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主醋勁大發,直接將情敵發配了。然後審視一遍剩下的,語重心長告訴他們:“等本大王娶了魘後,你們的好日子就不遠了。現在老老實實收起那些花花腸子,幫助本大王把魘後迎回家。下次鏡海紅蓮盛放的時候,你們的媳婦就有著落了。”


    儼然就是全民娶魘後的熱烈,那些偶一個個興致高漲,盤算著等紅蓮謝時,把媳婦領回家自己養大。等了那麽久,最終一切都是值得的,魘後的美貌大家昨晚都看見了,精致到骨髓裏的身條和五官,擱在誰眼裏都是頭一等滿意的佳偶啊。令主說得沒錯,好日子就在眼前了,給他們高興的,一頓群魔亂舞。把令主往肩輿裏一塞,抬起來就往九陰山狂奔。


    魘後借居在藤妖麓姬的洞府,大家直衝那裏。守門的小妖驟然看見洞門前來了那麽多人,個個麵無表情,以為是哪裏招惹了陰兵,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麓姬抿著頭發出來,向肩輿行禮,還沒彎下腰,被一股極大的力量甩開,狠狠撞在了洞口的石柱上。這下撞疼了,她揉著肩嗔起來,這麽不懂憐香惜玉的人,還指望討媳婦?回首看,隻見黑袍一閃進了洞裏,沒等她說話,兩頰被一隻冰冷的手捏住了,一根細而長的信子放肆地在她麵上探了一圈,“麓姬,本使注意你很久了。你看我是血肉之軀,沒那麽多禁忌。你要是願意,咱們挑個時間,發展一下感情唄……”


    下流的蜥蜴!麓姬一個藤鞭拍過去,結果被他一把抓住了。再輕輕一扽,身不由己地撲進了他懷裏。


    所有人都在外麵候著,令主是一個人進洞裏的。可能這回是壯足了膽,打算和未婚妻獨處了,不一會兒就見振衣和瞿如被扔了出來,洞府石門砰地一聲關上了。振衣卯足勁要衝進去,被兩掖的偶狠狠拽住,他們異口同聲:“不要壞了主上的好事,你敢不服,我們就打你!”


    山洞很深,深便暗,岩壁上點著火把,鬆油滋滋燃燒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無方看著麵前漆黑一團的男人,一向無所畏懼的心,大大瑟縮了一下。


    “白令主……”她努力平穩聲息,“你究竟想幹什麽?”


    想幹什麽……當然是想娶她啊。不過令主經過璃寬的一番悉心開導,已經知道談情說愛是不能太過開門見山的了。他將禮盒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笨拙地把手裏的雪蓮遞到她麵前,“娘子,這是我從裹銀山上摘來的,送給你。”


    他的那句娘子令無方十分尷尬,她把手背到身後,“令主別這麽稱呼我,我不是你娘子。”


    令主有點著急,一著急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囁嚅半晌道:“你不喜歡嗎?我和檮杌惡鬥了一場才摘來的……”一麵說,一麵撩了袖起給她看,“受傷了,還在流血。”


    這怪模怪樣的套近乎,卻讓無方心念一動。她瞥了眼,那手臂上有深深的口子,是被鈍爪劃開的,所以切口不規整,甚至有死肉卷起來,卷成了蝸形。


    她猶豫了下,拳在袖子裏抓抓放放,最終指了指石凳,“坐吧,傷口太深了,我替你包紮一下。”


    令主心裏悄悄高興起來,他依她的話,拘謹地坐下,懷裏還抱著那朵巨大的雪蓮花。默默看著她回身在包袱裏翻找藥和繃帶,那纖纖的身形真有些瘦弱。令主心疼地想,等她過門,一定要養胖她。他空做了五千年梵行令主,從來沒想過搜刮民脂民膏,現在有媳婦了,魘後一定得吃好的,穿好的,他決定回去就擬一道手令,向刹土所有妖族征收太平稅。


    她手勢輕柔,把東西都搬到他麵前。火光照耀她的臉,她的眼睫烏濃,在顴骨上投下一排厚重的陰影。令主有點看呆了,呆得一動不動,她等了等,示意他把手臂放到桌麵上。


    可是懷裏還抱著花,令主隔桌努力把雪蓮送到她麵前,“你收下吧,這花不單能看,還能吃。”他扭了一個花瓣下來,自己做示範咬了一口,“很甜的。”


