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啦,作業早就做完了!”


    “早就做完了,還坐在這兒發什麽呆呢?”


    秦艽抿抿嘴,不好意思地說:“這不是周末了嗎?我在想著,姐姐才到家,明天有什麽安排嗎?”


    “周不周末的,於我沒什麽差別。安排嘛,都是處理家裏耽擱起來的瑣事。怎麽?約了誰出去玩嗎?”


    “還沒有還沒有。我是想,姐姐沒空陪我的話,我再出去玩……“


    霍錦惜眼神一閃,撫了撫馬麵裙上並不存在的皺褶:“哦?打算去哪兒玩呀?”


    這偌大的長沙城,秦艽去過的地方屈指可數,一時半會兒,除了紅府,還找不到別的地兒可以說。正在為難,霍錦惜輕笑道:“既然說到這兒了,那你跟我解釋下吧,怎麽自個兒去了紅府了?要拜訪長輩,也得我領著呀,不是嗎?”


    秦艽驚地默默咽了口唾沫,揣摩著回答:“沒有啦,齊哥哥帶著我的,也可以吧……”


    以為這樣說,顯得自己突然的造訪稍微有些禮節,沒想到霍錦惜還是怒了:“齊哥哥?他是你哥哥,那我是你的誰?我是死了嗎?還要那個破落戶帶著你去見人?你是在這兒住得不大舒坦,是不是?要不就這麽搬去那個算命攤子吧!“


    秦艽被數落一番,心裏委屈,不由瑟縮了些:“原不是這個意思的……“


    得來的卻隻是霍錦惜的冷哼。


    秦艽也不願解釋了,明明就是霍錦惜小氣嘛,不然自己用得著這麽偷偷摸摸的嗎?這樣想著,秦艽索性轉了身背對著霍錦惜,也哼了一聲來表達自己的委屈不滿。


    終究是姐姐更心軟些,別扭著開口:“那你明天要去哪兒?不許跟老八一起去,我跟你去!”


    “我沒約他……”


    “沒約他?那你還能約誰?還有別人啊?!”


    秦艽無奈地看著姐姐瞪大的眼,心想,大家都公認二月紅脾氣最好,但指不定這個霍三娘才是九門裏最好說話的人了。於是也不再打機鋒,看著霍錦惜的雙眼道:“姐姐喝了新的香片嗎?是二爺特地拿毛尖悶的,一直沒機會給你送過來。喝著可好?”


    果然,霍錦惜又扭捏起來,哼唧道:“也沒什麽好的。香片何需用毛尖?沒得糟蹋了上好的毛尖……”


    “可是二爺就是願意為你糟蹋毛尖呀,總要給你準備最好的香片。”


    霍錦惜似是想起了什麽,彎眼笑道:“最愛香片的是我,可每年做香片的卻是紅家。過去,咱們霍家是不搞香片這樣費神費力的東西的……”又想起現在,霍錦惜頓了頓,說不下去。


    “我喝過,咱們家的比不上二爺送過來的,”秦艽說著,霍錦惜難得地沒有反駁,實在是太服氣了,“我瞧你啊,生著悶氣,讓自己吃不好,也讓二爺心裏不痛快,更讓所有人提心弔膽,為你倆操著心。最重要的……你跟二爺絕交那麽久,人家夫妻二人還是感情好得很呢……”


    語罷,霍錦惜倒豎了柳眉:“你你你你……他們好不好關我什麽事!”


    “是呀,好不好都不關你事了,那你要不要帶我去見見二爺?你不是覺得齊哥哥帶我去拜訪不成體統嗎?”


    霍錦惜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死死掐了把秦艽粉嫩的小臉:“是不成體統!還得我陪你去賠個禮,不省心的!”


    這就對了嘛。霍錦惜多半在二月紅成親後耍了小姐脾氣,哪知大家這麽當真,以至於找不到台階來下,終於等來親妹遞的台階啦!


    ————————


    “三娘,你明明知道陳皮他就在二爺那兒,怎麽又答應大小姐去紅府了?”原來霽藍早將此事匯報給了三娘。


    “沒想到那個小子命倒是大,竟然殺了我們三個人還全身而退……他既然都來過了,想必知道霍大小姐是誰了。他如今是二爺的高徒,避無可避,便沒必要再避。索性攤開來好了,我就不信他還敢肖想我們小九!”


    霽藍卻有些為難:“聽天水碧的管事們說,跟陳皮打過交道,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若是他認準的,怕是沒那麽容易就……”


    “二哥糊塗了,收了個外家徒弟,難道還要縱容他胡鬧嗎?他也不看看自個兒,一個沒名沒姓的混球,怎麽配得上我們這樣的百年世家?”


    也是,二爺不是個沒規矩的,他是陳皮的師父,總會攔著點。霽藍心裏稍定:“我打聽了。明兒個二爺開了座新戲台,要唱上一晚的大戲呢。正好去捧個場不是?”說著又偷偷去瞧三娘的臉色。


    三娘卻不像在秦艽麵前那樣,又怒又怨的模樣了,不動聲色地,點頭說了聲好,又吩咐備些厚禮。


    霽藍想,三娘畢竟是當家的,越發不能被個人情感左右。九門本應該團結友善的,像紅霍兩家,往前多大的事兒也沒斷來往,也就三娘鬧了小姐脾氣,明麵上沒再來往,私底下做生意、漕運啊、下地等等,照樣合作的,所以也沒傷著交情。如今家裏腹背受敵,三娘必須戒掉情緒,與其他當家的這些情誼,也是立身的資本,不能再胡亂損害了。


    ————————


    月頭剛起,後台才敬了香,天還早,二月紅沒上全妝,正坐在圈椅裏歇著,時而看看河對岸自家的碼頭,自己是不管了,陳皮倒也做得好,現在還是燈火通明、絡繹不絕的樣子;時而端詳那些金貴的頭麵,哪件被丫頭fèng補過,哪件才被丫頭拿去曬過……


    突然前麵鳴了鑼,這是有貴客上座的意思,來得也頗早了,沒得規矩。


    管事挑簾一看,當頭的正是送戲台的大老粗,穿著西北的皮襖子,掛著囉哩囉嗦的幾捆金鍊子,不由分說摘了正當中的高座兒坐下,嘴裏不知說著什麽胡話,跟著的下人都鬧哄哄地笑,旁邊幾桌常客都免不得側目而視。


    人家財大氣粗,二爺又是不愛惹是生非的,所以也隻好眼不見為淨,管事的摔了簾子準備回後台去歇會兒,就看見門口進來個小年輕。


    管事的忙不迭又挑簾下了台,微彎了腰候著,卻見那個小年輕聽見了什麽,在那群西北人旁邊停了停。忽而一笑,低頭說了幾句什麽,那些人便不再鬧騰了,拿起糕點瓜仁吃起來。


    待他走到近前,管事的笑問:“陳舵主,怎麽不去碼頭?也來聽戲?”


    “戲樓子我盯著修的,今兒第一次用,我過來看看有沒有需要修繕的。師父他老人家呢?”


    “在後麵上妝呢……”不是戲班子的人,一般是不好進後台的,怕有衝撞,陳皮得了這句答也就不好進去找師父了,“您坐坐?要是忙,走了也行,我會跟二爺說你來過的。”陳皮不愛聽這些曲兒,所以管事才這麽說。


    “沒事,恰好今晚沒什麽事,我自呆一會兒,你去忙……客人倒挺多,我去幫把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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