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看出蒼翊眼中有些疑惑,南宮若塵解釋道:“傷口已經結痂,再纏著布帶不透氣對傷口恢複不利,直接敞開來還能恢複得快些。”


    抬起頭看了一眼,蒼翊了然一笑:“我倒是忘了,你也是會醫的。”不僅如此,還是大名鼎鼎的醫聖左彥的徒弟。


    想起前世左彥見到他總是橫眉冷對的樣子,他到現在都還有些不明所以,隻以為左彥是在怪他沒有照顧好南宮若塵,想到此不由得有些愧疚,苦笑一聲:“若是被你師父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隻怕是要對我更加地不待見了。”


    “……”南宮若塵有些不解,他的傷與蒼翊毫無關係,師父為何會不待見他?想歸想,卻也不會問出來,說起恩師他也不免有些懷念:“也不知師父他老人家現在何處?”


    “你師父四海為家,想要知道他的行蹤隻怕比登天還難,不過他若是知道了你在這,定會來尋你的,你且安心便是。”


    前世也是因為他月華國四皇子的身份曝光之後,左彥才到頤都尋他,得知他和蒼翊的關係後便想方設法的帶他走,隻不過他貪念蒼翊身邊的溫暖一直不舍離去……思緒飄遠之際,旁邊“咕……”的一聲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看著蒼翊有些發黑的臉:“王爺可用過午膳了?”


    聽著這話的蒼翊俊臉又黑了幾分,何止午膳,他根本連早膳都還未用過。


    從別院趕到宮裏要多費些時間,他怕來不及便沒用早膳,想著下朝回來再用也不遲,哪知半路又被太後截了去,在棲鸞殿耗了許久,以至於到了現在他都還沒吃上飯。


    叫了人讓廚房準備膳食,又回屋換了身衣服,在南宮若塵的陪伴下滿意的填飽了肚子,才拉著他在室內的一張檀木桌旁坐下,將今日太後對他說的那番話告訴了南宮若塵。


    “我對靈犀無意母後一直都是知道的,今日卻說出讓我納她為妾的話,必然是有人去母後那裏說了些什麽。”


    南宮若塵聽完蒼翊的話也不由得沉思起來,想了一會便道:“如果有人刻意散播謠言,說你要納靈犀為妾,那些覬覦翊王妃位的人,會如何?”


    “我也想過是蒼離疑心我將你藏在別院才放出消息,想借別人之手查探別院的情況,我不明白的是,他為何不自己動手?他的那些探子可比一群內宅婦人派來的人要有用的多。”他這麽做,倒像是在忌憚著什麽。


    南宮若塵似是想到了什麽,抬起頭平靜地看著蒼翊問道:“你為何救我?”


    “……”蒼翊突然愣住。


    所謂當局者迷,南宮若塵一句看似毫無關聯的話提醒了他,他救人是因為前世的羈絆,而在蒼離眼裏,現在的他從未和南宮若塵接觸過,他隻是費力救了一個於自己無益的陌生人,況且他一直無心皇位,在這種情況下,對於他最近的行動,隻怕會被懷疑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故而不敢輕舉妄動。


    “蒼離向來謹慎,沒有萬分的把握他不會輕易行動,一旦有了萬全的準備,他就一定會不擇手段地達到自己的目的。”


    南宮若塵說得平靜,而這樣的平靜看在蒼翊眼裏讓他很是心疼,尤記得前世南宮若塵剛到王府不久,提到蒼離就止不住顫抖的樣子,連帶著看到他,也是滿臉的敵意和不信任。


    沒注意到蒼翊看向他滿是心疼的視線,南宮若塵此時的思緒正被另一件事所纏繞。


    正如蒼翊所擔心的,前世娶親的事一直是兩人心中的一個結,雖不怪他,卻也難免心裏難受,想著想著,鬼使神差地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太後說的不錯,有些事,的確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了的。”


    一直看著他的蒼翊聽到這句話不禁愣了一下,太後說這句話是有他意,可南宮若塵此時這樣說……蒼翊站起身走到他後麵輕輕將他擁住:“瑾竹,皇兄已經答應,不會給我賜婚了。”


    正在走神的南宮若塵突然被人抱住,全身猛然一僵,突然想起自己方才說過的話,一張俊臉不由得染上了一抹緋紅。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


    也不待他說話,蒼翊又繼續在他耳邊低聲輕語:“瑾竹,今生我定不再負你……”


    若是以前,他一定會當作一句玩笑,然後不在意地一笑而過,但是現在,他想要相信,他可以相信,他也應該相信。


    感覺到抱著自己的雙臂又收緊了些,南宮若塵放鬆僵住的身體,自然地靠在了他懷裏,歎了口氣道:“你前生所負的人……不是我……”


    蒼翊微愣,隨即苦笑:“那晚你夢囈喚了安和公主的閨名,我問你時你心有顧忌不肯告訴我她是誰,我以為你是心有他人,我是心中不平才會……才會奉旨娶了他人,瑾竹,我……”


