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夏望舒對她並不是愛,隻是感激。她把他帶出了從前那種一灘爛泥的生活,他認為她對他有恩,用愛來報答她的恩情。


    程安安心中一片苦澀,把臉埋在夏望舒胸前,不再開口。


    四月末的時候,學校裏發生了一件大事。程安安剛一走進教學區,就發現一大堆人圍著告示欄。


    “我沒看錯吧?全國大賽一等獎!”


    “最厲害的是,這可不是青少年組,那麽多知名畫家參賽呢。”


    “嘻嘻,不愧是我家男神!”


    程安安好奇地擠過去看,是學校的表彰,恭喜三年級一班的夏望舒同學,獲得全國繪畫比賽一等獎。程安安嘴角微翹,最近夏望舒忙著填詞,準備快樂男聲的複賽,周末都沒和她一起回家,有好消息也不知道分享一下。


    把書包放進班裏,趁著早讀溜出去,程安安到聲樂教室找夏望舒,準備向他道賀。聲樂教室裏,有三個人,除去夏望舒和胡有為之外,還有一班的班主任。


    見到程安安進來,班主任隻是抬了抬眼皮子,繼續勸說夏望舒:“機會難得,錯過了太可惜,你不要急著拒絕。”


    胡有為打個手勢,把程安安叫了出去,留下他們兩個說話。程安安禮貌地叫道:“胡老師。”


    胡有為說:“夏望舒獲得全國繪畫一等獎之後,省城外國語給他發來特招通知。他不願意接受,一班班主任正在勸他。”


    程安安驚呼:“哇!省城外國語,這是好事啊!”


    胡有為苦笑:“好事快變成壞事了。”


    “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讓他接受。”程安安拍著胸脯保證。


    再回去的時候,一班班主任已經走了,夏望舒低頭寫譜子,看起來有些煩躁,地上亂七八糟地扔著廢稿。程安安進來,恰好看到他又撕下一張,卷成一團,隨手扔到旁邊。


    胡有為有事離開,夏望舒正要說話,學校的廣播響起,校長低沉有力的聲音傳來:“下麵我廣播一則表揚信息……”內容和告示欄裏張貼的一樣。這一刻,錦繡中學所有師生,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分享那份屬於夏望舒的榮耀。


    程安安撿起一份廢稿,看不懂五線譜,她把它整整齊齊地鋪好,放在桌子上,感慨道:“望舒好厲害啊,不像我,看都看不懂。”


    夏望舒放下手中的筆,“我唱給你聽。”清越的嗓音,空靈如同曠野,簡單的旋律,給人以寧靜的感覺。


    “很好聽啊,怎麽不滿意?”


    夏望舒揉揉眉心:“有幾個地方感覺不太對。”


    “我看你是心情不好,我的大畫家,獲獎了還不開心哪?我正打算叫你請吃飯呢!可你這副樣子,我都不好意思開口啦。”程安安調侃他。


    “想吃什麽?”


    “這要好好想想,你獎金那麽多,我要狠狠地宰你一頓!”


    上課鈴響了,程安安匆忙離開,走到門口,又回身叮囑:“午飯請我吃,別忘記了!”


    晨曦之中,回眸一笑的少女,驚豔了時光,而她毫無所覺,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美而不自知。


    她走後很久,夏望舒還在望著門口的方向發呆。胡有為把右手放在他眼前:“小鬼,回魂了!”


    夏望舒不滿地撥開他的手:“叫誰小鬼呢?”


    胡有為指指身後的畫:“你不願意參展,我媳婦幫你帶回來了。”胡有為妻子,是錦中的美術老師,也是她促成了夏望舒參賽。獲獎作品將會在全國巡展,由於夏望舒拒絕參展,他的畫被帶回來了。


    那幅畫的名字叫《光》,夏望舒抬手,掀開畫布,等身高的畫,強烈的色調對比,第一眼帶給人的感覺就是震撼。畫麵上,是一個背影,鮫人的背影。畫的下半部分,魚尾在海中,色調深沉,十分壓抑。


