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話,自然就是心中早已有了懷疑的對象,故才來討她的話來了,容七之前還疑惑,何以那封信會沒頭沒腦地突然送給她呢,眼下略微一想,也明白了。


    於是無奈地道:


    “七皇子若是有什麽懷疑的人,隻管去調查便是了,反正容阿呆整個人都在你半隻手中,你還顧忌什麽呢?”


    “若真有如此簡單那便好了。”


    意思便是,他雖懷疑容阿呆便是當年同容長澤一同謀反的另一人,但卻苦於調查未果,找不到一點證據來證實自己的觀點。


    容七再一想,終於明白何以玄淩會將那封信送來給她了,純粹做了個擾亂視聽的作用。


    第62章 斷水河來莫斷水


    容七反應了一下方回過頭去, 一雙清朗美目看著她,且還不是隨意地一瞥,而是可以勉強稱得上深情注目的眼神。


    容七首先便是雞皮疙瘩流了一地,便撐不住了,搶在他說話之前說了句:


    “得了,您還是恢複正常些罷, 反正不管你這是要做什麽呢, 說什麽呢, 我都一概不理睬。”


    她覺得自己這話說重了, 畢竟玄淩的脾氣她還不了解?他現在還願意這般拉下臉皮來討好她,無非是因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占有欲罷了,若她真是‘恃寵而驕’惹怒了他, 恐怕也撈不到什麽好果子吃。


    容七故又換了種委婉的說法,伸出纖長的五指在他眼前晃啊晃, 假扮成了個神神叨叨的老太婆:


    “天靈靈地靈靈, 妖魔鬼怪快顯靈!走!”


    她對玄淩說:


    “七皇子莫慌, 您這是中了失心咒, 做事說話都不像自個兒了。”


    玄淩的臉色果然一瞬間便冷了下來,可容七還是很慶幸了,至少他沒二話不說就叫人把他拖走不是。


    “你走吧。” 玄淩終究還是趕她走了。


    他這人性子就這樣, 就算非要對付他,也要掐著他性子裏的軟肋來。


    容七於是也這樣順利地脫身了,心想,玄淩對她的耐心恐持續不了多久, 眼下還人為地被她給一再拂了麵子,他這耐心啊,怕也持續不了多久了。


    沒想到這場雨,竟下個不停,一晃又是一日夜過去,雨水仍淅淅瀝瀝,時而傾盆,時而綿綿,反正總得不來個光明正大的晴天就是了。


    玄淩也在容七隔壁屋子住下了,人雖然處在這小城鎮裏一個小客棧裏,排場卻是大的很,時常能瞧見承德端著那些小二哥送上來的飯菜拿著銀針一試再試,這般耽擱了好一會兒,才能送到主子口中。


    容七雖曉得,這對於他那般身份的人來說是稀鬆平常之事,皇子嘛,尤其還是最為得寵的皇子,免不得其他兄弟們迫害,安全自然是第一位。


    可容七還是忍不住吐槽,心想這般偏僻的地方,哪裏會有什麽歹人能隨過來?就算隨過來了,怕也逃不出那日夜守在客棧外頭的侍衛們的法眼,再者說了,經承德這樣挨個試了一輪之後,飯菜都冷透了,還有什麽吃頭


    她故感歎,這身為皇家種,也不全是好事啊。


    倒是有一點值得注意,自從玄淩來到此處後,皇甫司文造訪的頻率便高了許多,隔三差五地便要來一次,看來是有軍中要事要同他商討。


    這時候容七又忍不住要吐槽了,到底是風頭正盛的七皇子啊,竟也能讓鎮北大將軍皇甫司文這樣跑前跑後的追隨者,他便不能直接去了軍營你好我好大家好?


