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的人愣住了神,連牢頭將門重新鎖上也不曾發覺。


    那人告訴他,隻要他認罪,便應他除去霍展白,他知道那人就是暗殺翊王的幕後黑手,卻從未知曉他是如何進行暗殺的,若真如翊王所說是涉及了蠱毒,莫說讓安國公府全身而退,隻怕到了最後,他要殺的人被翊王保住,而他要保的人會受他所累落得滿門抄斬的結局,而他自己,隻會成為替別人頂罪的一條冤魂罷了……


    霍琅軒越想越是心驚,待緩過神來,才發覺身後已密密地滲出了一層冷汗……


    在大理寺監牢來去折騰了兩回,蒼翊著實有些疲累,懷著鬱鬱的心情回到王府,想著隻有快些見到那人,這些煩悶的心情才能得以緩解,回屋時那人早已歇下,輕手輕腳走到床邊,看著那人熟睡的容顏和絲毫不設防的神態,不禁勾唇笑了。


    脫了外衣爬上床榻,他本打算連著被子將人抱入懷中,卻還是驚醒了那人,一道溫和中帶著迷蒙的聲音傳來:“回來了?”


    “回來了。”蒼翊輕笑,湊過去在他額頭印下一吻:“睡吧。”


    “嗯。”


    ……


    ☆、走水


    次日天未見亮,頤都城外某處驛所忽然間走水,周圍鄰近的枯樹雜草燒盡了一大片,火光衝天驚醒了守城將士,遂也驚動了皇城守衛的禁衛軍,禁衛軍的行動又驚醒了尚在睡夢中的百姓,便有了黎明時分,街道也似日中時那般繁華喧鬧的景象。


    翊王府內一人早已換上一身紫色朝服,聽著府外街道上不斷傳來的動靜,看著城門的方向隱隱的火光逐漸熄滅化為濃煙升起,勾唇笑了笑,才踏出了府門。


    市井間猜測討論,朝堂上卻是恭默守靜。


    百姓隻知城外起火不知其他,而朝堂上的人卻有各種渠道摸清了此事的內情。


    慶元帝高坐在龍椅之上,看著殿中的文武百官沉默不語,有人耐不住寂寞開始交頭接耳時,一人從百官中走了出來。


    “微臣有事啟奏。”


    “說。”


    “今日卯時城外突起大火,燃了一處驛所及周邊草木,本以為隻是普通的走水,微臣派人前去處理時,卻在那一片殘骸中發現了一批官銀,經點算竟有五十萬兩之多,微臣惶恐,不敢擅自妄動,請皇上示下。”


    慶元帝雙眸微眯,這皇城內外發生的事他自然是上朝之前便已知曉,經京兆尹所提出不過是將事情提到了明麵上以便百官商論罷了。


    “可查出這批官銀由何人押送?”


    “本是禹州負責押送貢銀的兵士。”


    貢銀本是各州郡百姓繳納的賦稅,而官銀是由戶部點算之後充入國庫的銀兩,一般用於賑災救濟或者行軍打仗之途,官銀銀錠底下刻有官印以便於區分,如今作為賦稅上繳的貢銀中卻出現了如此大一筆數目的官銀,不得不讓群臣感到嘩然。


    殿中議論聲此起彼伏,相較之下慶元帝一人倒顯得尤為平靜,喜喬走上前將手中的托盤遞上,慶元帝取出一份奏折,隨意翻閱了幾下,淡淡道:“前幾日翊王呈了一份奏章給朕,其中提到一事,朕命戶部派發的賑災銀在抵達郢州時無端缺了三成,收到奏章的當日朕便讓人去探查,卻始終不曾尋得那批銀兩的去向,而如今在頤都城外又無端出現了多達五十萬兩的官銀,這事,眾卿如何看?”


