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樓下是一個大花壇,再往前是一個小型廣場, 廣場中間原本是噴泉, 平時不噴水,易遷就坐在凸起的石頭上,等著最後一波家屬的到來。


    陸召離自然是跟著他的,隻是就在剛才, 陸召離接到了一通電話,一通來自地府的電話, 看到聯繫人, 陸召離沒由來地眼皮一跳。


    “是誰?”


    陸召離皺著眉,點開了手機, 給易遷比了一個“孟婆”的口型。


    然而接通電話後那邊劈頭蓋臉說出的話,讓陸召離呆立當場。


    “燭陰出問題了!”


    易遷一看陸召離臉色變化,自己站起身走到他身邊, 貼近一些想要聽清那邊的聲音。


    陸召離回過神來, 隨手按了個免提, 冷聲道:“說清楚些。”


    “燭陰失蹤了一段時間, 我和其他鬼差找到他的時候,他躺在黃泉上已經漂了好久。本以為他是在閻羅殿太無聊了,在和我們開玩笑,誰知道我們將他帶回來之後,他一直目光呆滯反應緩慢,記憶沒有出現差錯,卻變笨了許多——”


    “直接說結論。”陸召離皺皺眉頭,沒功夫聽孟婆講清來龍去脈,直接打斷她道。


    “我探了他的元神,原本三魂中的幽精已經不見了,現在又少了一個爽靈!”


    “哢嚓”一聲,易遷聽到手機變形的聲音,他迎頭去看,看到陸召離怪笑著道:“原來如此,輪迴陣眼竟然是這麽用的。”


    地府閻羅殿,孟婆看著坐在床榻上的燭陰,滿目茫然地看著自己,叉上細腰,美眸中憂慮盡顯:“他地上那一魂回地府拿走了燭陰的另一魂,現在看來應該是這樣,隻是我不清楚,為什麽隻拿走了爽靈,而留下胎光,爽靈掌管靈智,胎光主生命,於情於理是胎光更重要一些吧?”


    陸召離和易遷都聽到了孟婆的推測,同樣的,對於張幽京留下燭陰一魂,他們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現在已經沒有時間思考這麽多了。


    “你在地府,時時刻刻看管好燭陰。如果再發生這種事,你也不用再餵孟婆湯了,回地獄裏贖罪去吧!”


    陸召離掛斷了電話,看了看易遷,兩人相顧無言。


    那邊的孟婆瞪著眼睛,差點將手機給摔出去,誰知道張幽京竟然能來到地府,燭陰居然會栽到自己的一魂手上呢?


    上淵大人竟然已經氣到說出了這樣的話……難道事態真的有這麽嚴重嗎?孟婆越想越擔心,走到燭陰麵前彎下身子,直視他的眼睛。


    “你為什麽會敗給幽精啊?你怎麽會敗給幽精呢?”


    燭陰眨著眼睛,歪著頭看她,努力思考著該怎麽回答這句話。


    “他……難受……他……”燭陰不知道該怎麽說,有些煩躁地拍打著自己的頭,卻被孟婆抓住手。


    燭陰抬頭看著孟婆,眼睛亮晶晶的,幹淨純潔地像是一個小孩子。


    “我想……讓他……吃了……吃了……我。”燭陰指了指自己。


    孟婆瞪圓了眼睛,驚恐地向後退了一步,她想她明白了燭陰的意思,也明白了為什麽燭陰會變成現在這樣……


    *


    掛了電話之後,易遷又坐回了剛才的石頭上。


    “你何必跟她發脾氣,說到底是我們兩個想錯了。沒想到他們拿到輪迴陣眼,是為了從那裏進入地府,目的在燭陰。”


    陸召離陰著臉,一半是因為被易遷說中了心思,一半是因為燭陰當前的狀況。怎麽說他也是親自教養了燭陰上千年,現在他出事了,陸召離心裏自然也不好受。


    易遷想了想,陰沉著臉繼續道:“總感覺自從南山隧道之後,我們開始處處受製,似乎又回到了四年前那場大火時一籌莫展的時候。這一切對柴家人來說,也太順了。”易遷有個心思剛冒頭,還來不及說出來,陸召離的鈴聲已經又響起了。


    仰頭看他,這次易遷沒有站起身去聽。陸召離接通了電話,幾次臉色變化之後掛斷,低頭對易遷道:“孟婆想你回一趟地府。”


    孟婆當然是不會專門指名道姓讓易遷回地府,但是陸召離現在隻是個普通的凡人,他的八成神力全在易遷身上,所以如果要做什麽事,也是易遷去而不是陸召離。


    隻是,現在這個時間選得很不好。


    “本以為柴家人要在青北學生的家屬身上做文章,這兩天來卻無事發生……我總覺得他們是在等著最後的機會,我們把親屬聚集在一起保護起來是為了方便,那他們趁著他們都在一起想要一舉殲滅也是方便。所以我……”


    “你去吧,這裏可以交給我們。”


    易遷還沒說完話,身後響起來一男一女異口同聲的聲音。


    易遷回過頭,看到紀瑤和陳彬靠在欄杆上,不知道聽他們說話聽了多久。遠處花壇旁的小道上,黎輝也正慢悠悠地走過來。


    易遷怔了怔,才知道原來在自己驚魂不定的時候,還有別人也和他一樣為之擔憂。


    “你跟我一起去嗎?”易遷回頭看陸召離。


    這次令他沒想到的是,原本寸步不離他的陸召離這次卻搖了搖頭,在三人已經走近的情況下,將易遷摟在懷裏,緊了緊雙臂。


    “我不了,我在上麵等你。”


    易遷本來想要掙脫他,但一聽到這句熟悉的話,胸腔中那顆跳動的東西就像一下墜落到無底深淵一般。


    “柴家人一直沒出手,你要小心一些。”


    他們可能目標是青北。


    易遷沒有說出這句話,但他知道陸召離一定也想到了,不然他不會選擇留下。


    如果青北真的出事了,易遷和陸召離,總要有一個人在場。


    易遷抬起手,第一次不顧別人的目光,回應陸召離的擁抱,將手緊緊地攀上他的肩膀,他輕聲道:“再給沈卞一些時間……等事情都辦完了,我們……”


    “等等!”陸召離打斷他的話,親了親他的耳垂,壓抑著喉嚨中的笑意,語氣卻萬分沉重,“你這話說得太像g了,還是別說了,總之,你去辦你的事,我守護咱們的青北。”


    陸召離拍了拍易遷的後背,兩人分開,再無交流。


    “行了行了,你們照顧一下單身狗,陳彬這狗都要哭了!”紀瑤捂著嘴笑道。


    陳彬臉上爆出青筋,回頭怒吼:“我沒有!”


    易遷的身影消失之後,最後一波家屬終於到了。


    為首的是前去幫助撤離的於東強,他身邊是最後一個班兌班班長。陸召離看清人影後,扭頭看了一眼那三個人,便抬起步子走了過去。


    “路上有遇到什麽情況嗎?”


    兌班班長剛張口,於東強搶先說了出來:“遇到了一次攻擊,全都是之前失蹤的生魂,對於通靈人攻擊力並不高,很快便被我們製服了。”


    陸召離眯了眯眼睛,轉頭和兌班班長道:“你帶著他們進去吧,莫汀航樓裏等著你們呢,事情他都安排好了,聽他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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