被這恐怖的力量嚇到。


    在一片煙塵之中,薑丹尼爾看見了躺在床上仿佛睡著了的樸誌訓,小孩的額頭被震下來的碎鋼板擦破,流了血,看起來可憐極了。


    薑丹尼爾看著他躺在床上的樣子,想也不想地就跑了進去,一把抱起暈過去的小孩,看著對方被灰塵和鮮血弄得慘兮兮的麵容,看著對方蒼白幹燥的嘴唇,隻覺得自己抱著對方的手在微微打顫。


    怎麽又受傷了呢?怎麽又受傷了呢?


    他把男孩的身子摟得更緊,就著這個姿勢,呆立了一會兒,碎石和爆炸造成的塵埃在空氣裏漂浮,模糊了薑丹尼爾臉上的表情。


    接著,男人突然俯下身,耳朵貼上樸誌訓的心口——他還是緊張了。


    “撲通——撲通——”


    是平穩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


    薑丹尼爾就這麽抱著樸誌訓,耳朵貼在對方的胸口上,聽著男孩胸膛裏傳來的聲音,感覺自己剛剛差點停止工作的五髒六腑,又慢慢地運作了起來。


    太狼狽了。


    第十七章


    樸佑鎮以前一直不能完全理解“關心則亂”這四個字的具體含義,但他在檢查完被薑丹尼爾一路抱過來的樸誌訓後,突然就切身體會到了。


    他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小孩,再看了眼站在旁邊沒什麽表情的薑丹尼爾——說是沒什麽表情,但醫生還是能從他身上感到慌亂。


    於是樸佑鎮沉默了一會兒,才有些語氣磕碰地開口:“樸誌訓他,嗯,除了額頭上的一點皮外傷外,其他方麵都挺好的——我估計爆炸發生的時候他在睡覺,然後被煙塵嗆到,就暈過去了…” 言下之意,就是屁事沒有,活蹦亂跳著呢,您不要瞎擔心了。


    關心則亂——明明,這個監獄裏的任何一個人,都十分忌諱這四個字。


    薑丹尼爾坐在病床邊,微微弓著背,雙手合在一起支在大腿上,他的兩隻手輕輕地交握在一起,手指上黑色的戒環外有一點血跡——是剛剛薑丹尼爾暴力砸開電子門的時候,戒指和指骨直接的摩擦所造成的傷口,鮮血配著他蒼白的手指,倒是帶上了分血腥的美。


    顯然,樸佑鎮不僅注意到了樸誌訓頭上的傷口,也注意到了薑丹尼爾手上的傷口,而且說實話,男人手上的傷口比樸誌訓頭上的還要嚴重,醫生看了會兒,開口道:“相比於擔心你的小情人,”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薑丹尼爾看看自己狼狽的樣子,“不如你先讓我幫你把手上的傷口處理了,丹尼爾哥。”


    薑丹尼爾看著醫生,接著就笑了起來,“樸佑鎮,一般醫生對待傷患都是很溫柔的,你要改一下態度。”


    醫生躲在口罩後的臉翻了個白眼,“你還需要溫柔這種東西嗎?而且這麽一點小傷…” 迫於薑丹尼爾的威壓他不敢全說完,但很沒說完的話也很明顯——正常犯人不到快要咽氣是不會進醫務室的,這麽點小傷還過來浪費寶貴的醫療資源,也就薑丹尼爾這種大爺做得出來了。


    這像是引起了薑丹尼爾什麽共鳴,男人沒對醫生難得的頂嘴發火,而是再次輕笑出聲,笑得眼睛彎彎,像是陷入了什麽久遠的回憶裏——


    “佑鎮你可能不信,我也是有最基本的外科知識的,我們家那種環境——你知道的。” 他坐在那裏看著手上已經快要凝固的傷口,“所以我分得清輕重緩急,我也能分辨出傷口的嚴重性——”


    男人像是明白了些事情,所以突然變得話很多,也不管對麵醫生是否在聽,因為其實薑丹尼爾更像在對自己說話。他聲音很輕,眼睛看著樸誌訓的臉,笑得眉毛也順著眼角一起彎了起來,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胳膊,“這裏,曾經受過傷,當時沒人來救我,如果不及時縫合,我就可能失血過多。迫不得已,我隻能拿旁邊的訂書機,自己把傷口訂了起來,也沒有麻醉。” 那是薑丹尼爾年少歲月裏,為數不多刀頭舐血的經歷。


    哪怕知道薑丹尼爾並不是在和自己說話,但樸佑鎮還是聽明白了男人的意思——他在說,明明心裏知道樸誌訓傷得不嚴重,卻還是把男孩送了過來。


    關心則亂。


    安靜了一陣,樸佑鎮不知道如何接話,也明白薑丹尼爾不希望他接話。所以醫生隻是沉默地上前,拿了套新的縫合用具,攤開薑丹尼爾的手,開始幫他處理傷口,“我這裏沒有訂書機,隻有縫合線,哥你將就一點吧。”


    明明幾周前手掌受傷、等著被縫線的人還是樸誌訓,現在坐在這裏的卻換成了薑丹尼爾——算上之前那次槍傷,男人這兩個月來受的傷可能比他近兩年受傷的次數都要多。


    就在樸佑鎮的縫合快要大功告成的時候,醫務室的門被人打開了,隻是這次出現的不再是尹智聖,而是邕聖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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