    整幅畫最美的地方,是右上角的一雙手,纖纖素手,皓腕凝霜雪。那雙手托起鮫人,把他從海水中拉出來。鮫人上半身,在水麵之上,色彩明亮,水麵波光粼粼,宛如碎鑽。


    或許世間沒人知道,他所有的畫,所有的歌,都是寫給程安安的情詩。至於獲獎與否,旁人是否懂得,與他無關。他隻是想要傾訴,那些對她的愛——磅礴的愛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從四麵八方擠壓著他,讓他每一根骨胳都疼得碎裂,而他甘之如飴。


    ☆、偶像夏遠


    清峰中路因清峰塔而命名,作為一座千年古塔,城市規劃有規定,它周圍的建築不能比它高,圍繞它的古代建築也不允許被拆除。清峰塔附近,保留了大量明清古建築,有些用作展覽,也有些改建成了會客廳。


    茶香嫋嫋,外麵的道路上車水馬龍,一牆之隔,會客廳內是琴棋書畫茶。服務員身穿漢服,沏茶動作如同行雲流水一般。程安安點了幾道私房菜後,服務員關門離開,動作很輕。


    夏望舒好奇地看著房間裏的擺設,羅漢床、折扇屏風、古琴小條桌……處處古香古色。“你怎麽發現這裏的?真有意思。”


    程安安吐吐舌頭:“這家店的主人和鵬程有業務來往,小姨帶我來過一次。”


    這家店味道很清淡,吃到一半,程安安狀似無意地提起省城外國語。夏望舒皺了皺眉頭,放下筷子:“他們請你來當說客?”


    “哇,大兄弟,你怎麽會對我有這樣的誤解!”程安安誇張地感歎,“如果我不願意,誰能請得動我?”


    夏望舒挑挑眉毛,反問:“所以你也認為我該去省城外國語?”


    “為什麽不呢?他們的升學率那麽高。”


    夏望舒不說話了,隻是靜靜地看著程安安,那一雙好看的眼睛裏,滿滿的都是深情。


    程安安想,她知道夏望舒不願意去省城外國語的原因,無非是舍不得她。可她無法做出任何保證,她身上有太多牽掛。外公的身體始終是她心口的一塊大石,媽媽立誌把畢生投入到平原鎮小學的教育中,鵬程目前的發展重心在清源市,小姨夫婦不會離開。


    “望舒,我和你不一樣,你明白嗎?隻從升學率來看,省城外國語和清源市一中都是省內數一數二的高中。省城外國語更加注重德智體美全麵發展,願意招收藝術類特招生;市一中恰恰相反,它隻看重分數。”


    話說到這個份上,足夠夏望舒明白她的態度,他自嘲一笑:“怪我成績不好,考不上市一中,隻能被打發到省城外國語了。”


    “喂喂,你怎麽能這樣想呢?每個人擅長的領域都不一樣,在我心裏,望舒最厲害了!唱歌那麽好聽,畫畫還棒。”


    夏望舒低垂著頭,長長的眼睫毛在臉上打下一片陰影,側顏純淨如天使。他的聲音很低落:“我隻是想不明白,你就那麽急著把我往外推?沒有哪怕一點點不舍得?”


    程安安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聽到的一絲失落已經夠她心疼的了。推開椅子,程安安走到夏望舒身邊,輕輕捧起他的臉頰,這才發現他已經哭了。


    沒有聲息,大滴大滴的淚水,晶瑩地滑過臉龐。從沒見過夏望舒流淚,程安安驚慌失措,伸手去擦他的淚,淚水卻越流越多。


    “你哭什麽啊?大不了不上省城外國語了。”程安安不能理解夏望舒此時的心情,前世她們也常常分開。雖然兩人都在燕京,可忙起來的時候,幾個月都不見一麵。在她看來,分別並不能減弱她們在彼此心中的地位。


    可對於夏望舒來說,自從他們相識以來,還沒有分開超過三天的時候。省城外國語是寄宿製高中,一個月才能回家一次。一想到要連續一整個月見不到程安安,他心裏就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大塊。