    蒼翊本想著看看蒼離聽到此事時的神情,聞言愕然抬頭,這奏章他明明是今日才呈上,他本還打算若是皇兄不曾看到這份奏章,便自己在朝堂上提出來,不料皇上會突然說出這番話,不明其意。


    而慶元帝與翊王這無意間的對視落在朝臣眼裏變成了心照不宣,不由得紛紛垂頭。


    賑災銀所缺失的三成也就是五六十萬兩,而那批憑空出現的官銀恰好便是五十萬兩,經由貢銀運入皇城,很明顯是有人妄圖借此機會中飽私囊,殿中隻要有些有些地位的人皆有此嫌疑,故而誰也不敢率先開口。


    蒼離眼簾低垂看似平靜如常,眼角餘光卻悄自打量著站在他身前的人,心下暗驚。


    “孫尚書對此事可有見解?”


    聽及此事孫義早已冷汗直下,如今事發,他作為戶部尚書絕對是難逃幹係,忙出列道:“此事必是有人在暗中搗鬼,微臣失察,請皇上降罪。”


    “所有國庫銀兩出入皆經由你手,出了這麽大的事你自然難逃失察之罪。”慶元帝冷哼,語氣不善道:“你既已認罪,朕便限你三日之內,徹查此事,若不能給朕一個滿意的答複,你這戶部尚書,讓位於他人也罷。”


    “微臣遵旨……”


    “皇上,臣以為不妥。”孫義正欲領旨,突然又站出來一人,武安侯走到殿中:“皇上,臣以為,那賊人既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取賑災銀兩,又借由禹州繳納賦稅的車馬欲將贓款秘密運入頤都城,想必是有些本事的,皇上隻給了三日期限,怕是有些難為尚書大人了,不如再多派一人協助尚書大人查案,定能使其事半功倍。”


    孫義暗自咬牙,這武安侯明麵上是替他說話,實則是不放心將此案交於他手,說是讓人協助,隻怕是存了監視他的心思。


    “啟稟皇上,此案微臣……”


    孫義正欲推拒,又被慶元帝擺手止住了話頭:“那依武安侯所言,該指派何人較為妥當?”


    “臣以為,賑災一案既是由翊王殿下負責,當是對此事較為了解的,由翊王殿下協助尚書大人,最為妥當。”


    蒼翊一驚,轉頭看向殿中的武安侯。


    “此言確有其理,翊王以為如何?”


    蒼翊回頭,正準備拒絕,突然對上慶元帝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沒由來的一陣心虛,垂首道:“臣弟……遵旨。”


    “好,那此事便交由翊王與孫尚書共同審查,諸卿可有異議?”


    “皇上聖明。”群臣高呼,未有人發現三皇子蒼離隨意垂在身側的雙手已緊握成拳……


    朝畢,群臣依次退去,慶元帝站在原地盯著那走在最後的身影出神,官銀缺失的奏章才剛呈上,緊接著城外便被一把火燒出了贓款所在,若說這是巧合,又有何人會信?


    蒼翊滿心鬱悶地走出大殿,卻發現武安侯仍守在殿外尚未離去,不由得嘲道:“侯爺可真會給本王找麻煩。”


    武安侯鞠身見禮,笑道:“臣不過實話實說罷了。”


    蒼翊冷哼,他本是打算隻作壁上觀暗中再坑蒼離一把,卻不曾想武安侯一句話,又將自己摻和了進去,想到此處他便氣憤不已,卻又不能真將武安侯如何,便直接甩手離去了。


    殿外還有一人看著蒼翊離去的背影欲言又止,終是搖頭輕歎一聲,作罷了……


    蒼翊再是氣憤也隻是心中不快罷了,而另一人,此時卻可以說是怒發衝冠了。


    三皇子府的密室內,原本擺放整齊的陳設已經亂七八糟地散了一地,一人站在滿地狼藉中,胸膛不住起伏,顯然是發了好一頓脾氣。


    孫義剛進密室,看著那人此時的狀態,不由得暗暗擦了一把額頭上並不存在的冷汗,硬著頭皮上前行禮:“三皇子。”


    “本殿需要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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