    提起那場大婚,蒼翊身體有些僵硬。


    他當時並不知道南宮沐琳是誰,無論他問多少次,南宮若塵總是靜靜地看著他,什麽話也不說,仿佛他們之間就隻是毫無關聯的陌生人,那一臉平靜的神情刺的他的心生生地疼。


    恰逢慶元帝有意為他賜婚,讓他迎娶武安侯府嫡女方蘭雪為妃,他刻意讓人將這消息告訴了南宮若塵,得到的回應就是沒有回應,他待在他的院裏重複著他每天做過的事,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蒼翊最終還是遵了聖旨迎娶方蘭雪為妃,大婚那天,他在滿座的賓客中四處尋覓著那張帶著麵具的臉孔,依舊無果。


    心裏不痛快,他隻能用一杯又一杯的烈酒來麻醉自己,嗬退了所有準備送他回房的下人,他下意識的走進了南宮若塵居住的院子裏,房裏燈還未熄,他如同著了魔一般闖進他的房裏,不顧他的反抗強要了他……


    他在他的大婚之夜,傷害了他最愛的人,他丟下新娶的王妃獨守空房,讓一個好好的姑娘成了整個頤都的笑話。


    是他負了南宮若塵,亦負了方蘭雪……


    想起前世做的糊塗事,蒼翊許久無言,他將頭埋入南宮若塵頸側,聞著他頸間淡淡的竹香方才安心了些。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瑾竹……再過幾天,我們就搬回王府,可好?”


    蒼翊的吐息噴在頸側有些癢,南宮若塵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卻沒有躲開,淡淡應了一聲:“好。”


    他沒有告訴蒼翊,看到那一身紅衣的新郎撞開他的房門走進來時,他驚訝更多的是安心,前所未有的安心,若不是他的放縱,一瓶迷藥就能將蒼翊放倒,又怎會任他胡來?


    他自私的不想讓蒼翊回到新房,他用自己的身子將他留在房裏,他利用他次日的愧疚將自己鎖進他的心中……


    皇家相關的消息向來是民眾最為關注的,加上有人刻意推波助瀾,翊王要納城西別院的一個丫鬟為妾的消息迅速在整個頤都擴散開來,正如太後所想,城西別院瞬時成了眾矢之的,幾乎每天都能看到不同的麵孔在院門外鬼鬼祟祟,使得靈犀也不得不整日待在別院不敢出門。


    若是一般王爺納妾也不至於引起這般騷動,而蒼翊作為當今聖上唯一胞弟,又多年不近女色,內宅一直空無一人,多少人幻想著能得翊王青睞,成為翊王府第一甚至是唯一的女主子,而這一切,突然被一個身份卑賤的丫鬟奪去,想必是誰也無法忍受的。


    頤都城內眾說紛紜,就連皇宮內,也開始變得不平靜起來……


    ☆、重陽


    離洛國現如今皇嗣凋零,隻有四位皇子。


    大皇子蒼燁,為已故淑妃之子,自幼養在皇後膝下。本有經天緯地之能,雖是庶出卻為長子,是最有機會坐上東宮之位的,是大多數人公認的最佳太子人選,然而天妒英才,突降橫禍,蒼燁十七歲那年大病了一場,召了整個太醫院的人會診也未曾查出病因,在那之後,大皇子便一直纏綿病榻,終日困在府內,逐漸遠離了朝堂。


    大皇子漸漸被人遺忘,所有人的視線聚焦到了剩下的幾位皇子身上。二皇子蒼邵,為皇後所出的嫡子,而三皇子蒼離,雖為庶出而其生母賢貴妃卻獨寵後宮,就地位而言,兩人沒有太多差距。至於四皇子蒼祁,且不論他年紀太小今年才七歲,他的生母隻是一個小小的貴人,生性膽小怕事,隻求四皇子能平安度過一生,是不敢奢求那個位置的。


    現在最有競爭力的蒼邵蒼離,朝上朝下明爭暗鬥,慶元帝雖然都看在眼裏卻從未阻止,隻要不傷及社稷,他就不會插手。或者這本就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麵,互相爭奪互相牽製,這是自古以來所有帝王用來穩定朝局最尋常不過的手段。


    這種手段不僅用於前朝,後宮也同樣適用。


    賢貴妃雖寵冠後宮,卻並無太多實權,後宮所有事務仍由皇後打理。皇後位居中宮,距離皇上所居住的未央宮是距離最近的,而皇上駕臨中宮的次數卻是少之又少,有人猜測是皇上疑心大皇子生病一事是皇後做了什麽,故而與皇後疏離了。


    隻是皇後一直未被削權,又因皇後幾乎每日都會吩咐人往禦書房送一盒自己親手製作的點心,皇上也不曾嫌惡,如此倒讓宮中的人有些看不明白了。


    皇後居住的中宮,為顯示一國之母的尊貴,裝修的十分華麗,四周牆壁皆以椒和泥塗成,巨大的紅漆圓木撐起一座高大的殿室,殿內壁上露出的橫木以金環裝飾,地麵由白玉鋪成,各種華貴的家具檀香無不昭示著宮殿主人的身份地位。


    此時殿內窗側的鳳紋軟榻上,一張紫檀木製的小幾穩穩立著,小幾上茶壺蓋未緊,周圍茶香繚繞,身著鳳袍頭戴鳳冠的皇後,正優雅地端著茶盞送至嘴邊輕抿一口而後將茶盞放置在小幾上,也不說話,似是在等著來人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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