    哦,不對,容七轉念一想,那軍營是什麽地方,條件艱苦不說,還危險的很,自然不行,不行。


    她其實猜對了一半,皇甫司文確是為了這軍中之事來找玄淩。


    “現如今我軍兵馬糧草已經備足,按理說是無後顧之憂,隻等這小小夏丘國開戰。可老夫這幾日眼皮卻總跳不停,之前從未如此,倒還生出了些小女兒家的擔憂來。”


    皇甫司文如是說道,看了看麵前凝眸沉思的人。


    許久,玄淩才道:“若我沒猜錯的話,兩軍未來若是開戰,怕是選在大慶與夏丘交界地帶的西北方,那片名為菏澤地的山丘吧。”


    能防能守,且地形寬闊,既是對雙方有利,但反之,也極易陷入膠著之態,折耗糧草不說,還損兵折力,之於兩方都不討好。


    皇甫司文心知以他心細的性子,自然早已派人將此地各處的地形了解的□□不離十,於是點了點頭:


    “與我猜測無差,夏丘若是要開戰,恐十之□□都選在那處。”


    “可若是這樣,無論是我軍還是夏丘,彼此各占了地利,進退皆各有各的優勢,可若是貿然前進或一味後退那優勢又會減半,恐會讓戰爭停滯不前,舉步維艱,因著雙方都不肯過多進攻。”


    這顯然也是皇甫司文所擔心的,夏丘雖小,但也是一國之力,尤其還暗暗地得了鄰國商永的一臂之力,仍不得小看。


    其實依照皇甫司文的性子,哪裏會顧及這麽多?他向來驍勇善戰,一旦上了戰場便是紅了眼隻管六親不認地殺,毫無懼意地挺進便是。


    可現在不一樣,現如今這場戰事來的匆忙,夏丘現在也還在明處按兵不動地觀察著他們,夏丘都城卞河近幾日來加強了守城護衛便是最好的證據。他們在等著最好的時機,夏丘帝又何嚐不是


    因而縱使英勇如皇甫司文,眼下還得聽從玄淩的話,從長計議,因而他特幾次三番來找他,二人力求商討出一個最好的法子來。


    玄淩又問,有些遊刃有餘:“倘若兩方戰事陷入膠著,那必有一方沉不住氣,變著法兒的從後方突擊,旁敲側擊也好,欲打破這一勢態,取得那關鍵性的一戰。皇甫伯伯照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自然,七皇果然高瞻遠矚。” 皇甫司文十分認同他的觀點,可這道理雖明白了,可具體如何實施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他們輸,便輸在了對地形的不熟悉上,究其結果,便是要早於夏丘找到那至關重要的一處地方埋伏著,在戰事停滯不前時趁敵不備一舉拿下。


    “不知皇甫伯伯知不知道一處地方,名喚奪命溝。”


    卻看皇甫司文聽了這名字神色一變:“你的意思是——”


    奪命溝,正如其名所喚,相傳乃是夏丘名河斷水河在中遊地帶生生衝出來的一處山穀。


    這斷水河之所以喚作斷水河,並非因著其水量稀疏時常斷流而得起名,真實原因恰好相反。


    因著夏丘一年四季多雨,斷水河的水量經著長年累月的積累十分驚人,驚人到,夏丘每每生了生了什麽澇災,定是與斷水河脫不了幹係,百姓苦不堪言,因而特取了這麽個名字,盼的啊,就是這斷水河能時常斷斷水。


    而奪命溝,便起源於其中一場洪澇中。


    下遊的百姓們為阻擋斷水河水肆虐,故自發地籌了錢來修造了一座大壩禦洪,果然,在那大壩建造完畢不過幾日,斷水河突然直流而下,一瀉千裏。


    要說這斷水河當真水量驚人呢,竟頃刻間將百姓們建造的大壩衝垮,數米高的大壩倒下,斷壁殘垣堆積在一起,倒也形成了一處天然屏障。


    凡途徑那處屏障的河水皆逆流而上,在那數米寬的地方不斷回旋衝擊,久而久之,竟活生生衝出了一道深不可測的河溝來,那河溝可真大,不斷蔓延至沿途森林,經年累月,竟在那片地區形成了水中有林,林下有河的獨特的地貌。


    其形險惡,且地勢凹凸不平,若選些會水性的士兵前去埋伏,趁夏丘不備殺個滿盈也的確是個好辦法,可物極必反,這也是十分危險的一次試探。


    且若是他們能想到此處,夏丘帝又怎麽會想不到?