    最後程安安做了很多保證,盡快讓小姨把鵬程的店麵開到省城,每周去探望他一次等等,總算安撫了夏望舒小公舉的淚水。


    初二下學期結束的時候,程安安在錦繡中學已經能夠排進前一百名,這個名次是包括公立六十六中學生在內的。她對於這個成績很滿意,特意請高月吃了一頓飯,感謝高月補習。


    高月笑嗬嗬地說:“錦中競爭激烈,前一百名之間,分數差距並不大。你文科成績太好,但理科有點跟不上啊。如果能好好補習一下理科,名次還會再前進。”


    程安安於是把這件事情放在了心裏,開始琢磨怎麽找理科補習老師。外麵的補習班首先被排除在外,那些老師根本跟不上錦中的節奏,最好還像高月這樣,是錦中的老師。


    她請高月出麵做東,先後見了幾位老師,該怎麽說呢?這些老師很優秀,講解到位,但程安安總覺得像是隔著一層,很難理解,隻能說他們不合拍吧。


    三個月來,夏望舒接連戰勝多位實力唱將,在一次又一次的比賽中晉級。作為一位原創歌手,他作詞作曲的多首單曲迅速走紅,播放量一度創下新高。


    和他的歌一起走紅的,是他的人。造型清爽、顏值逆天、聲線華麗的他,收獲了眾多迷妹。每次有他參與的比賽,場館外都擠滿了粉絲。


    她們高高舉著寫有夏遠名字的牌子,為偶像呐喊到聲嘶力竭,哪怕夏望舒從不曾駐足,和她們打個招呼。是的,夏望舒以高冷著稱,從沒見過他這麽高冷的偶像,明明靠粉絲吃飯,卻沒給過粉絲一個笑臉。


    在顏值即正義的迷妹心裏,別說夏望舒隻是不愛笑了,就是他抽煙酗酒,做出離經叛道的事情,她們都把他奉若神明。更何況,夏望舒風評一向極好,舉手投足之間,氣質十足,讓她們愛死了他。


    在六月末舉行的100進50強比賽中,夏望舒一曲《別離》,將他的人氣推到了新高。演播廳,藍色的燈光,冷色調給人悲傷的氣息。舞台中央,夏望舒雙手捧著口琴,音色清清淙淙,曲調卻淒婉動人。


    “你笑著說出再見,


    是否對你來說,


    無所謂見或不見……”


    音樂界作曲人對此拍案驚絕:“口琴居然也能有這樣淒婉的表達!哀而不傷,尺度把握得恰到好處,難以相信這出自一位十九歲的少年之手。”


    迷妹們記得的是他唱歌時的模樣,睫毛輕顫宛如蝶翼,世上怎麽會有這麽美的人?她們在心裏高喊:“不要難過啊,有我們疼你!”


    攝像機捕捉到了站在舞台旁邊的主持人偷偷揩拭眼淚的動作,她聽哭了。事實上,不止她一個人哭了,夏望舒的歌給人強烈的共鳴,放佛把每個人拉到離別的場景。與其說她們是為他的歌聲流淚,不如說是她們正在重溫自己的離別。


    無法不神傷,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夏望舒的晉級毫無懸念,一來,他人氣高,主辦方可不會放棄這棵搖錢樹;二來,他音樂功底深厚,無論作詞、作曲都十分有靈氣,深得資深音樂人的喜愛。


    台上,主持人采訪他晉級後的心情,問道:“夏遠小小年紀就能寫出這樣的歌,背後是不是有什麽故事?”


    台下女粉絲一陣尖叫,主持人問到她們的心坎上了。夏望舒太神秘了,除了名字、年齡、家鄉之外,她們對偶像一無所知。別的參賽選手,提起個人經曆,總能說出一大堆故事,為了迎合媒體,繼而獲得曝光。


    還曾有音樂人批判:“這些小年輕,整天把夢想掛在嘴邊,隨口都能說出一卡車淒慘故事,但唱歌連最基本的不跑調都做不到!”


