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外一聲急嗬,大概是確定不了蒼翊坐在哪一方,聲音自左麒那一側傳來,恰好他睡覺耳朵貼著馬車內壁,這一聲大喊將人從睡夢中扯了出來,瞬間坐了起來,掏了掏耳朵,吼道:“大爺的,誰啊,說話小能死啊?”


    靈狐早在左麒坐起來之前就已經被驚得竄進了南宮若塵懷裏,一臉戒備地看著車窗的方向。


    蒼翊舒適地倚靠在南宮若塵身上,突然被人打擾很是鬱悶,正想訓斥兩句卻被左麒搶了先,原本的怨氣被他這一吼倒是消了不少,起身到另一邊將車簾輕掀:“何事?”


    傳話的親衛被左麒的怒斥愣了神,見出來的是翊王本人,不禁瞥向馬車內尋找方才撒潑的人,正好對上左麒怒瞪的雙眼,又趕緊收回視線將剛得到的消息遞過去:“王爺,皇城傳來消息,郢州蝗蟲數量急劇增多,受災區域擴散,盧陽郡已經發生了災民暴動。”


    暴動?蒼翊聞言眉頭一皺,災情加劇,百姓還需朝廷派出救濟,應該討好依賴於當地官府,理應不會發生暴動的情況才是……接過信件看了看,麵色越發凝重:“災民怎會突然暴動?”


    “屬下不知。”


    蒼翊也沒指望他能知道什麽,示意親衛退下,將信件遞給了南宮若塵。


    南宮若塵略微過了一遍,便被左麒一把搶了過去。他也不惱,信的大致內容與剛才的親衛所說的無異,略想了一會道:“許是當地官府做了什麽激怒百姓的事。”


    “那現在要怎麽辦?”左麒打了個嗬欠,揮了揮手中的信紙,朝其餘兩人問道。


    “事發突然,本王可不信什麽巧合,想來是有些人按耐不住刻意給本王添堵來了。”蒼翊冷笑,前世隻聽說災情緊急,可從未發生過百姓暴動的事,蝗蟲的急劇增多,定是人為。


    “刻意也好,巧合也罷,為今之計,你必須盡快趕往郢州,不管是什麽原因,安撫百姓情緒才是要緊。”南宮若塵麵色憂慮,若真是有人刻意引他們盡快到達郢州,不論那人是什麽目的,就是明知事情有異,他們都隻能跟著那人的步伐,這樣被人牽著鼻子走,對他們非常不利。


    發生蝗災,就意味著百姓辛苦了大半年將顆粒無收,要有存糧還好,若是沒有,就會發生饑荒,蒼翊本來以為,賑災銀兩以及安撫百姓的糧食運送不到,他們就算去了也無用,便隨著車馬一起,現在看來,隻能先將車馬行裝暫放了。


    “來人,此處已近越州城外,通知中領軍,所有人在越州城外停駐。”蒼翊沉聲道,馬車外有人聞聲上前告知歸冉。


    車馬停頓,蒼翊率先出了馬車,南宮若塵隨後也直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頸。馬車坐的久了難免不適,蒼翊又時不時地靠在他身上,左麒更不用說,毫無形象地倒頭就睡,也就他一人行了多久便端正著坐了多久,最是受罪。


    待酸疼緩解了些,南宮若塵道:“此去郢州,小麒你留下和江前輩一起後麵跟來。”


    “為什麽?我不,我要和你們一起。”左麒聞言眼睛瞪得老大,滿臉的不樂意。


    南宮若塵輕歎,將坐在他膝上的靈狐抱起遞給左麒:“賑災所需的物品於百姓生死攸關,交由別人護送我不放心。”


    “這樣啊?那……那好吧。”左麒怔了怔,被自家師兄信任的話衝地晃了神,將靈狐接過,有些不好意思地撇過頭。


    難得靈狐也不鬧騰,溫順地任左麒抱著,隻拿那雙黑黝黝的大眼睛盯著南宮若塵,似是不舍,南宮若塵伸手撫了撫它毛茸茸的小腦袋,他們要趕路需得騎馬,不能帶著它。


    讓左麒留下,一來是為了護送多一份助力,畢竟他要留下的話,後麵馬車上的兩人必然也會跟著。二來也是為了這小家夥:“淩雲也在,有事你找他便是。”


    “淩雲?他什麽時候來的?”


    南宮若塵站起身準備下馬車,見他疑惑又停下應了一聲:“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左麒震驚,他這一路上可是連淩雲的影子也沒見著,還想追問,人已經消失在了馬車內,隻得撇了撇嘴,作罷了。


    南宮若塵從馬車內出來,看著城門口來來往往的人群,他們的車隊正停在城門側邊上,秋風拂麵,散去了渾身慵懶,整了整衣衫,跳下了馬車。視線下意識地尋找蒼翊的身影,那人正在不遠處對別人交待著什麽,意外的是,他身旁的人並不是領軍的歸冉,似乎隻是一個副將。


    歸冉穿著一身親衛將領服製,靠坐在運送物資的車馬上,手持一把長劍雙手環胸,三十多歲的年紀麵相倒也平和,隻是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南宮若塵悄然打量著,令他在意的是歸冉那隻纏滿布帶的左手,看他握拳的方式沉穩有力不似有傷,也不是左撇子需要左手拿劍,既如此,他又為何要纏住?


