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壞事兒的小姑娘嘻嘻一笑:“不過看一看有什麽,哼,也不過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


    陳靜哭笑不得。


    原來是因陳敏的舉動,陳瑩回過神,詢問道:“剛才那人是誰,當真是嚇人。”


    雖然沒看清全貌,可不知為何,光是見到那身形,就感覺到衣袍中蘊含的氣勢,好像雷霆一樣,她當時一點不敢細看。


    “是豫王。”陳敏笑起來,“堂姐你在走神嗎,我們剛才都說過了呀,我告訴你,這豫王蕭隱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陳靜額頭差些冒汗。


    這個妹妹,口無遮攔,喜惡也分明,她喜歡劉姑娘,蕭隱不想娶就說不是好人,不過……此人不好惹是肯定的。


    陳瑩唔一聲,聽是聽見了,但並沒有往心裏去。


    京都權貴諸多,就算沒有遇到王爺,可能也會遇到個公主皇子,這些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平日難以接觸,她很快就甩在了腦後。


    又行得會兒,馬車在靖寧侯府的二門處停下來。


    好像很熱鬧,就是在門口都有不少的聲音,應該都是今日來的客人,陳瑩有點緊張,她畢竟一直生活在浮山,對於京都並不了解,也不知這裏的人兒都是如何交往的。她在浮山,年少時與那些小姑娘,可是一碰到就去街上閑遊,或是去山腳踏青呢!


    這裏,定是不同。


    陳瑩跟隨那姐妹倆從馬車中而下,將將站定,便是聽見一聲輕笑:“靜妹妹,敏妹妹,你們總算來了,我可是等了會兒了。”


    正是陳敏口中的劉姐姐劉雲珍。


    她心裏歡喜,一頭就撲上去:“可是把我想死了,你好幾日沒有出門,今兒我們要多說說話。”


    一個姑娘家被男人嫌棄,自然是受不得要氣一陣子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陳靜對這個妹妹也是沒轍了,與劉雲珍道:“劉姑娘,這是我堂姐陳瑩。”


    “是嗎?”劉雲珍好像才看到,目光一瞥,稍一點頭便是當見過了,與陳敏道,“我帶了一個小玩意兒,等會兒送與你。”


    “什麽東西?”


    “是玉積閣造的琉璃塔。”


    陳敏好奇,追著問,劉雲珍又說起別的,全是京都時興的東西,陳瑩根本插不上嘴,她垂眸站著,臉微微發紅。


    在劉雲珍看來,很是難堪了,她想到母親說的話,“你表哥被個鄉下姑娘迷了魂……”


    剛才她一眼就看到了陳瑩,那身裝扮毫不起眼,甚至是有些太過素淨,然而她不得不承認,陳瑩是少見的妍麗。


    “真是對不住,我見到敏妹妹便高興,竟是忘了你……”她這時才與陳瑩說話。


    把人撂一邊冷落,像故意的,陳瑩是不悅,陳靜還好,怕尷尬與她已搭上兩句,陳敏卻興致盎然的隻管聽劉雲珍說話,這小丫頭當真沒心沒肺,完全忘了她這堂姐,不過才九歲的孩子苛求什麽?陳瑩嫣然一笑:“沒什麽,我也聽得很有意思呢。”


    她才不要顯得小雞肚腸,那劉雲珍她又不認識,氣歸氣,並不想計較,她可是有更想見的人的,哪裏有時間跟這種人浪費力氣。


    隻當這是苦笑,劉雲珍略略揚眉,還想再激一激陳瑩,便是問道:“你是從哪裏來的?”


    陳敏搶著道:“宣府的浮山。”


    “真是巧了。”劉雲珍笑道,“我表哥便在宣府待過幾年呢,就是不知他可曾去過浮山。”


    表哥?


    陳瑩耳朵自然豎直了。


    劉雲珍突然說這種話恐怕是有什麽用意的,難道她的表哥是沈溶不成?可沈溶從來沒有提過他有一位表妹呀,想到這裏,她的嘴角一翹,沈溶不說,肯定是從來沒有在意過的,那劉雲珍絲毫沒有分量,也不知她自己可知?


    陳瑩都有些想笑了,淡淡道:“是嗎?”


    一點兒沒有好奇。


    後麵的話,劉雲珍沒法再提了,她總不能主動說表哥是沈溶,這有點奇怪,心裏對陳瑩不滿,覺得她這個人實在是木訥,都到這裏了,怎麽不能再問不問?這種人,也不知沈溶怎麽看上的,難道是因為她的臉嗎?腦中閃過一個人的身影,劉雲珍猛地捏緊了帕子。


    丟過一次臉,她一定要找回來,這天下的男人又不是就隻有他豫王蕭隱了!


