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不知,他這樣毫無條件地幫自己,會有什麽目的。


    “四殿下也變了很多啊。”宋行安被他說得微怔,仿佛感嘆般開口。初見這人時,他不也是一副乖巧姿態,終日謹小慎微,居於質子的身份之下。如今也是露出了胸有丘壑指點江山的氣勢了。


    他低低一笑,“殿下不必擔心我有什麽目的,我不會害你。”


    太子被廢,四皇子風頭最盛,皇帝仿佛因為之前種種事端心力交瘁,又重病不起,有日漸孱弱之勢。


    皇帝重病,國本卻未定,有大臣上書讓皇帝早立國本以穩江山,皇帝隻是置之不顧,在病榻上自言自語,“既然有天意,就讓天意來定吧。”


    然而政務,全部交由白修隱處理。政務繁忙,又要侍疾,皇帝重新讓白修隱搬回了宮中。


    這也象徵性地表明了皇帝的心,雖未入主東宮,但白修隱已成大勢。


    卸去太子之位的白修澤仿佛也卸去了一身枷鎖,輕鬆,卻又空落落的。他不能再端著太子的架子壓人,也不用再因為太子位子而受到任何的紅眼與嫉妒。


    他勸解自己應覺得輕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隻是終日惶惶,想起白修隱那張臉,無端覺得難受。


    大雪紛飛的冬日裏,白修澤想起那個數年前曾經在上林苑紮的鞦韆,突然就想去看一看。紮鞦韆的地方靠近東宮,隻是如今那個地方已經不屬於他了。


    還是走到鞦韆前,這個很久沒有人來的地方已有些荒蕪,白修澤卻發現已經有人坐在了鞦韆上,那人眉眼一彎,乖巧地叫了聲,“哥哥。”


    白修隱掃了掃身邊的雪,示意他去坐。


    心中微動,白修澤本欲離開的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朝他靠近。


    兩個人坐在窄小的鞦韆上顯得有些擠,一時間相顧無言。


    白修隱望著鞦韆上的繩結,“哥哥還記得有一次從鞦韆上摔下來嗎。”


    白修澤側頭看他,兩人的臉因此突然靠的極近,溫熱的鼻息呼在冰涼的臉上,白修隱露出從前常有的含羞姿態。


    他隨後狡黠地眨眼,仿佛兩人沒有過嫌隙一般,隻是平常聊天,“哥哥那次摔倒,是我割壞的繩子。”


    “我猜到是你了。”


    白修隱像是討了個沒趣,孩子氣般地聳聳鼻尖,又說道,“和哥哥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哥哥是那樣的趾高氣昂,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竟要我行大禮。那時候我便在想,哥哥若從高處跌落,會是什麽模樣。”


    白修澤像是沉浸在回憶中般輕笑,“如今你看到了,就這幅模樣。”


    白修隱晃著腳尖,“哥哥這幅模樣,反倒是讓人難受起來。”


    “如果我們都是普通人。”白修澤似是嘆息,“應該會不一樣吧。”


    嘆息後迎來的是良久的沉默,白修隱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


    他突然從鞦韆架上跳下來,拍著胸脯道,“好險好險。”做足了少年模樣,仿佛眼前這個人還是當年的白修隱。


    白修澤挑挑眉看著他,什麽好險。


    他嗔怪的看著白修澤,半是埋怨半是撒嬌的模樣,“好險就被哥哥騙過去了。哥哥什麽時候也學會蠱惑人心這一套了呢。”


    白修澤臉上的笑容淡了淡。


    白修隱重新在他身邊坐下,“哥哥心裏其實很恨我吧。太子之位,難道哥哥不在乎嗎。”他轉過頭直視白修澤的眼睛,眼中波光粼粼,泛動著難以言說的情緒,“哥哥的提議太誘人,我真的差點就當真了。”


    “若是我此刻真的退出成了普通人,哥哥一定會不餘遺力地奪回太子之位吧。”


    白修澤看著雪地裏剛剛他踩出來的腳印,默默地不說話。


    “既然已經身處高位,就不要再說什麽如果是普通人的話了吧。”白修隱用手接住空中飄落的雪花,晶瑩的雪瓣在體溫的作用下融化成一個水滴。


    “母妃說,剛到範國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其實我也是有成為普通人的機會的。”他的聲音淡淡的,“我剛出生便作為質子和母妃一起到了範國。在範國的時候,我幾乎以為自己本來就是一個普通人。可是母妃會告訴我,宮裏的生活是怎樣的,不用吃不飽飯穿不暖衣。這讓我憧憬我本該有的生活。”


    “我隻是因為比哥哥晚出生了幾個月,便要在異國他鄉呆十幾年,過那種食不果腹的日子。”


    聽他這樣說起前塵往事,白修澤隻是抿嘴,“你母親身份低微,你也別無選擇。”


    “可是哥哥你知道嗎,我本可以不用去範國。”白修隱突然轉頭看向他,“當日周國國力已十分強盛,又何須什麽質子。若非皇後嫉妒我母妃受寵,聯合眾大臣上書諫言,我又怎麽會去做什麽質子。”


    白修隱笑容有蒼涼意味,“我剛到範國的時候,還不滿一歲。如此,我和你們的命運便再也不同了。”


    他低頭看雪,“父皇給我取名隱,大概也是這個意思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三更~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感覺自己很棒棒~


    開學了事情多隻能在周末多更一點啦,平時我盡量更啦


    第57章 稱帝


    冬月廿三,因體內餘毒未清,傷勢反覆,加之心力交瘁,身心俱損,皇帝病危告急,各宮侍疾。


    冬月廿五,太醫輪番值守,皇帝略有好轉,密詔天星司儀,太醫皆摒之殿外。


    冬月廿六,皇帝操心過度,再次垂危。


    冬月廿七,壽材備下。


    臘月初三,皇帝駕崩。


    哀,七日。


    舉國縞素,白茫茫一片與雪融為一色。宮中不時有宮眷哭泣之色,和著哀樂,幽怨不絕。


    七日後,眾臣迎送,皇帝下葬。


    棺木封土的那一刻,有如一個句號,將前塵往事徹底結束,再迎來一個新的開始。


    隻是,新帝未定。


    帝子們垂首於殿前,聽著身後的朝臣們爭論不休。


    “先帝既無遺照,也未立國本。然國不可一日無君。”禮部尚書率先提議,“大皇子是先帝嫡子,曾任太子之位,又曾協助先帝監國,理應登基,繼承大統。”


    六部官員中不乏與他一黨之人,紛紛應和。


    然而也有人反駁道,“大皇子因罪被廢,連皇上都說他不宜治理天下,丁尚書想違抗聖命不成。”


    “大皇子曾協助先帝監國,然四殿下也在先帝重病之後處理政務,又曾降服爾赫攻下範國,大統理應由四殿下繼承。”


    “可四殿下隻是質子,身份卑微,何如堪當大任。”


    “自我周國開國以來從未有過質子不能繼承大統的規矩,況且即使是質子,也是皇上的血脈,天家子孫!豈容你如此冒犯!”


    ……


    帝子眾多,卻隻分成兩黨,一邊是大皇子,一邊是四殿下。


    黨派已分,若不盡力扶持自己擁護之人上位,來日其他帝子登基,別黨之人豈有好過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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