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刻,皇甫靖又突然鄢了氣:


    “可你就是如沁啊,如沁的臉,如沁的模樣……”


    “我不是溫如沁?……”  他喃喃,又笑:


    “那你來猜猜看我是誰。”


    皇甫靖臉色突變,一雙鷹眼緊鎖著麵前人,好似要將這人從裏到外從皮到骨都狠狠地看透般。


    “你不是如沁!”


    他震怒,風雲變色,火焰熾熱。


    隻聽咚地一聲巨響——


    那雙堅硬如鐵般強壯雙臂重重錘在床上,一聲脆響,明顯能感覺到在他拳頭下方,一方小天地已深陷了進去。


    床帷亦受到波及,搖搖拽拽晃動著。


    “你不是如沁!”


    此刻的皇甫靖,猶如一眾叛親離的雄獅,憤怒地喧囂著,張牙舞爪。


    表麵上威風凜凜,實則這一切,都隻是做了他掩飾內心焦躁與不安的借口。


    他在焦躁,但就連皇甫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因何而焦躁。


    眼前的人怎麽會不是如沁呢,分明就在昨日,前日,甚至過往數年時光中,眼前人都默默陪在他身邊,同他一起經曆人間悲歡離合風霜雨雪。


    他的摯友溫如沁,那向來都溫柔的,淡淡的,好似一方純潔無瑕美玉的如沁。


    分明就是眼前人啊。


    一模一樣的眉眼,一顰一笑,一舉手,一眨眼,分明就是如沁。


    可這又不是如沁,他不知從何說起,這感覺也向來難以描述,皇甫靖性急,腦子也不甚靈活,總感覺離真相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卻每每,都戛然而止。


    若他是如沁,可無論是性情,臉上每一分表情,抑或其他,都與過往如沁完全不同。


    若說他不是如沁,那便更說不過去了,畢竟這張臉擺在這裏,任誰也不會懷疑。


    皇甫靖覺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麽東西,


    一些隻與他隔了層薄薄砂紙,但卻怎麽也觸不到的事實.....


    是什麽呢,他到底忽略掉什麽東西了呢。


    “靖兒。” 這時,門外一聲威嚴呼喚打斷了屋內各懷心思的兩人。


    是他娘,皇甫靖宛如當頭棒喝,瞬間清醒過來。忙慌不迭地應了聲,他收拾著自己發皺的衣裳,瞧見這屋子裏另外一人將輪椅滑至一邊,靜靜侯著。


    四目相對,相較於溫如沁數年如一日的安然,皇甫靖卻要不自在的多,隻得借了重重哼一聲來表達自己仍在氣頭上的憤懣與焦躁。


    溫如沁見狀輕笑出聲,眼裏卻鮮有笑意。


    適逢傅蓉開門進房,他那眼裏,又慢慢騰上溫和。


    皇甫靖看他這樣‘人前一套,人後又是一套’,氣不打一處來,又氣又急,滿腦子都是他被騙了四個大字。


    再說傅蓉,此次前來也是有要事要找皇甫靖商量,她本欲昨夜便同他好生商討一番,偏偏遇上爛醉如泥的皇甫靖,也隻好作罷,特選了今早前來。


    原是因著昨日,皇甫司文突然送來家書一封,說適逢夏秋交替之際,軍中難得一段好生歇息的和平時光,趁著這段時間,皇甫司文便打算做兩件事。


    一是修整軍營,重整帳篷,為軍中士兵們改善下生活條件,


    二位整頓軍紀,以這暫時小憩的時間重整軍中風氣,好好操練一番。


    而皇甫司文信中點名,欲讓皇甫靖在此期間遠赴軍營親自整頓軍紀,操練八方士兵。


    一來,可增強軍中士氣避免休戰引起的消極怠惰,二來,也為皇甫靖日後從軍路鋪條康莊大道,正式在戰地前露露麵。


    皇甫司文信上還說需盡早回複,最遲,也不過三日後便要出發,傅蓉見狀,特來尋皇甫靖商量此事。


    夫君常年駐守北疆不在府上,皇甫靖又終日沉迷練武不通人情,這偌大一個皇甫大宅,全靠她一人支撐著,而這,也造就了傅蓉雷厲風行極具魄力的性格。


    但她再是強大也好,骨子裏也終究是個女子,為人妻為人母,在那強悍外表下的女兒柔情也並未泯滅。試問誰願意自己個含辛茹苦養大的獨子去那條件艱苦戰事頻繁的邊疆受苦呢?


    但傅蓉心中也明白,此事對於皇甫靖而言,也是在軍中樹立威信的絕佳機會,兩項權衡下,她故把決定權交予了皇甫靖,一切看他自己思量。


    皇甫靖因著方才那事心情有些不順,正暗暗生著悶氣,眼下聽了這個好消息總算是舒暢了不少,畢竟隨著他爹從軍打仗,一直都是埋在皇甫靖心中一方小小心願,眼下他爹終於鬆了口,有了要好好培養他的念頭,皇甫靖自然是開心的。


    但他眼神掃到一旁隻靜靜聽著的溫如沁時,臉上又垮了下來,想著現如今雜事一籮筐,還是先緩一緩,便同傅蓉提議,自己過幾日再答複她。


    傅蓉隻當他心裏另有考慮,也不強求,半喜半憂地出了門,臨行前她看了看他,溫如沁回以一溫柔笑臉。


    “你不是如沁!”


