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甄李氏的笑容變淡了一些。“平安哥兒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睡熟了, 誰也叫不醒。”


    “可剛不是打雷了嗎。”


    甄李氏淡淡的瞄了史夫人一眼, 依然平平淡淡的回答道:“想你也是世家出生, 不知道這世間還有一詞,叫做雷打不動嗎,咱平安哥兒就是這樣的人。”


    這個老東西,對自己說話從來都是這麽不陰不陽的,哪有麵對封氏那個活寡婦時的和顏悅色。如果不是他家二爺下了嚴厲,真想仍了這老東西任其自生自滅, 那容得她這麽不給自己的臉麵。


    史夫人絞著手中的帕子, 直將那上好的手帕蹂~躪得鄒鄒巴巴, 才勉強壓製住心中的火氣,轉而帶著僵硬的微笑, 說起了其他。


    甄李氏心知這媳婦自從嫁入甄家門後,就仗著出生侯府,不將封氏這個小門小戶出身的媳婦放在眼裏。自己當初為了家庭和睦, 說了她幾句, 這史夫人竟然連她這個聖上親賜的超一品夫人也不放在眼裏。


    甄李氏搞不明白她哪來的勇氣,一直堅定的認為全天下就單單她史家門第高、就她史家教養的姑娘最好,君不見史家自從出了賈母這個偏疼幼子、不顧長幼尊卑的糊塗蟲, 出了她這麽一個擅長攪風攪雨,虐殺侍妾通房的女兒,下一輩又出了一個到處宣傳叔父嬸娘對她不好、常常讓她做針線活計的史湘雲後,史家的姑娘越來越難嫁了嗎。


    甄李氏搖頭歎息,再一次後悔起,為何念著和賈母關係好,就同意老二娶了這麽一個沒有半點自知之明的敗家娘們了呢,誠然老二娶了史夫人與金陵四大家族搭上了線、仕途更加順暢,但同時也讓老二落了一個寡義廉恥、無手足親情的稱號。


    甄李氏知道當初甄應嘉不顧念手足親情,為了自己的利益選擇對甄士隱出手與史夫人沒有多大的幹係,但“痛失”長子的甄李氏還想將這口鍋扣到了史夫人的頭上。到了如今甄李氏還堅持的認為,沒有史夫人的枕頭風的唆使,甄應嘉根本不會做出如此黑了良心之事。


    (想來這甄李氏和賈史氏(賈母)倒是有一些共通點,那就是始終認為自己所思所想才是對的,如此說來,怪不得在宮裏一同當皇子乳母時,會成為好姐妹呢!)


    甄李氏本就不待見史夫人,再加之心中一直膈著這麽件事兒,那就更加不得見史夫人了。所以任由史夫人怎麽說話逗趣、討好,甄李氏神色還是淡淡的,史夫人廢了那麽多的口舌,說得口幹舌燥,還比不上殷蓮一句詢問:


    “老祖宗,剛才孫女兒去了廚房看了看,發現除了還餘有一些新鮮的瓜果蔬菜,便自作主張,讓客棧的大廚煮了一鍋蔬菜粥,和一些清淡爽口的小菜,咱們先簡單的吃些,填填肚子,等明兒再用燉了一夜的冰糖燕窩”


    看到殷蓮娉娉婷婷的跑了進來,甄李氏露出了一抹不同於麵對史夫人時的客套微笑,笑得異常舒心的道。“蓮姐兒有心了。”


    “臨走時娘親千叮嚀萬囑咐,讓蓮姐兒照顧好了老祖宗,老祖宗如此說可不是折煞了孫女兒嗎。”說笑間,殷蓮又讓客棧的夥計將清淡的飯菜端了出來。史夫人一看,當場就眼帶鄙夷、垮著臉道。


    “怎麽都是素的,連丁點肉菜都見不到。如此寒酸,也敢擺出來讓老祖宗食用,我說蓮姐兒你安的什麽心。”


    “自然是安的好心。”甄李氏總算開口,替殷蓮懟史夫人道。“這一桌子上對於我這個上了年齡的老東西來說,最是養生不過了。”


    說道此處,甄李氏隨意指了指一道切了點點肉沫蒸茄子的菜肴,對著史夫人又懟道。“喏,老二家的,這不是肉菜嗎,紫霄,將這菜擺到老二家的麵前去,由著她吃。”


    早從封氏的口裏,殷蓮知道了史夫人一些飲食禁忌,知曉她這個人是最不愛吃些茄子、苦瓜之類的蔬菜,因此這一桌子僅有的兩道含有肉類的菜肴,便是那肉沫蒸茄子和苦瓜炒肉。


    殷蓮笑語盈盈的看著史夫人一臉苦相的夾了一筷子的茄子卻遲遲不肯放入口中,不免覺得心中暢快。雖說礙於天道製約,修行者不能隨意對凡夫俗子出手,但能小小的惡整一下這史夫人,殷蓮的心裏別提有多暢快了。


    殷蓮保持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跟著甄李氏、史夫人一起在客棧大廳用了膳。膳後,殷蓮為甄李氏倒了一杯茶水。等到甄李氏用了茶水,殷蓮與紫霄一道、扶著甄李氏去上房休憩後,殷蓮才回了自己所住的房間。


    鑒於男女七歲不同席的規矩,已然七歲有多的殷蓮並沒有和平安哥兒共住一間上房,而是一個主子單住一間上房,隻不過殷蓮與平安哥兒所住的房間緊挨著,也更靠近甄李氏所住的上房罷了。


    殷蓮回自己所住的上房之前,先去了一趟平安哥兒所住的上房,見平安哥兒換了地兒,仍呼呼大睡睡得十分的香甜,便吩咐主要照顧平安哥兒起居的桔梗,備點熱粥,點心,等平安哥兒睡醒之時吃。


