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一劍刺空,方知對方並非泛泛。她蓮足一點潭水中岩石,借力再度刺向石寒枝。石寒枝右腳一踢水麵,掀起一道薄薄的水簾。那水簾似乎被什麽氣流貫穿,少女長劍居然沒有穿過,反而虎口一麻,長劍幾乎脫手而去。


    石寒枝乘隙急忙躍上岸,伸手將石孤鴻的濕衣朝石孤鴻藏身的樹蔭投擲了過去。


    那少女雖然滿麵寒霜,卻沒有繼續過來攻擊。她俏目冷冷打量著石寒枝,見他相貌平平,嘴角忍不出現出譏誚之意,“哪來的臭小子?居然敢在天機園的轄地裏撒野!”


    石寒枝冷哼一聲,菱形的紅唇吐出冷冷的話語,“姑娘才是莫名其妙,居然跑來看男人洗澡。”


    那少女抖抖手中長劍,“本姑娘行事從不問緣由,自己高興就行。”說完便再度攻擊過來。


    此時石寒枝已經拿到了碧簫,兩人便在空地上打鬥了起來。樹蔭裏石孤鴻悠哉地穿好衣衫,觀望之間已看出那少女武功相當不錯,就連自己想要在百招之內贏她也幾乎是不可能。而如今石寒枝內力退步,恐怕一時半會擺脫不了這個少女。


    正考慮著要不要上前幫忙,突然看見山道上三人飛躍而來,最前一人正是葉輕風,後麵並肩的兩人卻是楚思遠與唐經。


    “淡月住手!”葉輕風輕叱一聲,一麵拔出長劍格開兩人攻勢。兩個高手對陣,外人突然加入最是危險,可是葉輕風那一挑一撥卻得心應手,遊刃有餘,石孤鴻心裏不由讚嘆一聲,自問自己並無這等本事。


    石寒枝與那少女各退開了幾步,葉輕風急忙朝那少女道:“淡月,這位是我的朋友冷雨冷公子。”


    淡月冷冷掃了石寒枝一眼,見後者神情冷淡,連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她心上雖怒,卻還是朝葉輕風道:“原來是葉大哥的朋友——我本來還以為他是山賊加yin賊。”


    葉輕風暗地裏搖搖頭,忙朝石寒枝道了謙,“雨兄,這位是浣花劍派的少主水淡月姑娘。她也是為了試劍大會才來天機園的。”


    石寒枝淡淡道:“適才是在下冒昧了。”說完便要啟步離開,卻被剛剛走出樹叢的石孤鴻喚住腳步。


    這時楚思遠搖著扇子走了過來,“喂,葉兄,你介紹的太不詳細了罷。”他朝石寒枝與石孤鴻二人道:“兩位冷兄,你們就算得罪葉兄也不能得罪水姑娘啊!這水姑娘不僅是浣花劍派的少主,她還是天機園未來的女主人呢!”


    葉輕風麵上一熱,輕咳了一聲道:“快到用晚膳的時間了,各位還是隨我回去罷。淡月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


    石孤鴻呆了呆,想著這水淡月居然是葉輕風的未婚妻,心上滋味委實難分。


    這時楚思遠嘻嘻笑了一聲,“葉兄真是懂得憐香惜玉啊!那我們應該配合些才是,死糖精,兩位冷兄,我們還是快點回去罷。”


    一路上葉輕風與水淡月走在最後,葉輕風向水淡月介紹了石寒枝二人的來歷,水淡月嗤笑了一聲,“原來是兩個吃白食的。”她這句話說得格外大聲,前麵四人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楚思遠忙回頭朝水淡月道:“水姑娘此言差矣,兩位冷兄可是楚某的救命恩人。”


