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與濃張了張嘴,直直望著他眼睛,“都不是真的?那你的傷,真的是無意間受的嗎?”


    在簡司隨開口要回答的時候,她倏地拔高聲音:“你不要騙我!”


    簡司隨剛到嗓子眼的話立即就哽住了,他沉默著,沒有回答。


    這和直接承認已經沒什麽區別了。


    路與濃憤怒地瞪大了眼睛,“你想要我回來,用什麽方法不可以?為什麽非要這樣傷害自己?你——”接下來的話她沒有勇氣問出來,可是那些念頭一直徘徊在腦海裏,讓她恐懼又害怕,他為什麽非要將她留下?為什麽不允許她跟別人離開?


    麵對路與濃的質問,簡司隨沉默以對,他不是不能回答,隻是如果是在以前,她或許還能理解,但是現在她有齊靖州了,不可能再認同他的觀點和感情,或許還會覺得,他從頭至尾都是錯的。


    沒有得到答案的路與濃顯得更加焦躁和憤怒,她抹了一把不知道什麽時候落下來的眼淚,轉身就走。


    簡司隨沒有阻攔,也沒有去追,他腹部的傷口裂開的程度越來越大,剛才他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現在卻是滿頭的冷汗,臉色蒼白如紙,仿佛疼痛的感覺剛剛到來。他往後一靠,疲憊地倚在牆上,手捂著腹部,刺目的鮮血從指縫中流出來,他低頭略顯茫然地看了一眼,然後輕輕閉上了眼睛。


    難得沒有打擾他們交流的齊靖州走出來,站在旁邊看了數秒,終究沒有和他說什麽,隻是冷靜地對已經嚇呆了的路雲羅說:“雲羅,去叫醫生過來。”


    路雲羅有些慌張地應了一聲,轉身就要跑,卻忽然想到了什麽,轉身擔憂地看著簡司隨,記得眼淚都差點掉出來,“可是舅舅……我想守著他。”他從來都細心,看齊靖州的樣子,似乎是要去追路與濃,他不放心將簡司隨一個人留在這裏。


    他年紀到底還小,雖然比尋常的孩子要聰明許多,但是一些事情還是弄不明白的,比如感情,更何況是簡司隨這樣複雜的感情。他隻隱約知道他舅舅對媽媽是不一樣的。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感受到舅舅現在有多難過。


    他知道他人小,大概什麽都做不了,但是舅舅對他那樣好,這種時刻,他想好好陪在舅舅身邊。


    “好。你守著他。”齊靖州安慰地拍了拍她發頂,“別怕,你舅舅他沒事,我過去叫醫生過來。”


    路雲羅仿佛得了什麽力量,鎮定下來,乖乖地點頭,然而在齊靖州走後,仰頭看見簡司隨被血染紅了的白襯衫,還是嚇得哭了出來。


    他驚慌地瞪大眼睛,小手死死地拽著簡司隨一隻手的小指,顫著聲音喊他:“舅舅……”


    簡司隨慢慢睜開了眼睛,看見小孩臉上的淚痕,他笑了一下,艱難地蹲下身。他好像忘了自己的手上滿是鮮血,抬起輕輕撫摸著小孩的臉龐,在他白嫩的臉頰上留下一片駭人的血跡。


    “她好像生氣了,怎麽辦?”他聲音低低的,語氣中似乎帶著茫然,但是那雙總是帶著懾人的光的漂亮眼眸,卻黑沉黑沉的,看不出一絲情緒。


    路雲羅嚇得動都不敢動,他抬眼看向舅舅的眼睛,發現他根本就沒在看他,視線不知道落在了虛空中的哪一點——或許他在看過去某一年某一天的路與濃。


    “舅舅,媽媽最心軟了,你哄哄她,她肯定就不生氣了。”路雲羅說。


    簡司隨似乎聽見了這話,又似乎沒有聽見,隻是在過了許久之後,他忽而又笑了一下,說:“對啊,她總是那麽心軟,尤其是對在意的人,不論做了什麽,好好哄哄她,她就不生氣了……”他歎息著,像是在自言自語,“如果我……她會原諒我的吧?”