    和他們一比,專注音樂的夏望舒簡直是一股清流。由於夏望舒不接受采訪,粉絲沒有渠道了解夏望舒。如今聽主持人問到這麽勁爆的問題,她們緊張地等著偶像回答。


    夏望舒淡淡地說:“相聚離別都是人生常態,希望大家珍惜相聚,也接受離別。”更多的話卻沒有了。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並不傷害他在粉絲心中的地位。他臉上淡的放佛沒有表情,被守在電腦前看直播的粉絲截圖,轉發到論壇,配圖文字是:“五官俊美宛如神祇”。


    暑假到來之前,程安安去了一趟八中。如今她雖然在錦中讀書,但學籍畢竟掛在八中,還有一些手續要辦,學期初和學期末都要來一次。


    初二年級老師的辦公室裏,程安安坐在班主任的位置上填表。二班又換了一位班主任,先前那位生物老師考上研究生後,就辭職了。新的班主任教體育,常常鬧事的二班早就成為八中校長心裏的刺頭,幹脆直接請了體育老師當班主任,希望能鎮住場子。


    他這個決定沒少被人笑話,其他老師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都覺得體育老師當班主任不靠譜,一個大老粗懂什麽?程安安卻知道,這是最適合二班的班主任了。


    這位體育老師姓史,前世他接手二班的時間更晚,在他之前還有一位數學老師當班主任。這一世,不知不覺間已經發生了很多改變呢。史老師學風抓的特別嚴格,在他的手下,二班所有人的中考體育都是滿分,再也沒有打架鬥毆的行為。


    不過二班的底子到底壞了,很多人選擇了職高,那年中考又難,二班幾乎全軍覆沒。即便是全班第一的程安安,也比一中錄取分數低了三分。


    史老師前世就對程安安非常照顧,知道她家的情況之後,對她說了很多鼓勵的話,還在班裏組織募捐。二班同學向來冷漠,沒有一個人向程安安伸出援助之手,最後是史老師自己拿出了五千。也正因為這樣,程安安對待二班,除了史老師之外,並沒有什麽情誼。


    別人都覺得史老師是個大老粗,可就是這樣的人,笨拙地安慰程安安,勸她不管有多難,都一定要讀書,不能輟學。她一直記得史老師送她的那句話:“腹有詩書氣自華。”


    這句話早就爛大街了,如果被其他班的老師聽到,恐怕又要嘲笑史老師的文學素養。隻有程安安知道,那是怎樣的溫柔。他努力從他不多的儲存中,找出一句,來鼓勵她。


    史老師是程安安願意把學籍掛在八中的理由,背靠秦鋒這座大山,如果她想,完全可以將學籍轉到錦中。可她不想,她公費考上市一中,二班班主任會有獎勵呢!這份獎勵當然應該給史老師——隔了一世、遲來的獎勵。


    ☆、找人補習


    史老師辦公桌對麵,是七班數學老師。此時他正在給一個學生講題,他的解法相當麻煩,講了一遍,那個學生還是一頭霧水。程安安好奇地掃了一眼,確實挺難的,她也聽得雲裏霧裏。


    門口,淩寒禮貌地敲門,他是七班數學課代表,抱著一摞練習冊,來交作業。一見到他,數學老師那張老臉笑出了花,衝他招手:“淩寒,快來,幫他講講這道題。”


    淩寒快步走到他們身邊,放下七班的作業後,低頭掃了一眼題目,不假思索地說:“在這裏畫一條輔助線,然後……”


    幾句話的功夫,就得出了正確答案,那位同學聽得恍然大悟,數學大師笑著誇淩寒。淩寒淡淡一笑,謙虛幾句,離開了。


    程安安連忙追了出去,方才一聽就懂的不止那位同學,還有程安安。她最近一直想要找人補習,試了幾位數學老師,感覺都不對。倒是淩寒,三言兩語,就讓她撥開雲霧見日明了!


    “等等,淩同學!”


    淩寒腳步快,已經走到了拐角處,聽到有人叫自己,回頭看是程安安。她沒穿八中校服,上身是白色的t恤,搭配淡藍色牛仔背帶褲,整個人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她總是這樣明豔,和沉悶的他是兩個世界的人。


    “好久沒見你。”淩寒笑著寒暄。


    他們趴在欄杆前說話,夏日的暖風吹起程安安細碎的劉海,一雙眸子清如秋水,“我這一年都在錦中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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