    水淡月瞪了他一眼,便不再說話了。


    是夜夜深人靜之際,一條黑影出了浮雲閣,朝後院奔去。黑影在一個廢棄的園子外停下,看著院子門口石碑上“天機園禁地,擅入者死”九個大字,忍不住鼻子裏哼了一聲。


    他縱身飛進圍牆,在雜糙叢生、荒蕪一片的院子裏搜索了一通,卻什麽都沒有發現。最後隻得躍出了圍牆,朝浮雲閣飛奔了回去。


    石孤鴻在床上輾轉了許久,一絲絲濕熱的空氣從窗口透進房間,令他更加煩躁不安,心裏象是有根刺刺著般難受著。這時夜風送來陣陣琴聲,他便披衣起床,循聲走到中庭。


    一輪彎月倒映在湖水中,隨著琴聲輕輕蕩漾著。湖邊小亭中一人正在撫琴,一個少女站在那人身後,藉著朦朧的月光可以看出那少女正是水淡月。


    一曲完畢,水淡月拍了拍手,“葉大哥的琴藝又進步了。”


    石孤鴻心中一陣煩亂,立即轉身走回了長廊,卻見長廊盡頭站立著一身黑色夜行衣的石寒枝。他雖然詫異於石寒枝的這身裝束,卻因為有著心事被人窺破的懊惱,所以不想理睬他。他本想直接經過石寒枝身邊,卻被他伸手攔住。


    “你想幹什麽?”石孤鴻壓著嗓子沉聲問。


    石寒枝微微一抬下頜,“這麽沒出息麽?”又冷笑一聲,“想要什麽就直接去說,在背後偷偷摸摸看個什麽?你當自己是情竇初開的少女麽?”


    “你……”石孤鴻又氣又惱,“你胡說什麽?”


    “我胡說?”石寒枝抬眼注視著他,“你想什麽我會不知道麽?隻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先不說你是男人,葉輕風他會接受一個殺手的感情麽?”


    “那也不用你操心!”石孤鴻猛地推開他,疾步離開了長廊。


    石寒枝在原地呆立了一陣,良久後喃喃道:“葉輕風長得這麽象石冷洲,說不定有了他你的癲狂症就能好了,這樣說來其實葉輕風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次日清晨石寒枝與石孤鴻去用早膳時見葉輕風、楚思遠以及唐經三人都不在座,正要開口詢問,水淡月已主動開口道:“淩晨有人帶來消息,昨夜伴月山莊一夜之間化為灰燼,全山莊沒有留下一個活口,懷疑是魔心穀所為。他們三人聽到消息後都趕去查看了。”


    石寒枝與石孤鴻聞言驚訝地對望了一眼,便默默坐下來開始用早點。


    水淡月秀眉一蹙,朝石寒枝道:“楚公子可算是你的朋友,如今他家破人亡,怎麽你連半點哀傷的情緒都沒有?”


    石寒枝淡淡道:“難道我哀傷死去的人就能復活了麽?”說完端起豆漿喝了一口,“這豆漿太甜了。”


    水淡月霍然起身,狠狠盯了石寒枝一眼,便轉身飛奔出了客廳。


    正午的時候石孤鴻剛走出房門,便看見水淡月敲著隔壁石寒枝的房門。水淡月看見他走出來,冷冷掃了他一眼,又繼續敲著門。


    片刻後石寒枝打開了房門,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似乎剛從床上爬起。他望望水淡月,“水姑娘有事麽?”


    水淡月麵色一凜,“沒事就不能來麽?”見了石寒枝迷茫的神情,“葉大哥他們至今未歸,我想出去打探一下,想找個人做跟班。你隨我一起去罷。”


    石寒枝偏頭望了石孤鴻一眼,便朝水淡月道:“好,我收拾一下就去前廳找你。”說完便進屋關上了房門。


    華燈初上時葉輕風三人終於回來,石孤鴻見楚思遠神情呆滯,眼睛又紅又腫,知道他定是哭過。畢竟一家幾十口一夜之間屍骨無存,就連再鐵血的漢子恐怕要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唐經一直溫言勸解著楚思遠,楚思遠卻搖搖頭,起身往門外走去。葉輕風連忙朝唐經使了個眼色,唐經便尾隨著楚思遠出了客廳。