    作者有話要說:  蕭隱:膽子不小,敢偷看本王。


    陳瑩:……這個鍋我不背。


    陳敏::-p


    男主出場,必要鮮花鋪路啊,哈哈~~


    ☆、005


    掃一眼等在身側的丫環們,劉雲珍道:“還不在前麵引路呢?”


    儼然是沈家半個主子。


    陳瑩看在眼裏,仍是不露聲色,假裝不知,她是不會主動提起沈溶的。


    袁氏坐了另外的馬車,此時才到,擔心兩個女兒,她快步走過來,見到劉雲珍就笑了:“劉姑娘你在,倒是好了,敏兒,你可不要貪玩走遠了,跟著你劉姐姐。”


    小女兒最是調皮,故而她要叮囑,又因劉雲珍與沈家沾親帶故,頗是熟悉沈家,便是要陳敏聽她的話。


    兩家平日裏往來就多,劉雲珍笑道:“您放心吧。”


    一行人往暖閣而去。


    深秋有涼意,已經是用得到炭火了。


    陳瑩一邊走一邊微微打量,比起陳家的大院來,靖寧侯府更是富麗堂皇些,園內樓台亭榭,花樹錯落,匠心獨運。聽沈溶說,這侯府原是前朝的寧王府,因他父親立下戰功被封靖寧侯,聖上才賜下來的,也是怪不得如此大氣。


    前方人影重重,陸續走入閣內,袁氏自小生在京都,早就慣與達官貴人打交道,但今日不一樣,大女兒年方十四,正覓良緣,她與多數夫人一樣,都可心沈溶這樣的佳婿,由不得回頭打量陳靜,早上送去的新裙衫穿在身上,清秀嫻靜,當真是個好女兒。


    然而目光一側,便瞧見陳瑩。


    也不知這人兒如何長得,像是畫的,竟是難以形容的麗色。


    袁氏突然生出一些後悔將陳瑩帶過來,她才來京都,便不去,又有哪個在意呢?但這念頭轉瞬就消失了,再如何,她的相公可是陳懷安,這侄女兒可憐是沒有父親的。搖一搖頭,袁氏當先走入暖閣。


    滿眼皆是女眷,陳瑩跟在她身後,遇到一個人便得笑一笑,到得後來,粉腮差些都酸了,但她也隻笑,並不在意別人什麽目光,什麽心思,倒是隻期盼看到沈夫人。


    “靜兒,你們快些來見過侯府夫人。”袁氏終於領她們前去。


    沈夫人正同一位賓客說笑呢,聞言轉過頭來,花容月貌,聲音也輕柔:“我們同在京都,卻是鮮少見麵,你這兩位女兒真是可人。”說話間,目光落在陳瑩臉上,似笑非笑。


    袁氏忙道:“這是我侄女兒陳瑩,前兩日才從宣府過來,她不是京都人氏,若有不當之處,還望夫人海涵呢。”


    聽到這話,陳瑩有點兒不高興,她沒有女夫子教,可一般的禮儀哪裏學不來?怎麽會不當呢,臉就有些發紅。


    嘴角卻揚著,掛著淡淡的笑,沈夫人再看一眼,仍覺得漂亮,心想沈溶一從宣府回來,便提起這個姑娘,想要娶她……而今瞧見,果真是個美人兒,裝扮如此素雅,都掩不住顏色,莫說好好打扮了,難怪兒子動心。這等年紀,血氣方剛的,哪裏受得了誘惑。


    她笑一笑:“我瞧你這侄女兒應是聰明人,不必擔心。”


    聽到這話,劉雲珍心裏咯噔一聲,仔細觀察沈夫人,一點兒沒瞧出討厭的神色,也沒有給下馬威,難道她是覺得陳瑩不錯嗎?可這陳瑩什麽身份,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要不是因她二叔陳懷安,便是京都,她都沒有法子來,別提還進靖寧侯府賞菊了!


    “雲珍,有些姑娘已經去外麵了,你領三位陳姑娘一同去吧,要是冷,便坐在廡廊下,叫她們端炭火盆子來,知道嗎?”沈夫人叮囑。


    沈夫人姓蔣,哥哥蔣震申娶了劉家的姑娘,便是劉雲珍的姨母,算是遠一些的表親,不過也是常見麵的,沈夫人便喚她小名。


    聽起來很是親昵,劉雲珍朝陳瑩瞄一眼,甜甜答應一聲,領她三人出去。


    夫人們留在此地說話。


    沈夫人應酬一陣覺得疲乏,走到內室歇一歇,有個男人突然挑簾進來,將她嚇一跳,抬頭看是親哥哥蔣震申,輕拍下胸口道:“你真是的,當這裏自個兒家了!有什麽事情嗎?”