    正思量著,歸冉突然轉頭看了過來,南宮若塵微怔,隨即微微頷首打了個招呼。無奈歸冉並不回禮,隻麵癱著臉盯著馬車旁的人,眼珠子都不帶眨一下,倒是讓人覺得莫名其妙。


    “此事不妥,皇上吩咐我等護衛王爺安全,怎可讓王爺您孤身犯險?”兩人互相打量的視線被另一邊的爭執聲吸引了過去,不知蒼翊對人說了什麽,那副將情緒有些激動:“王爺所托之事,恕屬下不能從命。”


    蒼翊眉頭緊鎖,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說話語氣不善:“本王並非與你商量,而是命令,若擔心本王安危,盡快趕上來便是。”


    “王爺,這……”


    副將見翊王甩手就走一時犯了難,又不敢武力阻止,眼睜睜地蒼翊牽過一匹黑馬翻身而上,緩步走到南宮若塵身前:“瑾竹,上來。”


    南宮若塵雖不知他是何意,還是依言伸了手,借著蒼翊的力輕身坐在了他身前,蒼翊似有若無地瞥了歸冉一眼,待身前的人坐穩,便迅速揮動馬鞭,極速朝著城門口奔馳而去,眨眼隱沒在了城門處。


    副將心中著急,見歸冉滿臉鎮靜地站在原處一動不動,跑上前道:“將軍為何不攔著,王爺不帶一兵一卒,若是出了什麽意外……”


    “……死不了,有翊王府十八暗衛跟著。”歸冉淡淡地收回視線,看向前麵的馬車上不知何時多出來的一人,重新回到了馬背上。


    副將即便對歸冉的態度有所不滿也不能說什麽,此次護衛任務他為副將,歸冉是他的上級,不管他說什麽自己也隻能服從,更何況還是翊王自己下的令。副將無奈,隻得吩咐了車隊繼續趕路,縱使有暗衛跟著他也仍舊放心不下,現在也隻能按蒼翊所說,盡量加快行程趕上他們才是。


    ☆、吃醋


    將負責安危的皇家親衛盡數留下,兩人一騎進了越州城之後便直奔刺史府而去。


    南宮若塵垂眸坐在馬上,一路上在思考著什麽,蒼翊見懷裏的人雙目失神,悄悄將手放到他腰側,小心翼翼地將人摟近了些。


    “你對歸冉有多少了解?”南宮若塵忽然道。


    “……”蒼翊麵上不動,心中卻敲起了警鈴,想起剛才那人直勾勾地盯著瑾竹的眼神,隻覺得鬧心得很,放在別人腰側的手不由得握緊也不自知。之前還覺得左麒稱他是龜太過失禮,現在看來這般稱呼都是便宜他了。


    身後的人遲遲沒有回應,南宮若塵看著腰間越握越緊的手,疑惑地回頭:“怎麽了?”


    “哦,沒事……”蒼翊笑了笑:“我與他並無交際,對他不是很了解,你問他作甚?”


    “沒什麽。”南宮若塵搖頭:“有些事情有些在意罷了……”


    本想問問何事,見南宮若塵又顧自沉思起來,蒼翊臉上剛掛起了笑瞬間沒了蹤影,之前從馬車裏出來,瑾竹就隻看了自己一眼就一直在看著別人,此時還特意問起……


    縱然知道他對歸冉沒有其他意思,也難掩心中不平,蒼翊暗自唾罵了一聲自己不堪的獨占欲,心中煩悶,隻得將怨氣發泄在馬兒身上,馬鞭落下,馬兒吃痛快速地奔跑起來,突然的加速使得南宮若塵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撞進了蒼翊懷裏,不禁怪異地朝後看了一下,卻沒說什麽。


    身邊離了護衛的親衛,改由暗衛轉暗為明,換上了親衛服製,南宮若塵並不意外妙風妙雲也在其列,正如蒼翊所言,他們外出示人都是遮掩了容貌,若非刻意辨認,倒是很難認出來。


    蒼翊帶著兩個人進了刺史府,由於翊王自進府起就一直臭著一張臉,使得越州刺史總是戰戰兢兢地樣子,生怕一不小心做錯了什麽又惹得王爺不高興,幸而蒼翊幾人並未多做停留,隻買足了馬匹便匆匆離去了。


    越州刺史派人護送著翊王一行二十人離城,得到翊王策馬離去的消息才算是徹底鬆了口氣。


    十八暗衛隨身保護翊王多年,對他的性情也算是有些了解,縱使身份高貴,他也從不曾給人臉色,像現在這般煩躁的情緒很是少見。而以他們這段時間的觀察,唯一能牽動王爺心緒的就隻有一人,故而一路上聚焦在南宮若塵身上的視線一直不曾斷過。


    南宮若塵更是莫名,完全不解蒼翊到底在鬧什麽別扭,隻是蒼翊不說,他也不問。


    行程趕得再急也需要按時休息,沒了多餘的行裝和人馬,自然也不需要再宿在荒郊,一行人尋了一家客棧,定了幾間房住下。由於王爺態度不明,暗一為了以防萬一定了兩間上房,趁著蒼翊和南宮若塵用膳時,妙風妙雲進了房裏將被褥鋪好,又準備了熱水供兩位主子洗浴,都打理妥當之後才下樓填飽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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