    不原諒又怎麽樣呢?隻要能將她繼續留下就好。


    ……


    路與濃跑回房間,呆呆地站了半晌,就開始收拾自己簡單的行李。


    她又是氣憤又是難過,無法理解簡司隨極端的做法,也不願意輕易原諒他的欺騙。


    身後忽然傳來開門聲,她以為是簡司隨,扭頭冷冷地看了過去。卻看見了齊靖州。


    “怎麽,想回家了?”


    路與濃不說話,又扭過頭來繼續收拾東西。


    齊靖州歎了口氣,走過去捉住她的手,“你不想聽他跟你解釋一下嗎?”雖然真的很想就這麽帶著路與濃離開,讓她和簡司隨從此生出罅隙,不再往來,但是想想也知道,這是不太可能的。他們那麽多年的感情,就算現在有了齟齬,一段時間過去。肯定又會重新和好,到時候他這個極力攛掇路與濃離開的人,肯定就得承擔一時爽快的後果。


    更何況,說到底,簡司隨在路與濃心裏不管多重要,都隻是兄長,和他是完全不一樣的,他可以和簡司隨爭搶人的歸屬權,卻不能真的與簡司隨敵對,否則不僅會讓路與濃難做,讓她不開心。還有可能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


    所以,現在他不僅不能直接帶著路與濃離開,還得想辦法讓他們重新和好,刷路與濃的好感、讓她開心是主要的,要是還能得到簡司隨的認可,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他是不能一直與簡司隨針鋒相對的,這就是一個緩和關係的好機會。


    於是齊靖州開始搜腸刮肚地為簡司隨說好話——這可比哄路與濃還要難上不知幾倍。


    ……


    路與濃終於被齊靖州說動,主動走出臥室要去看簡司隨的時候,才知道簡司隨去醫院了。


    傭人說:“情況有些嚴重,陳醫生不敢亂來,就送去醫院了。”


    聽見那句“情況有些嚴重”。路與濃心都整顆提了起來,一邊往醫院趕,一邊憤憤地跟齊靖州說:“你明明知道他身上有傷,還故意跟他動手,你——”


    “這可不能冤枉我,是他先動手的。”齊靖州連忙開口辯解,“雖然我是想設計讓你聽到他說出那些話,但是他怎麽說都是你哥,我會對他抱著這麽歹毒的心思嗎?他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他就是故意要讓自己的傷勢加重,讓你擔心他、不放心他,然後繼續留下。你就說。要是今天沒有聽見那些話,我要是勸你跟我回家,你會不會同意?恐怕還會認為我是故意跟他動手,無論我怎麽解釋,都不會相信我的吧?”


    他望著路與濃,“畢竟你已經看到了‘事實’,就是我跟他打架,讓他的傷勢更加嚴重了,還進了醫院。”


    路與濃被他說得愧疚又心虛,那些氣憤早就消散無蹤了。齊靖州說得一點沒錯。


    “對不起,我……”她低著頭,小聲道。


    她的道歉前所未有的認真,齊靖州愣了一下,低頭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不用說了,我知道你知錯了就好。”看她心情低落,又故意逗她:“我家濃濃進步了,說‘對不起’的態度越來越認真了,不過光是說一聲‘對不起’,可不能讓我原諒你……”


    路與濃茫然抬眼,就看見他眼中帶著暗示性的曖昧笑意,立即就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麽意思,臉上一熱,狠狠給了他一手肘,什麽愧疚什麽心虛,全都不見了。


    她扭過頭去不搭理他,齊靖州也不生氣,將她溫熱地擁進懷裏,“別擔心,他不會有事的。”


    趕到醫院,簡司隨也果然沒有事,隻是狀態似乎有些差。


    路與濃見到他的時候,他正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心不在焉。他垂著眼眸,手中不知正把玩著什麽東西。


    他的傷口已經被重新處理過了,路與濃站在病房外,特意拉著醫生仔細問了問,知道並不是特別嚴重,才稍稍放下心來。


    她躊躇著不敢進去。


    齊靖州無聲歎了口氣,拍了拍她肩膀,說:“進去吧,他肯定很想見你。”


    路與濃緊張之餘,也分出心神察覺他態度不太對。“你不是和他不對盤嗎?”怎麽還主動勸她去見他?