    蔣震申坐下來笑,說道:“我沒事就不能來看你,你可是我的親妹妹。”


    當初沈夫人要嫁給沈石,他還有點不悅,誰想到沈石卻是個厲害人物,做了侯爺,他們蔣家都跟著沾了光,不過妹妹也不差,給沈石生個了好兒子,人中龍鳳,便是聖上都很喜歡,沈石批評沈溶的時候,聖上還幫著說話呢。


    “你剛才瞧見溶兒的心上人了嗎?”蔣震申道。


    沈夫人斜睨他一眼不說話。


    “你這兒子哪裏都好,就是人太單純。”蔣震申也不繞彎子了,大大咧咧坐下來道,“年輕人沒見過世麵,去次宣府就被一個姑娘迷了眼睛,可惜了,要陳懷安的千金也就罷了,偏偏是……”


    “我又有什麽辦法?”沈夫人無奈道,“他心裏喜歡。”


    “雲珍比她差嗎?”蔣震申輕哼一聲,“親上加親多好。”


    那個姑娘是挺聰明,會討皇後歡心,不過也是被人當槍使,皇後拿來試一試蕭隱,結果就被拒了,弄得顏麵無存,沈夫人心想,豫王不要的,難道要硬塞給她兒子?別說什麽親上加親的好聽話,她是不會要的,沈溶也定然看不上。


    “他急著讓我看一眼陳大姑娘,我隻好派了帖子,宴請眾家賞菊。”沈夫人輕歎一聲,捏捏額頭,覺得發緊,“那姑娘是好看,不信你自己瞧去。”


    比劉雲珍是高了一截了,這就好比牡丹與杜鵑,一目了然的。


    蔣震申有點著急:“難道你真要同意不成?我聽說那姑娘從小長在浮山的,僻陋山野,能養出什麽好的來?隻怕沒有規矩,這種人,說難聽些,憑著張臉也隻是當妾室的命。”


    “陳懷安的侄女兒……你說當妾室?”沈夫人一笑。


    京都草根出身的官員不少,可像陳懷安這樣,一路順暢的稀有,不止有個閣老扶持,還得聖上信賴,不飛黃騰達都難,就算蔣震申,敢公然與陳懷安作對嗎?便是她夫君靖寧侯,也得給幾分麵子的。


    蔣震申被噎住了,麵色難看,有回好友央求辦樁事兒,他自信滿滿,在陳懷安麵前提得幾句滿以為會答應,結果碰了硬石頭,著實丟臉,他半響道:“那你是想成全溶兒了嗎?”


    沈夫人幽幽道:“我又有什麽辦法?”


    見她翻來覆去就這一句話,蔣震申心裏惱火,猛的站起來,心想,她沒有辦法,他有的是辦法!


    百花中,菊花算是品種多的,劉雲珍領她們賞花,看到了便是一一解說,陳敏聽得津津有味,陳瑩暗想,這劉雲珍能得陳敏喜歡,大概是因為見識頗多吧,瞧她說起花兒來如數家珍,許是下過不少功夫的,而她就不知道這些了。


    雖然父親教她識文斷字,可到底淺薄,後來也就同弟弟一樣,念過他私塾裏教過的一些書吧,這方麵是不如的,所以她也喜歡沈溶的博學多才……


    想到這個人,陳瑩抬頭看,也不知今日能不能見到呢。


    迎麵有幾個小丫頭走過來,手裏端著茶水瓜果,劉雲珍便要她們停下來,一起在旁邊的亭子裏吃些東西,誰料其中一個丫頭不知怎麽走路的,將玉盤擦著陳瑩的袖子走過去,糕點的餡兒立時黏在她的袖子上,一團豔麗的紅色。


    許是豆沙餡兒,陳敏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呼道:“你弄髒我堂姐的裙子了!”


    劉雲珍也是哎呀一聲。


    侯府的奴婢居然這麽不小心,陳瑩看向那丫頭,同時間覺得掌心裏多了一樣東西,小丫頭朝她眨眼睛,很是狡黠。


    毫不相識的,居然有這種動作,她假裝整理袖子,展開紙卷一看,竟是那人寫得字,忙攏攏衣袖道:“小事兒,我去清洗下便無妨了。”


    “你真是不像話。”劉雲珍訓斥道,“等會兒我稟了夫人,必要責罰你,你先領陳姑娘去洗一洗吧。”


    那小丫頭低頭答應。


    陳瑩隨她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竹林幽幽,白牆黑瓦,周圍一個下人都沒有。臨近小院門口,這時又不知從哪裏走出一個小丫頭,端不穩東西,將盆盆罐罐摔了一地。


    陳瑩連忙吩咐卷兒,彩雲:“你們快去幫她一下,我進去洗洗便出來了。”


    兩個奴婢得令。


    小丫頭進來便轉身將門關上,領著陳瑩往裏麵走,經過道狹長的甬道,隻見盡頭站著一個年輕男人,穿著寶藍色錦袍,背對著她們。


    他的手負在身後,手指潔白又修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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