    平安哥兒的奶娘年前害了一場大病,如今雖然痊愈,卻始終病病殃殃的。平安哥兒的奶娘自知不能再奶平安哥兒了,因此便跟封氏求了一個恩典,去莊子上當了個管事娘子。


    桔梗便是此時來的。


    桔梗是平安哥兒奶娘所生的長女,比平安哥兒大了足足十歲,也是家生子,不過卻是最近才被封氏調到平安哥兒伺候的。


    說起來,桔梗這丫頭手腳其實並不十分的利落但勝在聽話,封氏念著好歹知根知底,便讓桔梗做了平安哥兒的貼身丫鬟。


    桔梗到平安哥兒身邊時,早就被自家老娘耳提麵訓,要聽殷蓮這個姐兒的話,因此聽到殷蓮吩咐時,桔梗連忙笑著回答道:


    “好讓小姐知道,在將哥兒抱回房間休憩時,連翹姐姐便煮了一鍋蔬菜肉糜羹,說是怕哥兒醒了餓了,吃不著熱食,並囑咐奴婢一定要記著。”


    “連翹做事可真細心,一會兒你跟她說一聲,我那兒不必守夜了,讓她今兒好好的歇息,要知道明兒還要趕路呢,別到時沒了精神讓咱那尖酸刻薄的嬸娘發現,一通指桑罵槐的喝罵是少不了的。”


    桔梗點點頭後,殷蓮便出了平安哥兒所住的上房,徑直回了隔壁上房休憩去了。到了晚上,圓月高掛枝頭,皎潔的月光灑滿大地之時,殷蓮猛然睜開了雙眸,麻利的從床上一躍而起,隻裹了一件披風便出了房間,輕輕一躍,瞬間便上了屋頂。


    就在屋頂之上,殷蓮盤腿而坐,頭微微抬著,雙眼緊閉,好似睡覺一般似的順著身體本能,進入了修煉。就在殷蓮闔目感受那種玄之又玄的感覺之時,殷蓮突然感覺附近...不,或許該說,屋簷下那長長、曲曲折折的走廊上有人。


    幾乎在感覺到有人的同時,殷蓮便模糊了無感,與周圍環境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殷蓮悄然地下了屋簷,尾隨著那穿著黑衣、一瞧就能明多半有問題的家夥,一拐彎抹角,到了一處環境相對來講比較幽靜的小院。也是這時,殷蓮才明了,這間客棧當真算是別有洞天。


    “爹爹,我不明白為何在此停留,要知道這批貨物拖上一天,便會多賠上一天,難不成這行將就木的老太太就真的那麽重要,真的能保薛家飛黃騰達不成。”


    “寶姐兒,你還是太年輕了,看不出這裏麵的彎彎繞繞。”露出燭火、隱隱約約能透著窗戶看清人影兒的房間裏傳來一中年男人的聲音。中年男人說道一半,便猛地咳嗽起來,那劇烈的樣子嚇得與他說話的小女孩兒麵露恐懼。


    “爹爹,你要不要緊。”


    有著圓圓臉蛋、清澈如水般明亮大眼睛的小女孩兒忙用小手為中年男人捶背。等到中年男人咳嗽沒那麽劇烈後,小女孩兒又急忙給倒了一杯水,服侍中年男人喝下。


    “爹爹不要緊,可是嚇著了爹爹的寶姐兒了。”


    小女孩兒點點頭,明亮的大眼睛溢滿了淚水。“爹爹咱們不要再這裏等下去了好嗎,再這樣拖下去,你的身體如何能好,咱薛家雖說家大業大,但少不了你撐門麵啊。你要是就這麽去了,丟下我和娘親、哥哥在世間無依無靠,可不得受人欺辱、磨搓。”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o(n_n)o~


    第30章


    聽到這些話, 尾隨黑衣人士躲藏在暗處的殷蓮微微蹙起了眉頭, 屋子裏談話的小女孩兒和中年男人想來應該是金陵薛家的薛寶釵和薛家家主, 這一任的紫薇舍人薛植。


    這一老一少口中所提起的老太太,殷蓮幾乎沒怎麽思索,便猜到指的是甄李氏。一時之間殷蓮陷入了沉思中, 顯然是在思索他們在這裏等老太太的用意。


    書中說了金陵四大家族同氣連枝, 那薛家此舉是其他三大家族的授意, 還是薛家自己的意思。殷蓮暫時猜不到這裏麵的彎彎繞繞,但顯然殷蓮也意識到事情越來越複雜,也越來越有趣了。說是金陵四大家族同氣連枝,但依殷蓮所見,都各有各的小心思啊!


    殷蓮又在暗處停留了一會兒,聽到屋子裏的薛寶釵和中年男子始終在聊家常沒有再說其他之事後, 殷蓮也就沒有在待下去的興致。


    殷蓮又看了一眼前方不遠處黑衣人, 隨即目光微微一凝, 定格在那寫有王字的腰牌上。這暗中來窺探薛家父女的黑衣人居然是王家之人... ...嗬嗬,她果然猜得沒錯, 這事情真的越來越有趣了。


    殷蓮又將視線投放到了燭火搖曳的窗前,看了一會兒後,果斷的抽身順著原路回了先前所帶的屋頂上, 繼續吸收月之精華修煉。


    一夜過去, 完成修煉的殷蓮在第一縷陽光灑向人間時,便溜回了房間,躺回床上, 做出剛剛睡醒的模樣。


    連翹仍然像往常一樣,踩著點端著裝有熱水的銅盆子進了屋。不過這次與往常所不同的是,隻穿著大紅肚兜,光著屁~股的平安哥兒哭喪著臉跟著一起、小跑了進來。


    “姐姐,桔梗又笑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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