    齊靖州露出很無奈的神情,“他不是你哥麽?我是你的丈夫,你哥當然也是我哥,之前針對他是我不對,但是那也是因為他也看我不順眼的緣故,再說我現在不是悔改了嗎?”


    路與濃半信半疑,也懶得花心思多想,被齊靖州推了一把,就忐忑地走進去了。


    簡司隨聽到動靜,並沒有回頭,或許是以為是醫護人員。直到發現進來的人一直沒有出聲,他才倏地頓住了動作,因為心中那一個猜想,有些緊張地回過頭來。


    然後他看見了緊張一點都不比他少的路與濃。


    “……哥。”路與濃先出了聲。


    簡司隨似乎是沒料到她會這麽快就來看他,沉穩淡漠的表情終於維持不住,露出驚喜的神情來。


    他的反應讓路與濃微微動容,她走過去,在病床床尾坐下了,扭開腦袋看向別處,說:“你有什麽話想跟我說嗎?”


    下意識的以為她還會像以前一樣,會待在離他最近的地方。簡司隨伸出去的手,在看見路與濃在床尾坐下的時候,僵在了半空,而後聽到她的話,他笑了笑,不動聲色將手收回來,沉默著看著她的側臉,許久以後,說:“我不該騙你。”


    路與濃的神色倏地凝住,之前簡司隨說要跟她解釋,她以為他真的會找理由或者借口解釋。卻沒料到他竟然一開口就承認了。


    簡司隨歎了口氣,路與濃聽不出他的情緒,他說:“我是故意的,我想讓你回來,可是又怕你為了齊靖州,不願意,所以隻能用這種理由要挾你。也不是沒有想過假裝受傷,可是能騙得過你,大概騙不過齊靖州,所以我才會對自己下手。”


    他用了許久的時間去回想過去,然後說:“在你還很小的時候。我就已經在擔心,我比你大那麽多歲,以後要是我在你之前離開,那你要怎麽辦啊?從來沒想到,會將你交給別人。我一直都以為,你這輩子都隻會是我一個人的責任。”


    聽他這樣說,路與濃大概理解了他為什麽會這樣敵視齊靖州,隻是仍免不了愕然,簡司隨對她的獨占欲很強,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卻不知道竟然強到了這種地步。


    “那你現在……”她囁嚅著。扭頭看向他。


    簡司隨伸出手。


    路與濃呆愣了好一會兒,才起身挪過去,坐到他身邊,任由他的大掌將她手握住。


    “你那麽喜歡他,我還能怎麽辦呢?”他說。


    ……


    路與濃進去之後,齊靖州下樓逛了一圈,等他回來的時候,路與濃恰好從裏麵出來,看見他,衝過來就撲進了他懷裏,小臉激動得紅撲撲的。


    “怎麽了?他說了什麽?”齊靖州挑眉。好笑地問道。


    路與濃說:“他……他不反對我們在一起了。”


    齊靖州跟著露出錯愕的表情,心裏卻想,這樣的路與濃真可愛,難道簡司隨不同意,他們就不能在一起了嗎?現在可是連結婚證都領了。


    更何況,他並不相信簡司隨會那麽輕易就放棄,說什麽同意,多半還是哄路與濃的,否則他能說什麽?繼續跟路與濃說不會讓她跟他走?身上的傷口都還沒和路與濃解釋清楚呢,這樣說不是自掘墳墓嗎?


