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衫男子一驚,猶豫了片刻,坦然道:“沒錯,是我們鬧的,那郢州刺史欺人太甚,我等實屬是被逼無奈,才鬧到了刺史府外。”


    “我見那些百姓對你尊敬有加,可否告知這是為何?”知道南宮若塵有了想法,蒼翊便立在一旁隻當看戲,任由他問。


    男子直視南宮若塵,他一直以為那身戴官紋玉佩的人才是主事者,不料他忽然靜默旁觀,而這位看似溫和什麽都不在意的人,心思卻更加細膩,看人也更為犀利,不由正了正身,反問道:“你們到底是不是朝廷派來的人?”


    南宮若塵側頭對上蒼翊的視線,蒼翊會意,正色道:“不錯,我就是朝廷派來的欽史。”


    男子微愣,突然輕撩衣袍,對著蒼翊跪了下來:“下官盧陽郡郡守劉甄參見欽史大人。”


    這猝不及防的一跪倒換站著的人怔住了,兩人對視一眼,皆是震驚至極,萬萬沒想到這帶著百姓與官為敵的人竟是一郡的郡守,看他的年紀也不過三十多歲,應該上任沒有多久,竟敢公然聚眾違抗自己的上級,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略平複了心緒,蒼翊問道:“你既是盧陽郡郡守,為何會在州城之外?”


    “大人應當知道,盧陽郡是郢州蝗蟲災害受災最為嚴重的一個郡城,起先那些蝗蟲隻蠶食莊稼並無其他,約十天前,那些蝗蟲不知何故,一夕之間胃口大增,數量也突然增多,糧食不足以讓它們飽腹,那些孽障竟開始咬食人肉,一部分以郢州城為主向著四麵八方擴散,刺史大人受了驚嚇,為保自身安全竟下令放火燒毀蝗蟲聚集的地方,下官所管轄範圍內的一處村落在下官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徹底焚毀,百餘號村民屍骨無存……”


    說到此處這位郡守大人已然有些哽咽,又深吸了口氣,繼續道:“我見那些兵士又要故技重施燒掉其他村落的莊稼田地,一時不憤就帶著這些村民是找上了郢州城,在刺史府前大鬧,不料那刺史大人麵都未露,直接派了守城將士將我等趕出了郢州城外,現如今我們是有家回不了,不,過了這些天,大概是連家都沒了……”


    在場的人默默聽完這番話,良久靜默……


    ☆、城門


    蒼翊垂首看著跪在地上的人,神情凝重。昨日在客棧裏隻是聽說郢州刺史下令燒地就已經覺得是過分了,不曾想他竟然膽大包天地直接焚毀村落,如此視人命如草芥,如何配做一州的父母官。


    尚在遠處不明蒼翊為何憤怒的百姓,大概是以為郡守說錯了何話惹惱了他,突然衝過來幾人跑到他們麵前伏跪而下,連磕不止:“幾位大人恕罪啊,郡守大人是好人,他做這些都是為了我們百姓,截住你們都是我們的主意和郡守大人無關啊,還請各位大人開恩啊……”


    “求大人開恩……求大人開恩啊……”


    “不……不是,鄉親們誤會了……”劉甄見這些百姓不明緣由就跑過來求情,頓時有些慌了,趕緊解釋道:“欽史大人不過是詢問災情而已。”


    方才求情的幾人麵麵相覷,又有些懷疑地偷偷打量蒼翊的神情,他們口口聲聲稱蒼翊為大人,想來是劉甄將他的懷疑告訴了這些人。蒼翊瞧著這官民相處融洽的情景,一時有些感慨,輕笑:“劉大人還真是受百姓愛戴。”


    “下官不敢。”劉甄聽他如此說又惶恐地低下頭。


    旁邊的幾人摸不清蒼翊的態度,也不敢再打量,一個個將頭埋到最低,生怕惹著這位大人。蒼翊無奈,他不過說了一句心裏話,這群人怎麽看著像是更加害怕他了,下意識地看向身旁那道白色的身影,委屈地撇了撇嘴。


    南宮若塵知道他不過是說出自己的想法並無他意,而這些人太過敏感,隻恐是哪裏做的不妥得罪了他們,不由輕歎:“劉郡守還是先起來吧。”


    說話又換了另一人,劉甄不明其身份,不敢抬頭,南宮若塵伸手去扶,蒼翊見狀,趕緊將那隻伸出去的手抓了回來,不悅道:“行了,都起來吧。”


    “謝欽史大人。”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剛站起的人之前一直都伏著身子,故而不曾看到蒼翊那般幼稚的動作,隻是聽著他語氣不悅,覺得這位大人不好相與,更加地不敢多言了。


    蒼翊也不在意他們對自己如何看,倒不如說,被他們懼怕正合他意……


    隻是他們不曾看到,身後的暗衛卻看得一清二楚,隻覺得心中怪異莫名。


    “可會騎馬?”