    他遊刃有餘地轉過身,迎接盛怒的皇甫靖。


    溫如沁坐在那裏,突然很想大笑出聲來。


    皇甫靖顯然還在氣頭上,隻一遍遍地低聲不知喃喃什麽,總歸是生氣的,他對他太了解了,因而溫如沁也看穿了皇甫靖此刻的慌張。


    “哦?我不是溫如沁,那我又是誰呢?”


    他覺得好玩,順著問下去。


    皇甫靖卻臉色一變,無疑這句話戳中了他的逆鱗,隻見他忽地從床上坐起來,健壯的胸膛起起伏伏,目光緊鎖著他,這給了溫如沁一種,或許下一刻皇甫靖便要走過來,再也忍不了似得狠狠給他一拳。


    也是,皇甫靖何必再忍呢。


    他在這個平靜無常的早上,毀掉了皇甫靖的一切。


    他毀掉了皇甫靖心中摯友——那個脾氣溫和待人友善的溫如沁,毀掉了這麽多年來他們之間獨有的兄弟之情,毀掉了皇甫靖在過去數年間一隻堅信不疑的東西。


    他真是太殘忍了。


    但卻一點也不後悔。


    他花了七年的時間為皇甫靖造了一個團圓美滿的夢,而這個夢也同樣屬於他自己。現如今,他又要親手把這個夢打碎了。


    沒辦法,他顯然低估了自己的妒心。


    當他親耳聽到皇甫靖一遍遍,一遍遍地說著自己對容寶金的情意時,他方明白,原來這種複雜而多變的人類情緒,也是可以要命的。


    並非一刀一劍血肉模糊,卻是比這還要痛苦上百分的折磨。


    他故覺得,


    也是時候剝下他這層皮了。


    眼前人一如既往,衝動而魯莽,偶爾頑劣,極富有小孩天性。


    皇甫靖此刻是極度生氣的,這情緒盈滿了他渾身的每一處肉體,他的眼神與呼出的氣息。


    但這還不夠,他內心的邪惡因子在不斷的叫囂著,沸騰著,他想象著皇甫靖在瞧見他摘下這幅名不副實的麵具後的震驚,那種足以將他渾身血液都凝固的情緒。


    他想象著,竟開始控製不住逐漸上揚的嘴角。


    他笑,卻笑的詭異,帶了些蒼涼。


    皇甫靖的看他的目光果然變了,但這也不夠....


    他想要的,還要更多...更多。


    他站了起來,踏著沉穩而有力的步子朝著皇甫靖走過去,夢與現實相觸碰,他終於瞧見皇甫靖露出那種,驚恐地,瞳孔急劇收縮又放大的,猝不及防但又深入骨髓的驚詫了。


    “如沁...你....” 這簡單三個字,竟花了皇甫靖全身氣力。


    如沁在朝他‘走’來,光是這一點,已經讓皇甫靖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了。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眼前的如沁在笑,卻宛如鬼魅,他的眼神冰涼,無情似陰間閻羅,渾身散發著一股陰冷之氣。


    這讓皇甫靖明白,原來一個人的眼神是真的可以殺人的。


    “如沁”終走進了他。


    同他平視著,用著那讓人忍不住打著寒顫的目光,問他:


    “你來猜猜看,我是誰?”


    他在多年前,也遇上過這麽一個人,用著同樣的目光看著他。


    皇甫靖突然抖了抖身子,心中一詭異念頭閃過。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這裏,我還是要說,真的不搞基……我覺得我已經提示的很明顯了咩諸君 t_t


    此如沁非彼如沁。


    大約小天使們也知道如沁的秘密了,下一章寫如沁身世。


    ps:


    有小天使說想看主角們,這都怪蠢作者劇情卡在了這裏入v,但是劇情也要走下去啦咩~ 主角們當然是最重要的~還請寶寶們耐心等候,麽麽噠。


    同樣地~留評送紅包~


    第27章 以貌取人的下場


    不知不覺, 兩個日夜又過。


    皇甫家大宅裏卻不大太平。


    沒人知道那個清晨究竟發生了何事,隻知道一向伴在少爺身邊輔佐文史的溫如沁莫名離了府不知去了何方。


    府上眾說紛紜,皆在猜測溫如沁出走原因,可惜猜來猜去,也不見個準信兒。


    隻曉得自那之後,皇甫靖便有些異常, 隻把自家關在屋子裏足足一個日夜, 任誰來, 都撬不開那道門。


    有人捕風捉影, 說時常都能從少爺府上聞到濃濃的酒,與食物腐爛的味道,有人便反駁了, 少爺三日後便是大喜之日,有什麽理由消沉買醉?


    一派胡言, 一派胡言!


    但皇甫靖意誌消沉一事卻也便是空口無憑, 至於究竟發生何事, 卻也沒有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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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榮國公府


    “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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