    但路與濃顯然都相信了,激動的心情就沒平複過。齊靖州也不好點醒她。


    趁著路與濃去給簡司隨買飯的功夫,齊靖州走進了病房。


    “你又想耍什麽手段?”齊靖州微微眯著眼睛,望向簡司隨,他實在是想不到,連自殘都幹過了,接下來簡司隨要出什麽招。


    跟路與濃談過之後,簡司隨臉色好了許多,聽見齊靖州的問話,他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手段?我不需要再耍什麽手段了。”


    他說得坦然而自信,齊靖州卻沒聽懂他在說什麽,直到他接到一個來自尹叔的電話。


    他陰沉著臉,支開路與濃,找到簡司隨,“你知道些什麽?”


    簡司隨說:“我知道你這一去,很可能會回不來。”


    齊靖州眼中驀地迸發出銳利的冷光。


    簡司隨繼續說:“你現在連自己的未來都保證不了,憑什麽保證能保護好她呢?”


    那個曾經讓他傷害了路與濃無數次的方子再一次出現,又是一個麻煩,齊靖州不知道簡司隨從哪裏知道的消息,但是顯然,他說得沒錯,他這次一去,極有可能回不來,他憑什麽保證能給她未來、能保護好她呢?


    可是他甚至不能選擇不去。


    “這件事情,和你有關係?”齊靖州問道。


    簡司隨根本沒有要隱瞞的意思,他直截了當地承認道:“是。如果不是我插手,那麽那個人已經死了,你今天也就不會接到這個電話。”


    齊靖州嗤笑一聲:“為了留下她,你要我死?”齊靖州感到憤怒,並不是因為簡司隨想要置他於死地,而是沒有想到,為了他自己的私心,簡司隨竟然不顧路與濃會有多難過。


    簡司隨淡淡地說:“你若真有本事,怎麽會死。”


    齊靖州忽而笑了一下,轉身就走。


    簡司隨這樣算計他,他也不會讓簡司隨如願,簡司隨既然敢做,那想必早就做好了被路與濃知悉真相的準備。


    簡司隨似乎也顧忌齊靖州向路與濃透露什麽,刻意不給他和路與濃獨處的機會,還防備著路雲羅被他利用,直到齊靖州離開之時才放下戒心。然而齊靖州像是根本沒那打算似的,一直都表現得若無其事,甚至沒在路與濃麵前流露出要離開的意思。走得也是無聲無息,路與濃絲毫沒有察覺。


    簡司隨皺著眉頭,覺得有些搞不懂齊靖州的想法了。


    ……


    齊靖州走得毫無征兆,那天晚上路與濃先回了臥室,一直撐著沒睡,等著他進來。


    齊靖州進門的時候,她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了,察覺到他靠近,就八爪魚似的抱了上去,整個人都糾纏在他身上,她甚至聽見他笑了一聲。捏了捏她鼻子,說她:“小混蛋……”


    他還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之後似乎又說了些什麽,路與濃以為又是在說她今天和簡司隨表現得太親近,就沒怎麽在意。而後第二天一早,她醒過來,下意識去追尋探索身邊的熱源,卻發現身邊的位置根本沒有改有的溫度。


    愣了一下,又摸了摸另一邊,最後看了看枕頭,所有的一切細節都在昭示著。他昨晚根本沒在她身邊。


    路與濃驚慌了一瞬,從床上跳起來,先跑到浴室裏看了看,確認沒人,才光著腳往外跑。


    她在別墅裏找了一圈,都沒看見齊靖州的身影,慌張地找到簡司隨,“哥,他去哪裏了?”她問得忐忑,極力掩飾著眼中的某些情緒。


    可簡司隨還是看見了,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他有急事,昨晚離開了。怎麽,你懷疑是我做了什麽?”


    路與濃尷尬又愧疚地移開視線,追問道:“什麽急事?他為什麽不跟我說一聲?”她覺得這十分不對,就是再急,齊靖州也不該招呼都不跟她打一聲就走啊,不知道她會著急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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