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玨不去看他,目光一直定格在頭頂的月上,“如果我說靈骨沒有沒這個功效,你信嗎?”


    白霖並未改變心意,兩人僵持片刻,阮卿玨先轉回目光,握住他持刀的手,“我怕疼,自己來。”


    白霖握著刀不肯鬆手,阮卿玨的力氣卻遠比他大,不由分說從他手中抽出,站起身每走一步,頭頂都有積雪落下。“取骨之象不雅,陛下暫且迴避吧。”


    白霖到最後喜歡的人還是阮卿玨,不然定不會執意取他靈骨。兩人再見陳朝滅亡,阮卿玨將白霖刺死後自刎,身體回歸天界。


    “所以這三世,你都輸了。”大司命撤去杯中術法,“按照賭約,你敗了三次,以後要對我言聽計從,那我現在問你,斬斷紅線後,你為什麽對阮卿玨的態度大變。”


    少司命埋怨地抬起頭看著他,“你真的要讓我說?你是最後一個,如果……那這一切都不存在了。”


    大司命深吸了口氣,視線穿過窗扇望出去,阮卿玨就站在樹下,帶著麵紗的臉略微有些蒼白,不負溫柔的眼看見他,生生多了幾絲留戀。


    “說吧……”


    “阮卿玨已經死了……”


    眼前景象如破碎的琉璃,分崩離析。


    大司命輕輕掙開雙眼,自己正坐在大紅的洞房中,身邊依偎著愛他的妻子,傳遍紅燭上的燭火被風吹得搖曳不止,他猛地站起身,燭火滅了……


    少司命帶著紅蓋頭,聽到推門聲,早已花了妝容的臉再次落下淚痕。


    她掀開蓋頭,看著窗外黑壓壓的天,一切都結束了,隻是阮卿玨,你還在嗎……


    “阮卿玨!”踏過無數廢墟,仍在昏睡的神像是在等待什麽的終結。大司命看著那些人,心中早已涼了大半,他猛地踏上止靜,眼前僅剩白茫茫一片。


    枯死的樹在他穿越後消失,白色光芒的亮點從樹洞中飛出,回歸神的身體。


    他已不知自己跑了多遠,直到身邊隻剩白茫茫一片,眼前隱約出現祭台的輪廓,有人站在祭台外,像是在等他。


    “白帝……”大司命放慢腳步,停在白帝身邊。他低垂著頭,不敢去看台上的人。


    “你來了……”白帝將手放在他的肩上,“一千年過去了,你的旅程還算愉快嗎?大司命,如果你沒有讓少司命說出那句話,那個空間會結束,新的輪迴也會開始,你還會和阮卿玨相遇,是你自己斬斷了自己唯一可以回頭的路。”


    “……”


    “如果當年你沒有宣布與少司命結婚,阮卿玨也一定不會把輪迴的節點定在你大婚的前一夜,天祭開始他就已經死了,他比你還不願自欺欺人,所以你看,無論你們如何努力,結局永遠是無法長久。”


    白帝輕輕嘆息著,“我本不想做這個惡人,可當年最先意識到這是假象並醒來的時候,天界隻剩一片廢墟,那時阮卿玨尚有一絲意識,是他讓我不準泄露真相的。我在這裏守了快一千年,後來他的血都流幹了,你還是沒有回來我就進去在神界挑起矛盾,結果沒想到,被一個死人扔出來了……”


    大司命向前走了一步,白帝放開他,“去看看吧,一切都該結束了。”


    當年天界出現萬年難遇的天祭,東皇已逝,阮卿玨協同妖界之王清爵已畢生之力塑造輪迴,救眾神於水火,清爵祭身穩定輪迴,阮卿玨以身獻祭,如今再提起,卻早已是過眼雲煙。


    大司命踏上祭台,祭台上的人背對著他,雪白的鬥篷早已被血與歲月染得破舊不堪。他顫抖著伸出手,又猛地停住。隻是隻存距離,那人的身體便如流沙般散去,祭台上再無那人痕跡。


    “原本這場輪迴就隻是一場考驗,他隻想看看自己捨棄性命救下的這些,自稱棄欲的神,是否真得大公無私,可在你這,就成了一場求不得的折磨,他心裏不相信自己會有結果,所以終有一天,你還是得獨自麵對沒有阮卿玨的天界。”


    祭台後,枯死的大樹在風中重現生機,淡藍色的光芒從雪白的花瓣中飛出,落在大司命身上。


    剎那,往事種種,逐一浮現。


    “你好,在下姓阮,不是神。”


    “少司命天性善良,你若是不喜歡他,改日我娶她便是,何必如此傷她。”


    “我喜歡的人死了,你不可能替代他在我心中的地位,但如果你真心誠意,那不妨試試。”


    “東皇是天下之主,我沒那個本事,大難臨頭各自飛吧……什麽,你飛不動?那我試試吧……”


    “大司命好運氣,能遇上如此心靈手巧,始終不渝的人,在下羨慕……隻是這喜酒大可不必了……”


    “如果在阮卿玨和東皇兩重身份上比較,倒還真不如選東皇,至少法力無邊,要事繁多,不用看見你,也不必怕小姑娘哭了。”


    “再會……”


    ……


    “阮卿玨,你連死都不叫上我……你連死都不叫上我!”大司命跪在祭台上,雙手撐在早已幹涸的血泊中。他的聲音嘶啞如厲鬼,吼得眾山清顫。


    白帝看著祭台上那人,異眸染血,如惡鬼般將劍刺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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