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有什麽?”


    “真沒有。”何予德看了他一眼,“真——呃,大概,大概是沒有?”


    陸明燭沒再說什麽,就是點了點頭。何予德看他神情奇異,不由得怪道:“陸掌使,你平日裏從來不關心這些,問這個做什麽?”


    “我——是覺得洛道的事情奇怪。”陸明燭麵不改色,“要不是他倆關係親密,傾月哪裏那麽容易就把事情了結了。我不是一個人在為屠狼會做事,身後還有明教,不得不小心些。何先生見諒。”


    何予德沉吟了一下,不再說話,隻是點點頭,站起來拍他肩膀道:“行,我明白了。去吃飯。”


    陸明燭一點都不想留下來,可是何予德已經很親熱地攬著他,他不好意思再說出拒絕的話。今天晌午營地裏人不多,就隻有商南星夫婦和林巧巧、韋佩瑤等人。陸明燭故意挑了桌子一角不起眼的地方坐下,隻想著趕緊吃完走人,眼神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被前麵林巧巧和韋佩瑤的舉動吸引過去。林巧巧在營地裏經常負責做飯,更是將原先在萬花穀時的秉性發揮到極致,哪怕在這樣艱難的條件下,也恪守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金科玉律,盡量將一些粗陋食材弄得好像山珍海味。陸明燭跟她混得熟了之後,就很清楚她這樣的性子,否則也不會輕易被葉錦城經常設法弄來的稀奇調料給收買。可是究竟條件有限,有些東西即使經了她的一雙巧手,也還是不算好吃。


    韋佩瑤坐在那裏,正在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將自己碗裏的菜挑揀出來一部分,然後夾到林巧巧的碗裏。她臉上還帶著嫌棄,可是夾菜給林巧巧的動作,卻簡直稱得上是豪氣幹雲。


    “你可真麻煩!吃頓飯還要挑三揀四,可給你煩死了!你吃這個!看什麽?吃啊!”


    “我沒有挑啊,”林巧巧端著個比她臉還要大的碗,一點都沒有江湖上風聞的萬花穀弟子優雅矜持的樣子,“橫豎這菜都是我做的,你幾時見我剩下什麽了……”


    “你當然不會剩下啊!你就是豬啊!”韋佩瑤一麵無比嫌棄地數落她,一麵繼續把那些好吃一點的東西全數挑進林巧巧那裏。


    “哎,阿瑤,夠了,你自己吃嘛,”林巧巧抱著碗往一邊躲,“你吃了還要出去幹活呢,又不像我整天在營地裏……”


    “在營地裏就不累了?”韋佩瑤抓著她躲閃的胳膊,林巧巧的小臂又白又軟,圓鼓鼓的像一節嫩藕,“別廢話了,吃這個!”她說著又開始搖頭,“你說你,怎麽這麽能吃,我前些天去看師父師娘了,師娘還懷著孩子呢,都沒有你吃得這麽多!”


    “好嘛,好嘛!一人一半,好不好?”


    陸明燭看不下去,低頭幾口匆匆忙忙地吃完,把碗筷一撂,趕緊避了出去。今天也不知道是什麽日子,不想看的東西偏偏到處都是。他走到外麵,午後的太陽正開始西斜,營地裏四下也進入比較慵懶的情狀,並沒有什麽人在到處走動。陸明燭繞到前麵去,跟何予德打了個招呼說自己要走了,這才轉身往外麵來,隻是一走到豹隱洞前麵那片林子外麵,就見兩個人正一前一後地往這邊過來。還隔得很遠看不清臉,他卻已經認出來了,走在前麵的是風連曉,後麵跟著的正是唐天霖,那種特別的步伐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行動如水上浮蓮似的輕盈。他跟唐天霖舊怨深沉,比跟葉錦城之間恐怕隻多不少,可是此時已經避不開去,隻好逕自走過去。


    風連曉在前麵先看到了他,也是一愣,不由自主地就看一眼後麵緩步走著的唐天霖,這才跟他說話。


    “陸掌使,這是往哪去?”


    陸明燭點頭致意,言簡意賅道:“回據點。你……二位這是?”


    “何先生叫我們過來這邊的,說大約不出多久,可能就要有大事安排我們去做了。陸掌使,以後常見麵,還請多多關照了。”風連曉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陸明燭熟悉這種平靜的感覺,就算當年在楓華穀,丐幫和唐門跟明教有深仇大恨,但是時過境遷,江湖風雲變幻,明教也已經經過慘痛的劫數,在看得開的人來說,什麽舊怨,隻怕也可以泯滅了。隻是——他這麽想著,不由得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唐天霖,他當年在這人手下吃了好大的虧,也明白這人死去的兄長是誰,實在還是多了一分戒備。


    “好說。”他剛這麽說了兩個字,唐天霖突然從後麵伸出手,一把攥住風連曉的腕子,將他往前麵帶去,一麵不悅道:“……見了什麽奇奇怪怪的人你都說話,一把年紀了也不長個心眼,快點走!”


    風連曉還沒來得及告辭,已經被唐天霖搡到前頭去了。陸明燭一時顧不上保持著對唐天霖的那股敵意,因為他目瞪口呆地瞧見唐天霖另一隻手繞到風連曉身後,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這動作不加掩飾,似乎根本不避諱給他瞧見。陸明燭一時有一種無話可說的感覺——事實上他也的確無話可說。他立在樹林邊鎮定了片刻,以手加額想了半日,才明白過來自己是要去西域商會。平心而論他也的確夠忙的了,一整天停不下來地四處跑,不停地見自己不想見的人。他到驛站借了馬匹,一麵往洛陽內城去,一麵還是越想越氣,這一整日看到的人和事都那麽不順心意。可是轉念仔細一想,又似乎沒有理由覺得不順眼。不過是看見別人出雙入對,或者是得了孩子罷了,這再尋常不過了,在這世上一日之內發生幾千幾萬件也不止,他幾十年來看著這些事情,從來都沒有過這樣不舒心的感覺。


    陸明燭想了想,隻覺得自己大約是太累了。便決定到西域商會去隨隨便便敷衍一趟,晚上找個機會再去把何予德關於洪英的想法告訴葉錦城。隻要一想到要見葉錦城,他就又覺得煩躁起來,可是卻又不得不去。


    到了洛陽內城,已經是傍晚了,商會裏往來的人也少了許多。陸明燭到櫃上去看了一下先前負責的幾批貨物,見沒什麽問題,便準備離去,剛要走,就看見外麵明晃晃地進來一襲紅衣。


    陸明燭腦子裏嗡的一聲響,下意識地想要躲。如果算上葉錦城,連帶著陸熒的信、師弟師妹、商南星夫妻、韋佩瑤和林巧巧,以及唐天霖風連曉,傾月已經是今天第十幾個叫他看著不順眼的人了。真是不想見誰偏來誰,他正在這麽想著,傾月的眼風已經掃見了他,陸明燭隻見她臉上立刻堆起笑來,立時連頭皮都發麻了。


    “您在這裏啊,”她迎上前來,“有沒有空賞臉同我說說話呢?”


    (一四五)


    洛陽東麵的聽泉私塾,離著內城還是很有一些距離的。今年的秋雨格外綿長,陸明燭策馬踏過開始落滿官道兩側的潮濕秋葉,心裏一個勁地犯疑。昨日傍晚在西域商會,傾月並沒有揭破他身份,倒是邀請他第二天來這附近一敘。他不曉得傾月安的什麽心,卻擔心洛道的事情上還有什麽他們沒有意識到的破綻,生怕牽扯了整個屠狼會,便隻好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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