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音冷冷一笑,難怪她被打得半死扔在地窖裏呢,原來是他們想吃你啊……


    四周那些骨瘦如柴的人無不看向自己的方向,眼中有貪婪,有嗜血,唯獨沒有人性。


    看上去就是一群饑渴的野獸,隻要自己倒下,他們就會一擁而上,撕扯自己的血肉。


    可他們現在就隻是看著,沒有撲上來殺掉自己,是因為他們還有一點法律意識?這怎麽可能。


    很明顯是有所顧忌,那顧忌是什麽?


    黎音仰頭看向天空,有了自己的猜測。


    見黎音生龍活虎,一點要倒下的跡象都沒有,有人臉上帶著失望,四散開來,在石峰中尋找青苔和蘑菇放進嘴裏;有人臉上帶著惡毒,盯著前方瘦小少女的背影,眼中閃爍凶光。


    黎音沒去理會他們,也開始在這廢墟中探索,一邊試著尋找些吃的,一邊觀察這個陌生的世界。


    回想著從廢墟中爬出來那些人的樣子,也難怪自己隻能感應到這位少女的波動。


    生活在這樣一個世界的人,又怎麽可能會做美夢呢?


    而美夢和噩夢,恰恰就是波動最為強烈的兩種形式,而噩夢能力如今有所缺陷,無法做到隔空感應。


    她看到,有人將一朵五顏六色的蘑菇放進了嘴裏,立刻臉色發青,口吐白沫,身體痛苦地扭曲著;也看到有人為了幾隻蟲子,一隻變異得全身長滿肉瘤的老鼠,而爭得頭破血流。


    可奇怪的是,他們不敢真的下死手,甚至爭奪到了最後的老鼠,都沒有立即將其殺死,而是拿著它消失在廢墟之中。


    不是不能殺人,而是不能殺生嗎?


    黎音看向這血紅一片的天空,對這個世界感到悲哀。


    沒有陽光,植物就無法生長,不能殺生,最後的食物來源也將消失,還有頭頂那詭異頭顱的獵殺,外出活動都被限製。


    在這樣的環境下,或許連掙紮都需要勇氣。


    就在這時,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扭頭看去,是一個女孩……應該是女孩。


    她全身很髒,麵容枯槁,一條手臂已經消失,臉上和背後還長著一顆顆瘤狀物。


    整個人看起來異常恐怖。


    “柚柚,我還以為你死定了呢,你怎麽挺過來的?”


    女孩的聲音很難聽,好像兩片砂紙摩擦在一起,但黎音還是聽出了其中的關切。


    可看著她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黎音卻沒有感受到絲毫善意。


    手中一涼,再看時卻多了一塊枯黃的苔蘚。


    “給你,吃吧。”


    女孩也展示了一下自己手中的苔蘚,與塞在她手中的看著很像,可黎音卻發現了夾在苔蘚中間的一點葉子碎。


    她不知道那是什麽,但很顯然不是什麽好東西。


    再看不遠處正在盯著自己的那些人,似乎已經做好了生吃自己的準備。


    不過她卻沒怎麽在意,將那塊苔蘚放在嘴邊,沒有猶豫地大口吃了起來。


    雖然已經屏蔽了味覺,但苔蘚粗糙的口感和夾雜的沙子,還是讓她有些不適。


    繼續向前走,同時朝著身邊的女孩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緊緊地跟著黎音的腳步,同時有些疑惑地回道:“我叫小花啊,你怎麽會忘了我呢?”


    黎音沒有看她,而是指著頭頂,那些懸掛在血紅天空中的詭異頭顱:“那是什麽?”


    女孩仰頭望天:“你說……那些?”


    她的語氣逐漸變得平淡,揚起的頭卻沒有放下來,而是呆呆地看著天空。


    黎音猛地轉過頭,看向女孩的方向,就見她的脖子像被拉直的橡皮筋,皮膚緊繃,眼球都要彈出眼眶,口中還在念叨著:“那些……那些……”


    見狀,黎音連忙向後退去,可周圍的人卻逐漸圍了上來,甚至無視了黎音,全都死死盯著女孩的方向,眼中滿是嗜血的光。


    已經退到後方的黎音,眼睜睜地看著女孩的身體開始詭異膨脹,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隻有那一頭枯黃的長發仍舊飄揚在風中。