    劉甄抬頭,確認是在問自己,應道:“會。”


    蒼翊頷首,讓人牽來一匹馬,將韁繩遞給劉甄:“你隨我們進城。”


    劉甄呆愣著接過韁繩,尚未明白這是何意,蒼翊已經轉過身去。


    “暗一。”


    “屬下在。”


    蒼翊將腰間的官紋玉牌取下,扔到他手裏:“你且留下,拿著這個,帶所有百姓回盧陽郡。”


    “是。”暗一領命退下。


    劉甄對蒼翊的作為很是驚訝。盧陽郡所屬郢州刺史管轄範圍之內,為防止百姓反抗,刺史將他們驅趕到了郢州城外,而他們要回到盧陽,必須先進郢州城,隻是沒有刺史府的同意,他們是進不去城門的,蒼翊此舉明顯是要幫助他們,劉甄忙躬身行禮:“下官多謝欽史大人。”


    旁邊的幾人也跟著連連道謝,蒼翊有些頭疼,他最不擅長應付這些,直接選擇了不予理會,翻身上馬:“走。”


    一行人重新整裝,準備進城,劉甄向其他人交待了幾句也跟了上去。


    他們本就已經到了城郊,騎馬不過片刻便抵達了郢州城,城內相隔些時辰便會有幾人結伴出城,城門口守著幾名將士,卻對這般狀況視若無睹。


    因著蝗蟲的緣故城門處沒有別城那樣人來人往,那幾個守城將士也非常懈怠,對他們這群突然到訪的人也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不再理會,蒼翊皺眉:“這些守城的將士一直如此?”


    劉甄也正望著城門口,聽得蒼翊問話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據下官這些日子所見,一直都是。”


    蒼翊輕蔑一笑:“走,去看看。”


    他們一行人太過引人注目,守城的將士一開始便注意到了,起先見他們停在遠處便沒有在意,此刻他們策馬朝這邊跑來,幾個將士瞬間警示起來。


    “站住,什麽人?城門隻許出不許進,諸位請回吧。”見他們不打招呼便直衝城內,守城的其中一人站出來阻止道。


    “隻許出不許進?這是為何?”蒼翊興味一笑。


    那將士麵露不悅,正想嗬斥,他身旁的一人眼尖瞧見了蒼翊身後的劉甄,立馬跳了出來:“怎麽又是你?你小子還沒完沒了了是吧,刺史大人好心留你們一命,你可別不識好歹,要是把老子惹急了,小心你小命不保。”


    “你們……”劉甄滿麵怒容地指向那將士,想要分辯被蒼翊攔了下來,隻是心中怨氣不消,壓抑著情緒將手收回來用力甩了甩衣袖。


    蒼翊動了動韁繩,馬兒晃動著朝前踏了幾步,馬上的人依舊淺笑:“朝廷規定各州城城門申時開酉時閉,開城期間若無特殊緣由,百姓進出不受官府約束,不知離洛律令,何時新出了城門許出不許進的規定?”


    “你又是何人?”那守城的幾人許是覺得被人駁了麵子,紛紛皺眉,麵色極為不善,在蒼翊與劉甄之間來回看了幾眼,不屑道:“怎麽?那些莽夫沒了法子,還去找了幫手不成?”


    “守城的守正何在?”


    守城的將士頓了頓,突然嗤笑出聲:“守正?嗬,你還想見守正大人,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守正大人豈是你們想見就能見的?”


    蒼翊麵不改色,向身後的暗衛打了個手勢,立馬有兩人出列,快捷利落地處理了這幾個出言不遜的人,城門口的人本就隻有四人,被暗衛撂倒了三個,剩剛才叫囂的最厲害的一人已經被嚇軟了了腿:“你……你們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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