    無方看著缺了一瓣的花,忽然發現這令主好像不如傳聞中的那麽壞,簡直有點傻。


    她不得已接了過來,這花真的太大了,大到能把她的半個身子裝下。反正令主很開心,他又扭了一瓣,“娘子你吃吧,雪蓮三千年才開一朵,吃了可以增長修為。”


    又缺了一瓣,那巨大的缺口正好可以嵌進她的臉。令主把花瓣疊了一下,靦腆地伸過來,“你騰不出手,我喂你。”


    無方覺得不知說什麽好了,如果他真的那麽惡劣,她倒有反抗精神和他狠鬥一番。可是眼前這位令主分明缺心眼,一個心理有殘疾的人,她也不好意思讓他太難堪了。


    她微微別開臉,“多謝令主,我沒什麽胃口,還是先處理你的傷口吧。”


    令主怏怏縮回手,修長的指尖掂著那花瓣,帽兜的弧度看起來垂著頭,姿勢有點落寞。他說:“我沒關係,長兩天就好了……昨天我貿然和你說那些話,你一定生氣了,我去裹銀山摘花是想哄你高興,沒想到你還是不肯笑一笑。”


    還要笑?叫她怎麽笑得出來?雖然妖的世界單純直接,但婚嫁也不是那麽輕易就能決定的。


    她把手裏的花放下,歎了口氣道:“令主抬愛,無方很感激。可我這趟來刹土,不是為了成親……成親這種事沒有這麽辦的,總得先通個氣,等對方答應了再張羅起來。你先斬後奏,分明是逼婚,恕我不敢苟同。”


    令主傻了眼,看這意思,還是不肯嫁?那他怎麽辦呢?他期期艾艾說:“我也是為了節約時間,活著總要成親的……娘子有心上人了嗎?”


    無方搖頭,“沒有,沒有也不表示我一定要嫁給令主。”


    令主又開始自說自話,“我有心上人,就是你啊。反正你都沒有誰可以和我比較,不如就嫁給我算了。我保正會對你很好,我是個重情義的人。而且我有手藝,你喜歡什麽,我捏給你。我還有最大的一個優點,就是專情。魘都連一個女人都沒有,你可以對我很放心。”


    說他傻,其實他一點都不傻,知道給自己臉上貼金。無方失笑,“魘都沒有女人,不是因為令主不會捏嗎?”


    謊言被戳穿是十分令人尷尬的,令主結巴起來,“不……不會……誰說的?就算……就算不會,梵行刹土上女妖那麽多,找個做模子還是可以的。”


    無方沉默下來,頓了頓才道:“令主果然是為了解女人的身體,才急於成婚的。”


    令主張口結舌,發現璃寬茶沒進來是最大的失策。這個問題太犀利了,接下來他應該怎麽回答?


    ☆、第 21 章


    令主腳尖搓地,幾乎把地麵捅出一個窟窿來,“雖然也有這方麵的原因……但最主要的是……是因為我喜歡你。”終於憋出一句,令主大大鬆了口氣。自己心裏反複思量,這句應當回答得很不錯,璃寬不是說了嗎,男人覺得越羞恥的話,女人就越愛聽。鐵血如令主,這輩子沒有說過喜歡誰,今天對她說了,那一口唾沫就是一個釘,她好意思不感動嗎?


    無方沒想到等來的是這樣的回答,頓時背上發寒,心裏發毛,疑心自己聽錯了,倉惶追問了一句,“什麽?”


    帽兜下的令主臉又紅起來,不過倒也坦然,“本大……我的意思是,我年紀大了,該成個家了。成家是最重要的,以後順便捏些女偶給孩兒們做媳婦,不是一舉兩得的事嗎?”


    他倒還算老實,對目的毫不諱言。無方坐了下來,也不接話,打開盒子取出針,穿上天蠶絲,指了指桌麵道:“把胳膊放上來,我是醫者,容不得血淋淋的傷口。”


    令主聽了撩起衣袖,把手臂橫陳在她麵前,那極細的針從他皮肉間穿過,因為早就麻木了,也不覺得疼。


    近距離看自己的媳婦,真是越看越喜歡。他小心翼翼說:“娘子,我以前就聽說你醫術高超,很仰慕你。後來觀滄海托信鳥傳話給我,把我高興壞了。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可以也喜歡我嗎?”