    她的嘴角帶起詭異的笑,血紅的眼中泛起汩汩黑煙,兩行血淚在眼角流淌而下,與泥土混合,如同朵朵紅花,映襯著那荒涼的世界。


    周圍的人已經盡數跪倒在地,雙手抱著頭,不斷顫抖。


    似在祈禱,又像是恐懼。


    沒多久,女孩的身體在黎音的注視下,‘噗’地炸成了一團血霧!隻剩一顆頭顱,像被某種力量牽引緩緩倒懸,飛上了天空……


    那一頭黑色的長發在血紅色的天空中被狂風吹得胡亂飛舞,如同黑色蒲公英,飄散在這片荒蕪之地的無盡惡意之中。


    她死了,卻沒有一人為她哀悼,黎音在這些人的臉上,竟是看到了笑容。


    他們癲狂地笑,奮力地爭搶散落在地的血肉,有的人直接放進嘴裏大口咀嚼,有的人拚命往懷裏揣,甚至有人趴在地上,用舌頭去舔那些碎肉。


    場麵詭異、荒誕,即使是黎音,心中都忍不住泛起一絲寒意。


    這到底是怎樣一個世界啊,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


    就在這時,後方竟是傳來了一聲槍響。


    所有人的動作都被定格在了原地,呆呆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他們臉上的瘋狂還未散去,加上布滿血絲的眼睛,以及渾身沾滿的血跡,宛如擇人而噬的惡鬼。


    扭曲,猙獰!


    黎音同樣順著聲音望去,就見一位全身包裹在鬥篷中的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眾人的後方。


    這人的身旁還飄著一顆巨大的肉瘤,似乎是她的寵物,或者坐騎一類的東西。


    鬥篷人沒看地上的血肉,而是看向了天空中逐漸飄遠的少女頭顱,眼中帶著莫名的色彩。


    “該死,來晚了一步……”


    聽到這句話,黎音有些驚訝,沒想到如此荒誕的世界,還有人在為了世界而努力嗎?


    鬥篷人收回目光,掃視眾人一圈,目光在黎音身上停留了一會兒,隨後開口問道:“這裏發生了什麽?她為什麽變成了忉利天?”


    眾人很顯然對突然出現的女人十分恐懼,戰戰兢兢,沒一人敢回答。


    她又將目光放在了唯一沒有參與分食屍體的少女身上,伸手指了指:“你來回答?”


    黎音指了指自己,看到女人點頭後,才上前一步:“不知道,她看了一眼天上,就變成了那樣。”


    女人皺著眉,繼續問道:“她死前說過什麽,做過什麽嗎?”


    黎音思索了一下,走上前將手中的苔蘚遞了過去,著重展示了一下夾在其中的碎葉子。


    女人接過來看了看,又拉下圍巾,放在鼻子前聞了聞,臉上露出恍然的神色,同時眼中帶著慶幸。


    還好,隻是做了殺生之事,沒誕生新的東西……


    又掃視下方滿身血汙的人群一眼,眼中流露出的神色被黎音清晰地捕捉到。


    那不是厭惡,而是悲哀。


    這個女人,和其他人不一樣。


    女人重新把目光放在了黎音的身上,指著手中的青苔,有些奇怪地問:“你吃了?”


    “吃了。”


    “沒事?”


    這個問題就有點蠢了,要是有事還能站在這裏和她正常說話嗎?


    女人也意識到了什麽,伸手在黎音的身上摸了摸,尤其是肚子和胸口。


    肚子幹癟的一點肉也沒有,胸前更是如此,而且隔著那粗糙的破布衣裳,摩擦的她好疼……


    一陣摸索下,女人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還真一點事都沒有。


    而且這個女孩的身體竟然格外健康,與那些常年混跡在廢墟中的人完全不同。


    “你是新來這裏的嗎?”


    黎音搖頭,不知道,她沒有那位名叫柚柚的女孩的記憶,所以選擇敷衍過去。


    又看到了黎音頭頂的血跡,明白廢墟規則的她更是驚訝了:“你是怎麽挺過來的?”


    黎音依舊搖頭,總不能說是來自異世界的神救了柚柚吧?


    女人見麵前的女孩傻傻的,什麽都不知道,隻能歎了口氣,結束對話。


    就在她準備轉身離去時,衣服卻被一雙髒兮兮的小手抓住了。


    小女孩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姐姐,可以帶我一起走嗎?”


    女人停下了動作,低頭看向剛才與自己交談的女孩,看著那雙與周圍人格格不入的純淨眼睛。


    人雖然髒兮兮的,但沒有生出肉瘤,也沒有缺胳膊少腿,甚至還能看出許久未見的……希望。


    再看周圍那群已經與饑餓野獸無異的人,想到小女孩之前的遭遇。


    她不吃人,留在這裏隻能餓死,或者被這群人吃掉。


    “你叫什麽名字?”


    她低下頭,摸了摸小女孩亂糟糟的頭發,輕聲問道。


    “我叫……柚柚,姐姐,可以帶我離開這裏嗎?去哪兒都好,不然……他們要吃了我。”


    女人沒有問柚柚的父母去了哪裏,在這樣一個世界,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再次看了一眼女孩那雙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的純淨大眼睛,女人終於有了決斷。


    “跟我走吧,我帶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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