    “非也,” 玄淩使他安心:“奪命溝向來為夏丘國民視為鬼魅之地,乃天工開物之果,坊間流傳在那奪命溝底下住著奪命水神,因而夏丘國向來對這地方敬而遠之,即使要開戰,夏丘帝怕也不會貿然進入此地,枉顧民意執意而行。”


    玄淩抿了一口茶,氣定神閑:“若我大慶想在這場戰事拔得頭籌取得主動,那便盡早派兵進駐奪命溝,事不宜遲,越早越好。”


    皇甫司文沉吟片刻:“其實這法子我也不是沒想過,隻是終究太過危險,因而才特意避過。”


    玄淩笑了笑,有些了然:“您糾結的,怕是究竟要不要由子雲來帶著這批兵力前去奪命溝罷。”


    皇甫司文歎息:“終瞞不過你。靖兒來軍營也有一段時日,雖非一無是處,但也少了些讓眾人完全信服的功績,此番若能在奪命溝一站,定能在軍中威名遠揚,可此行太危險,我倒能看的開。


    可你也知道你那伯母多疼愛他,若靖兒真出了什麽意外....七皇,此事你且看如何?


    於公,你奉皇上親命督守此戰,於私,你與靖兒情頭手足,我今日來,也想問問你的意見。”


    他此番前來,亦是聽聽獨子的摯友對於此事的看法,他終究還需有個人,在身邊推他一把,畢竟這次下決定的對象不是他人,而是他皇甫司文的獨子啊。


    玄淩歎了歎:“此事全得看子雲意欲如何,不過我倒願意同皇甫伯伯打個賭,他定會欣然應允。”


    卻看皇甫司文半是欣慰半是無奈地應了他一句:


    “正巧,老夫也是這麽看的。”


    屋外,容寶金卻漸漸皺了眉。


    第63章 我是誰?


    “報——”


    這廂皇甫靖聽到這聲, 立馬放下手中的卷軸,佯裝正經地輕咳了幾聲,然後對著那急匆匆穿著盔甲跑進來的士兵道:


    “小田啊,我都同你講過什麽多少次了?遇事當不急不躁,怎麽你還是這麽慌張?”


    小田名喚田海,三年前加入了這支軍隊, 現如今也擔著個不大不小的官職, 自皇甫入了軍營以來, 與他交往倒是甚密。


    田海哪裏還管得了這些喲, 擦了擦額角的汗,咽了咽口水:


    “大事!大事也!皇甫將軍回來了!”


    皇甫靖癟癟嘴:


    “回來就回來了,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田海複而又道:


    “教官您是不知道呀, 皇甫將軍這次還帶了一個人回來,那模樣真的可俊俏了, 一看便是京城來的, 還聽見他叫什麽七皇, 七皇的。”


    田海說著說著卻也有些玄乎, 越想越是不對勁,能讓自家不怒自威的皇甫將軍如此笑臉相迎,且還喚作七皇……


    怕是!


    卻看這邊, 皇甫靖麵上大喜,拍案而起:


    “阿玄來了?快,快請進來!”


    阿玄?相傳那朝中最受寵愛的七皇子大名便喚作玄淩……


    “小田,你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把七皇子給請進來了?”


    七皇子……果然是那等貴人啊, 可憐田海,還陷在自己的妄想中出不來,皇甫靖嗬斥了半天也不見人有什麽反應。


    這人真是太不像話了!皇甫靖佯怒地搖搖頭,決定自己親自出去會會那多日不見的好友。


    他行至一半,隻聽一聲玉石般悅耳的聲音自帳外傳來:


    “不用了。”


    皇甫靖心中大喜,果見有人掀開了帳篷,走了進來,男人麵如冠玉眸如星,一襲如墨青絲別以一青玉細簪輕輕別住,身形頎長,氣質卓越,這般望著他,喚了聲:


    “子雲,別來無恙。”


    一瞧見玄淩,皇甫靖自然激動得很,哪裏還顧得上這些天在軍營故作了許久的威嚴,扶上他的肩,盡訴想念:


    “我還以為你還有幾日才能到呢,哪想你竟然如此快!”


    玄淩淡淡一笑,卻是後他幾步進帳的皇甫司文清了清喉嚨說了句:


    “你那被人狠心退婚的未婚妻都到了,七皇如何能等的?”


    皇甫靖臉色微妙地一變,悻悻道:


    “爹....”


    皇甫司文說這話也是含了些抱怨的,恨其不爭,本想著眼下容寶金來到這北疆之地是多好的機會,異國他鄉股孤苦無依的,若是這傻兒子稍微開下竅前去慰問幾番,這事情怕也不是眼下這般讓他氣嘔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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