    無方專心縫合傷口,沒怎麽細聽他,隻道:“我不是你的娘子,我也沒有打算嫁人。令主的好意心領了,傷口包紮好你就回去吧。”


    令主滿腔熱情付之東流,她這麽說,他忽然有種悲從中來的感覺,悶頭道:“我也不打算逼你,可是拿了我聘禮的人是你,你不嫁給我,那我這場婚禮怎麽辦?況且聘禮事小,本大王的名聲事大……”到最後連自己都不忍心說下去了,被蹬一次,又被蹬一次,難道注定要孤獨一生嗎?


    說到聘禮就是無方的軟肋,她一瞬沒有勇氣再理論了,針捏在指尖,就像現在的處境,進退不得。


    令主見她不說話,料定還有遊說的空間,於是重新振作了下精神,指指那個禮盒道:“裏麵是嫁衣,我托冥後給你做的,你要不要試試看?我去給你拿來。”


    無方的針還沒來得及收,他起身就去開盒子。拎出嫁衣抖了抖,煙籠的輕紗下是烈焰般的紅,鑲嵌其上的金絲在燈火下細芒閃爍,一重又一重的瓔珞,隨著他的抖動發出簌簌的輕響。


    “快看,好看麽?”令主歡欣雀躍,認為世上沒有一個女人能拒絕華服的誘惑。


    無方對這些東西興趣缺缺,隻得隨口說好看,給縫線打完結,厚厚上了一層藥,最後拿繃帶替他包紮好了。


    其實令主一直孤苦伶仃,從來沒有人這麽溫柔的對待過他。以前受傷了,自己舔舐傷口,痛也說不出來。現在不一樣了,他有娘子了,就像茫茫海上漂泊,找到一座燈塔,也更堅定他要娶她的決心。


    “我幫你換。”他討好地說,“穿上一定很好看。”


    無方綠了臉,老妖居心叵測,肯定是想偷看她。欲發火,怵他法力高強,不好說破,轉過頭淡淡道:“放下吧,我回頭再試。”


    令主有點失望,但不難過,重新疊好放回去,又把案頭陶罐裏的青枝拔下來,插上了那朵缺了花瓣的雪蓮。


    他在那裏忙,無方恍惚看見了一個手腳勤快的上門女婿。不過這女婿的來頭有點大,來曆也成謎,真要嫁給他,自己是萬萬不願意的。可現在推又推不掉,他看上去一根筋,恐怕認準了就不動搖了。


    她又想起剛才看見的那條手臂,上萬高齡,皮膚卻年輕鮮煥,不得不讓人對黑袍底下的容貌產生好奇。她猶豫了下,試探著問他,“令主從來沒有摘下過風帽?”


    令主頓時羞赧,“看來娘子對我很感興趣,想知道我長什麽樣子……其實你現在看不見我的臉,是因為你對我沒有用真心。我們這族由來如此,等你真心待我了,這重屏障根本阻擋不了你的視線。”


    無方大感訝異,“令主有族人嗎?”


    提起族人,他的語調變得相當輕快,“當然有,不過離這裏很遠,且每次入世隻有一人,長成後再相見的機會很少,所以本大王很孤獨……以後就好了,有了娘子,就有人和我做伴了。我們可以形影不離,我給娘子做蓮舟,我養泥胎的時候,娘子就在鏡海上泛舟……”他自己想象著,笑得花枝亂顫起來。忽然意識到失態,忙咳嗽一聲,負起手,慢悠悠踱開了。


    無方忍不住在心中暗歎,原來魘都令主就是這模樣。名聲那麽響亮,整個梵行刹土全在他掌握之中,結果聞名不如見麵。不過這樣倒也好,之前很擔心振衣代嫁,落到他手裏會出事,現在看來似乎不那麽危險。


    她放心下來,隨意敷衍了兩句:“令主是刹土上的蓋世英雄,這裏女妖遍地,沒有一個能入你的眼嗎?”