    葉輕風望著石孤鴻南宮絕等人嘆了口氣,“我們多方麵打聽,卻毫無線索。”


    南宮絕道:“說不定魔心穀是想先瓦解八大門派的力量,如今八大門派隻剩下七大,損失可謂慘重啊。我們應該更加小心才是。”


    葉輕風覺得有些疲憊,便找了一個椅子坐下,休憩了一陣後突然道:“怎麽沒有看見淡月和冷雨兄?”


    石孤鴻道:“他們倆一起出去探聽你們的消息去了,正午時候離開,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他們倆?”葉輕風有些驚訝,卻沒有接著問下去。


    眾人卻都明白他的意思,水淡月與石寒枝不和,兩人結伴出去,確實有點奇怪。另外又是孤男寡女,作為水淡月未婚夫的葉輕風心上恐怕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等石寒枝與水淡月返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的淩晨,兩人容顏憔悴,好似一夜未睡,衣衫上也有些血跡。水淡月的腿一瘸一拐地,樣子甚是狼狽。葉輕風追問發生了什麽,兩人說是在山道上摔了一跤,掉到了大溝裏,水淡月摔折了腿,費了好幾個時辰才爬了上來。


    葉輕風沒有繼續問下去,其實不問也知道當時的情形,想來石寒枝定然是背著水淡月回來的,可能靠近天機園時才把她放下。葉輕風本不是小氣之人,想到事急從權,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吩咐下人為兩人準備沐浴的水以及飲食,那兩人便離開了客廳。


    第八章 春心莫共花爭發


    南宮絕與吳衡也起身告辭離開,客廳裏便隻剩下石孤鴻與葉輕風二人。石孤鴻見葉輕風劍眉緊蹙,那皺痕似乎刻在了自己心上一般緊緊揪著。比起任何一刻他更加懷念葉輕風那明朗的笑容。


    正想著怎麽開解葉輕風幾句,葉輕風已經先開了口,“孤鴻,我一直相信邪不勝正,可是如今我有些迷茫了。就算最終我們戰勝了邪惡,可是受害的人再不會回來。就拿思遠來說,他這一生再沒有機會見到他的家人。就算最後消滅了魔心穀,於他又有什麽益處呢?”


    “可是若不消滅魔心穀,豈不是會有更多的人受害?”石孤鴻道。


    葉輕風嘆了口氣,“江湖上的惡勢力此消彼漲,其實如今除了魔心穀,追石門的勢力也不容小覷,近年來不知多少江湖俊傑命喪追石門殺手之手。可笑我從前一直太天真,以為總有一天可以看見天下太平。”


    石孤鴻聽見“追石門”三字,心底涼了一陣。見葉輕神情有些沮喪,便柔聲道:“你何必如此苛求自己呢?武林不是一個人的武林,若是你盡了力,便也就問心無愧了。”他抬頭苦笑了一下,“這天下又有多少人連你這種心都沒有,他們為了苟延殘喘做著邪惡之事,反而使這武林變得更不太平,比起那些人,葉兄又該是何等的高尚。”


    葉輕風搖搖頭,“沒有一個人是天生的惡人。若非我遇見師父,說不定現下我也在做邪惡之事。誰就能斷言我就比一些所謂的惡人更加高尚呢?”


    石孤鴻聞言一怔,望著葉輕風的俊顏,隻覺心中一陣暖流冉冉升起。


    兩人一起離開客廳去探望楚思遠,路過偏廳時被一陣清脆的笑聲吸引去了目光。


    偏廳的飯桌上坐著石寒枝與水淡月兩人,那笑聲正是水淡月發出。隻見她用筷子夾著一個魚丸送到石寒枝碗中,笑著道:“多吃一點啊!看你這麽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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