    令主聞言一笑,“我不喜歡妖,我喜歡煞。”說完連自己都驚訝,天啊好像開竅了,他居然會說情話了!璃寬雖然不靠譜,但他的預言相當精準,果然遇到對的人,張口就能胡謅。未婚妻固然因此有點不自在,這很正常,一個沒有聽慣甜言蜜語的姑娘,頭一次麵對這麽英俊瀟灑,氣宇不凡,還溫柔多情的男人,確實會芳心大亂的。


    “娘子……”他樂顛顛的,又叫了一聲,“我盼今天盼了很久了。”


    無方聽見那聲娘子就起栗,反應不敢太激烈,怕惹他起疑,隻是抿唇一笑,“令主該回去了,拜堂前見麵不吉利,寧可信其有吧。”


    令主嗯嗯點頭,發現不管她說什麽,自己都會無條件附和。所以成親真好,尤其娶一個聰明的女人,簡直就像給自己加裝了一根脊梁骨,令主覺得自己腰杆更直了,連走路都生風了。


    看她的態度,應該默認了吧,拜堂說得那麽理所當然,令主感動得直想哭。他腳下磋了兩步,“不要這麽見外了,以後叫我阿準吧!那娘子,我先回去了,夜裏再來接你。”


    無方耐著性子說好,“你慢走,我就不相送了。”


    令主忙道不必,“你歇著吧。”害怕自己顯得婆婆媽媽,連頭都沒敢回一下。


    到了外麵他又活過來了,佯佯走出去,和葉振衣錯身而過時忽然頓住了腳,“這梵行刹土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待我和你師父完婚,即派人送你回中土。把這裏的事都忘了,不要再回來。”


    令主的聲音裏透著冰霜,卻半點不顯得蒼老,論起音色,潤如走珠,句句鏗鏘。他很少和外界的妖魔說話,連麓姬都沒有近距離接觸過他。但他對振衣的那幾句,很明顯可以分辨出來,絕不是吩咐,而是命令。


    麓姬不安地看看振衣,擔心這凡人經不住嚇唬,臨陣脫逃,誰知並沒有。他的回應頗有大將之風,不驕不躁道:“多謝令主,屆時我與師父見了麵,自然會離開刹土,不勞相送。”


    那黑袍顯出點頭的動作,姿態優雅地坐進了肩輿裏。稍待片刻,用一把折扇撩起了輿上的垂簾,“藤妖,天黑之前,魘後交由你照顧。你要保她無恙,要是出了半點差池,我唯你是問。”


    嚇得麓姬叩拜下去,伏在地上諾諾稱是。


    璃寬咧嘴一笑,快步跟上了隊伍,心裏不住讚歎,主上的人格堪稱分裂,人前一副霸主作派,人後麻繩穿豆腐,也不知剛才在魘後麵前露餡兒沒有。


    化出原形爬上肩輿,扒著門框往裏看,令主斜倚著圍子,從肢體動作就能解讀出心情大好。璃寬舔了舔舌頭,“主上,魘後已經答應和您完婚了?”


    令主說當然,“她還很擔心拜堂前見麵,將來會不吉利呢。”


    璃寬哦了聲,暗暗思忖這不是不想相見的托辭嗎,但令主既然這麽高興,也就不去戳穿他了。反正離天黑隻有三個時辰,這刹土地廣,都在魘都掌握之中。令主的偶,一部分想媳婦想得花癡,更大一部分還是恪盡職守的,所以也不怕靈醫師徒翻起浪花來。


    璃寬討好令主,獻媚地拱了拱爪子,“恭喜主上,一萬年一開花,您比裹銀山的雪蓮更不容易。”


    令主哼了一聲,“要開就開朵大的,本大王可不像你。”


    有著落了,果然開始得瑟了。璃寬扭過頭,衝護衛長扮了個鬼臉。


    “今晚一定要大醉一場。”他舉了舉爪子,“咱們魘都的好日子就在眼前了,等令主娶完魘後,我璃寬茶要娶麓姬。”想起那細細的腰肢和柔軟的肩膀,璃寬精神為之一抖擻,渾身上下立刻充滿了力量。


    見誰就想娶誰,這隻蜥蜴的感情世界太豐富,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令主現在要考慮的是洞房花燭夜應該怎麽過,單身萬年沒有交過女朋友的令主,這方麵還是門外漢,害怕露怯了,讓媳婦兒看不上。


    好在這是個一切皆有可能的世界,令主有神通,有法寶,他從昨天起開始研究那套動作,記錄下各路妖魔的處理方法。屆時依葫蘆畫瓢,應付一個小姑娘絕對不成問題。


    孩子不光可以捏,還可以生,想起這個就心花怒放。令主把乾坤鏡拿出來努力觀摩,溫習完了再藏進懷裏,心猿意馬時聽見璃寬羅裏吧嗦不停念叨:“我要娶麓姬,要娶麓姬啊……”


    令主罵了句不要臉,“人家肯嫁你就去娶,嚎什麽喪?別怪本大王沒有提醒你,那隻藤妖的起點比較高,先勾搭上了偶,以你的姿色,恐怕她看不上你。”


    璃寬不屈,“我也是俊俏一少年,哪裏比泥人差!主上放心,先把您的事辦好,後麵的屬下自己會解決。她要是不願意,屬下就睡服她,讓她知道我的厲害,到時候還怕她不哭著喊著要嫁我?”


    貓有貓道,狗有狗道,璃寬辦起缺德事來得心應手,令主沒那閑工夫為他操心。反正今晚自己要成親了,想起新娘子嬌羞的臉龐……令主把手壓在鼠蹊上,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作者有話要說:  接到編輯通知,明天入v了~因為得等編輯上班開通渠道,所以更新時間改在早上9:30左右,之後還是照常早8點。當日有三更,小夥伴們多支持=3=


    ☆、第 22 章


    等天黑, 成了令主漫長生命中最焦躁、最無聊, 但又最充滿意義的一次經曆。


    魘都的天和梵行刹土別處的天不一樣,別處黑得早, 這裏是越過鐵圍山,唯一有殘陽泄漏的地方。雖然那光根本稱不上陽光,充其量是對雲層的暈染, 但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久了, 格外珍惜這份難能可貴。


    令主當初選地方造城,稀圖的就是這一點,可是這巨大的好處, 今天看來卻有點難耐。胸前斜挎著大紅花的令主站在城頭上,焦急地仰頭看天。極光隱約在地平線上流轉,天不黑,也隻是一點淡淡的, 如同輕煙一樣的痕跡,劃將過來,劃將過去……漸漸跑遠了。令主開始考慮, 要不要動用一點手段,讓天早些黑。又怕太性急了, 新娘子沒有準備好,見他去得匆促, 回頭再鬧脾氣。


    他抓耳撓腮,轉了一圈又一圈,撫撫先前她為他包紮的傷口, 心頭的溫情綿綿如浪。


    其實他是個很簡單的人,喜歡誰也隻需要一瞬。如果之前的感情僅僅是基於對未婚妻這個稱呼的本能,那麽在被她摸過了手臂之後,這愛就像爆發的山洪,一發不可收拾了。千萬年了,除了打鬥,沒有和姑娘有過肢體接觸,令主很執著地認為,但凡黑袍遮住的地方,誰碰了誰就得負責。豔無方是又拿聘禮,又輕薄他,這門親不結也得結。


    他靠著圍欄,伸頭往下看看,大紅花轎已經停在城門上,儀仗都準備妥當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叫璃寬:“時辰到了沒有?”


    璃寬茶捧著蓮花更漏來給他看,“還有半個時辰,主上稍安勿躁。”


    怎麽能不躁呢,令主半彎著腰,透過鏤空的雕花往裏看,那水滴得太慢了,半天才啪地落下來一顆。水平麵離戌時遠得很,他一氣之下從裏麵舀出一勺來,這下子好了,他笑著指了指,“看,吉時到了。”


    其實用不著那麽麻煩,一切不都是他說了算嘛。璃寬放下更漏招呼起來,大家各就各位,儀仗執起了大旗,鼓樂背上了家夥,山門一開,浩浩蕩蕩的隊伍從魘都奔湧出去,那麽大的排場……人多就是好啊!


    一路上圍觀的飛禽走獸有很多,大家目送騎著高頭大馬的令主走過,各式各樣的麵孔,各式各樣的眼神。但凡複雜一點的,令主自動理解成了羨慕,這麽一來,心情好得想放聲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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